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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北方有冬青,绝世而独立

    中年人觉得杨淩没贵气,也不像书生。但是能随口吟出宋江诗句,当然不是普通人,胆子也是不小。毕竟普通百姓不愿沾这所谓反诗。所以中年人就觉得杨淩应该是将门一类,说话办事少了忌讳。

    杨淩见人家是书生,也学着斯文:“某躬耕陇亩,乡下人尔。不过先生之言也差矣,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虎子未必只出在将门。”

    中年人道:“好一个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冬儿,把你林叔送的酒拿来,我和两位贵客浮一大白。”

    那叫冬儿的姑娘走了进来嗔道:“爹,大夫说你身体欠佳,不能饮酒。”

    中年人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你我在这样深巷,还能有贵客临门,壮行酒是要喝的。”

    冬儿蹙了眉不再说话,垂头去了。

    杨淩有些不解:壮行酒?我去哪啊?又不是生死疆场,需要什么壮行?

    须臾冬儿单手提了一坛酒过来,杨淩不由得一惊:这一大坛酒泥封未启,怕不有二三十斤份量?就算一个男人也要吃力,这冬儿却浑若无事,这就不是寻常女子了。

    这父女俩是什么人?怎么隐藏在这样穷地方?

    胡汉三好酒,一见酒来,刚才所有的不快都烟消云散。刚才两个男人冒酸气,现在正好借酒冲冲。自顾自接过酒坛,拍去泥封,嗅了一口酒气,连道“好酒!”

    杨淩也提着鼻子嗅了一口酒气,问道:“绍兴黄?”

    中年人点头。

    胡汉三晋省汾酒和竹叶青什么的没少喝,听说绍兴黄也兴奋问道:“是女儿红吧?听说绍兴生了女儿就把酒埋地里,出嫁时候挖出来,名起得真好听,就是没喝过。”

    中年人道:“这酒不是女儿红,是太雕。”

    胡汉三纳闷道:“太雕是什么?”

    中年人道:“女孩出嫁时挖出的酒是女儿红,说的是女儿披红带彩。女孩没成年早夭,挖出的酒叫花凋,就是花儿凋谢的意思。老女人嫁不出去的陈年老酒,就是太雕了。”

    胡汉三问道:“花凋的意思我懂了,为什么嫁不出去就是太雕?”

    杨淩猜测道:“是女人太刁了,没人愿意要?”

    中年人道:“就是这个意思。不过人没人愿意要不开心,酒年头多了,就是难得的陈酿。这酒到我这一月有余,我也一直忍着没喝,今天有缘,咱们就一起尝尝吧。”

    这时冬儿已经在八仙桌上摆了三只粗瓷碗,胡汉三勤快,就抓着酒坛子咕嘟咕嘟把每只碗都满上。

    中年人请杨淩二人落座,才道:“我的名字想必你们都已经知道,不知道二位怎么称呼?”

    胡汉三这时受了好酒刺激,虽然没喝呢,已经精神焕发,随口答道:“这是我大哥杨淩,我叫胡汉三。只是咱们又不是算命的,怎么会知道你的名字?”

    中年人哼道:“到了这时还瞒下去有意思吗?两位穿着虽然不是绫罗绸缎,也是细布,断然不是苦力。又龙行虎步,筋骨强壮,显是有一身功夫。这样穷巷子你们能寻了来,总不会说自己是游客吧?”

    胡汉三一拍大腿道:“你说对了!俺们就是游客。亏得遇到你这样有趣的人,不然这天津城可真没意思。”

    杨淩这时已经明白中年人有什么误会,便道:“我们真是路过,您多心了。如果真有什么不方便,咱们现在就走。”

    胡汉三慌了,酒还没喝,怎么就走?忙拉住杨淩苦着脸道:“老大,主人好客,咱们怎好转身就走?”

    中年人满脸狐疑。这个叫杨淩的进屋前抖了一下衣服,身子绝不摇动,衣服却突然一震,水星四溅,这分明是上乘的武功。如果不是有意,这样身手怎么可能会被冬儿泼到水?

    他哪知道杨淩是色迷心窍,有心碰瓷,展开一段故事呢。

    中年人疑惑道:“两位真不是来取我潘某性命?”

    杨淩讶异道:“咱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要取你性命?”说着看了一眼冬儿。

    冬儿手隐在袖子里,有锋锐凸起,估计是攥着一把短刃。

    杨淩倒是不慌,自己真被一个女孩子撂倒了,那才叫笑话。

    见杨淩坦坦荡荡真没恶意,冬青有些不好意思,慌忙转身去厨房了。

    中年人道:“不好意思,错认二位了。我叫潘钱,松江府人氏。小女冬青,却是生于北方,长于北方。”

    杨淩心里暗赞这爷俩名字起得太通俗易懂了,潘钱自然是掉钱眼里了,一心向钱看。冬青是冬天的绿树吧?或者是一种花名?女孩子就喜欢用花啊草啊起名字。

    正觉得两人名字无聊,忽然看到冬青端了一盘盐爆花生米走过来,赶紧正色称赞道:“冬青这名字好!冬青是花中翘楚,亭亭玉立,好名字。”

    冬青脸红了一下。杨淩觉得夸赞到位,不由得沾沾自喜。哪想冬青把花生米放桌上,低声道:“冬青是树,不是花。”

    啊?弄错了啊?杨淩如果不是脸皮厚,就该他脸红了。

    敢情.人家冬青脸红是替他的无知脸红。

    还好杨淩浑不在意,继续胡说八道:“冬青能开花吧?‘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你看,辛弃疾就说了能开花的树。所以说花树也是花!北方有佳树,绝世而独立,说的就是这种树。”

    冬青听着杨淩赤果果的胡说八道,终于忍受不了杨淩的无知无赖,嗔怒道:“你这人咋这样?辛弃疾的花千树说的是焰火,又不是树!再说冬青生在南方。就是挺普通的药材,哪有什么北方有佳树,绝世而独立?”

    杨淩后世是个驴友,认得许多树,比如橘子树、苹果树、山楂树,反正能吃的他就感兴趣。

    冬青是药用植物,他就算见过也没留意过。现在人家不买账,怼了他几次,终于有些讪讪。

    那边胡汉三有眼力价,见老大吃亏赶紧出头,拨楞着大脑袋道:“冬青这名字有啥好的?要我说女孩子就应该叫个菊啊兰啊什么的。俺倒是觉得你父亲潘钱这名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依我说文字里最好的一个字,非钱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