李纳这个人其实还是有几下子的,李希烈造反前期几乎战无不胜,唯一一次就是败在他手里,李纳因此被捡校司空,封五百户。
按理说这个人前后所作所为,也不算是大奸大恶,张军为什么总惦记着他呢?
这哥们曾经以百姓为军粮,带着部队吃人。里面还有自己的百姓。
这会儿李纳还不是郓州大都督府长史,也没有捡校司空,但十五州之地在他掌握之中,他的齐王府也在郓州。
虽然他已经‘主动’削了王号,承认自己是大唐的节度使,但事实上还是处于独立状态,只是暂时放弃了造反而已。
其实藩王造反这事儿吧,要是详细说起来算是历史上的一种传统,也并不算是过份。
从周朝分封开始,诸侯争霸就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国还是这个国,只不过大家都想说了算,皇帝在诸侯眼里也并没有什么神秘之处。
周后天下大乱,各种诸侯争战,但意识上并没有完全独立,而是奉行着一种规则。
像刘邦,因为被封为汉王,所以建朝叫大汉,李渊是唐国公,就是大唐,而赵匡胤是宋州节度使,所以叫宋朝。
不管是思维还是制度还是家族在这其间是一直存续的,并没有被打断。
元代蒙古族南下建国,这才打断了中原地区的承继关系,出现了完全独立的皇朝思维,藩镇制度被彻底打破,千年家族荡然无存,皇权至高无上。
明代起义是因为汉人反抗蒙古的压迫,和元代以前的诸侯争霸意义上就完全不同了,而满清是异族入侵,也和这些没有关系。
汉族这个词儿是近代才有的,那时候自称汉人是存续大汉的意思。
明朝之所以叫明,是因为朱元璋自诩承继了白莲教明王韩山童的教旨,属于宗教流。
所以像李纳这种我想当大哥就造反,发现打不过就认输的思维在这个时代并没有错,所有人包括皇帝也能接受。
这些人有当大哥的野心,也有随时被掀翻的准备,所以李唐才一心想着削藩去族,也就是想长远保住自己家的地位罢了。
和老百姓并没有什么关系,所有的家族世阀没有人会在意老百姓。
张军是后来者,带着现代思维过来的,人人政治平等的意识相当丰满,所以就很在意老百姓这个群体。
事实上在这个年代算是异类。
郓州州城这会儿不在郓城县,而是须昌城,在泰安东平县西东平湖的位置。在湖底。
这会儿东平湖还不存在,梁山泊也没有,要等五代的时候,大野泽泛滥北移环抱梁山,形成八百里水面,淹没了须昌城,东平湖这里才成为大泽的一部分。
然后又随着大泽枯竭,出现了东平湖,梁山泊。微山湖也曾经和大野泽连通。
大野泽也叫巨野泽,从西,北,东三面包围着巨野县。这里是炎帝部落的发祥地。
凤翔大军没有陆行,而是全部上了船。
从宋州北去郓州须昌,中间有雷泽,巨野泽,微山湖相隔,巨野泽这会儿号称南北三百里,不坐船得绕出去十多天。
这个时候‘中原诸水纵横交织,皆于大野相连’,这里陆路艰难,是南北水运要地,兵家必争之处。
大军准备好了物资,在宋州城外登船,向西北经曹州入黄河,再折向东北,顺着汹涌曲折的黄河擦过雷泽进入郓州。
张军自打来了这个时代还是第一次坐船,颇感新奇,一路多是坐在船楼之上左眺右望,欣赏着这个时代的绮丽景色。
庞大的船队所过之处,河上渔民商船纷纷避让,连看都不敢看,都是把船靠到岸边人躲进舱内祈祷,祈求灾难不要临头。
这让张军有些伤感,看到这些犹如惊弓之鸟一样的人,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抑郁,有些烦闷。要知道我们可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度。
黄河这会儿是真正的大河,水势之大后世无法想像,而且经常发脾气改道,造成延河两岸几乎都是荒芜之地,别说城池,连村郭都没有。
“郎君,已到须昌县境,船工说前面楼船已经无法通行,请郎君定夺。”
经达三天的航行,大军平稳的到达须昌。
张军正和孔巢父说话,武怀表进来通禀。
“已经到了么?”孔巢父站起来去窗边往外看,张军瞪了武怀表一眼:“即是无法通行,你让某定夺什么?”
“呃……嘿嘿,郎君,咱们是都换上小船还是就此下船走陆路?”
“须昌城外如何?”
“回郎君,须昌城北依鱼山而建,城西两里为济水,上有常桥。城南三十里为寿张城,东南九十里为中都城,再去九十里即瑕丘城。”
“大使,你意如何?”张军看向孔巢父,嘴上客气了一句。
孔巢父回过头来看向张军,问:“节镇,弱翁敢问节镇,此行意欲为何?”
“某说过了,到处看一看,观赏天下景观……顺路拜访一下诸藩而已,同为巨唐节度应该相识一下,亲近亲近,日后好有照援。”
“节镇,李纳已经内附了,现淄青诸州已无乱事。”
“可某好像听闻,李正己本是平卢节度,私自出兵占了淄青又占郓兖诸州。”
孔巢父感觉自己心好累,人家藩镇只要不是想造反的,谁不是老老实实窝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享乐?
可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玩艺儿好像特别喜欢征战,该打的打,不该打的也打了,现在是想打的也要打。
“节镇,前番诸事陛下早有定论,你我身为臣下……”
“不正是该为陛下分忧吗?某虽不才,却也敢身先士卒。”
“节镇哪,苍生不易啊,好不容易结束了纷争安稳下来,弱翁还请节镇三思。”
张军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吧,大使的面子是要给的。怀表,着人去须昌城传讯,本府巡游至此,欲与李郡王相会。
便请他与麾下诸将来船上相见吧,以免某前去引起误会令大使不安。”
“诺。”武怀表看了孔巢父一眼,转身出去传令。
船一靠岸,早有侦骑下船堪探四周哨警,武怀表便在船上唤了虞侯过来嘱他们执节去须昌城传讯。
旌节是皇帝授与节度使的身份证明,也代表着皇帝自身。
“郎君,已嘱虞侯执节去了。”
“好。”张军点了点头,看了看孔巢父:“为免误会,某略做准备可行?而且某还不知这个李纳之深浅,也要防备一些。”
孔巢父还能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这些也确实是应该的,必竟大家不熟,还在人家的地盘上。
张军笑了一下,让武怀表去传令。
战船分做三队,一队去前,一队靠后至河湾外。
霹雳营来主船伺应,大风团与诸弩营会合一团骑军下了船去附近林中隐蔽。
战卒下船,船队一分为三,这么看上去就没有什么威胁了,孔巢父也觉得这么挺好,免得李纳多心。要是他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