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淩真觉得带错人了,胡汉三这家伙随时有出丑的危险。就胡汉三这个愣头愣脑的劲儿,现在周围的人看胡汉三的眼光就有些鄙视,当然杨淩也一起享受了这个待遇。
胡汉三那就是“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类型的。他哪在乎别人的眼光?被杨淩提着脖领子抓回来不影响兴致,继续大步前行。
诶?这怎么这么快就到头了?前面怎么挨着个破烂一条街?还叫‘乌衣巷’?
胡汉三明白了,指着木牌子道:“老大,乌衣巷肯定就是穷人一条街,穷人都是穿乌衣的。”
一看这巷子就知道胡汉三说得没错,确实是穷人一条街。不过这名字起的太写实了吧?杨淩不由得很鄙视天津给街道起名的人。
乌衣巷原本地处南京秦淮河畔,是晋代王谢两家豪门大族的宅第,两族子弟都喜欢穿乌衣以显身份尊贵,因此而得名。
乌衣巷相继出了王羲之、王献之,及山水诗派鼻祖谢灵运等文化巨匠,哪是什么穿乌衣的穷人多就叫乌衣巷?
结果到天津这里就变了。
兴隆大街是青砖铺地,一片兴隆景象。乌衣巷干脆就是土路一条,路两旁也没做生意的,院墙矮矮,房子也不是青砖瓦房,而是茅草屋居多了。
杨淩没停脚,胡汉三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走。这可就没什么稀奇可看了,胡汉三越走越无趣,渐渐的落在后面。如果不是杨淩引路,他早转回兴隆大街去了。
杨淩正往前走,忽听旁边院门一响,侧头一看,一个女子端着一盆水泼了出来。
按杨淩正常脚步,这水无论如何也泼不到他,可实际是泼到了,因为杨淩突然站住了。
没办法不站住,因为杨淩看到了一个后世的美女。
这个女子十八.九岁年纪,个子高挑足有后世一米七左右,白嫩.嫩清水脸不施粉黛,剪水双眸睫毛长长,红润的唇正因为惊讶微微张开,露出雪白的贝齿。
尤其是一头乌黑秀发,没有像这个年代女子结髻扎辫,而是用一条布巾随意束了,垂在身后,堪堪及纤细的蛮腰。
“待你长发及腰,我来娶你可好?”杨淩差点脱口说出这句流氓话。当然他真说出来,肯定要被骂做流氓了。
这女孩子除了这衣裙是古代的,模样活脱脱是后世ps后的美女啊。
再说这个头,这窈窕身材,也太后现代了吧?这个时代营养不全,男人有这样个头的也少见。至少这样出色的美女,怎么会出现在穷人扎堆儿的乌衣巷?
这个时代才子佳人的书一提大家闺秀,就是如何美丽动人。一说穷人家女子,就是如何粗蠢,其实是有一定道理的。
富贵人家往往娶的是漂亮媳妇,一代一代基因改良,自然出美女的机会多。
穷人家能娶个媳妇就不错了,哪能计较什么。如果说计较,计较的也是腰身要粗壮能干活,谁要一个弱不禁风的美人吃闲饭?
这样一代代下来,想寒窑出凤凰就得指望基因突变了。
杨淩被淋了一身水完全没在意,都沉浸在科学研究状态中,一心琢磨乌衣巷怎么出来的长腿美女了。
这女子一声惊呼,见一个十七八岁的清秀青年身上湿透,还挂了几片青菜叶子,慌忙道歉:“公子,是我不小心,实在抱歉,不如进来擦一擦吧。”
后面胡汉三看了一眼发呆的杨淩,想起了一个词:色迷迷。
胡汉三在看看那个女子,觉得不对。那个女子个子这么高,嫁人都费劲儿吧?头儿怎么还色了呢?胡汉三揉着大光头有些纳闷。
章朝审美可没有长腿高个这一说,男人更不愿意娶一个比自己还高的媳妇回家。胡汉三的观点还是普世的。
杨淩本想对姑娘说一句“没关系”,不过马上刹住车。后世和这样美女搭讪得费多少脑细胞?现在碰瓷成功,居然傻乎乎的不知道打蛇随棍上,真该掌嘴。
杨淩满面笑容道:“到你家擦擦也好......也好。”抬步就进了院子。
这姑娘就有些郁闷了:这就随便让了一让,怎么还真进来了呢?我家万一就我一个女子,你进来合适吗?这人怎么一点儿礼节不懂?不知道我是和你客气吗?你可是真不客气啊。
诶?这人后面怎么还跟进来一个大光头,一瞧凶巴巴的样儿就不像好人,这俩是什么人?
姑娘有些慌,忙冲屋里喊道:“爹,爹——”
一个白衣男人走了出来。
姑娘道:“爹,我不小心弄脏了这位公子衣服,您帮拿条手巾给他,让他擦一擦吧。”
杨淩见这男人身材瘦削,面色苍白,一副书生的样子。只是眼神锐利,仿佛一眼能把人看透一般。
后世看,没少见说白衣书生的。不过自己来到章朝,除了穿孝衫的,还真第一次见有人穿白衣。
杨淩上下打量一下这个男人,暗道就外面这路,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你穿这么一身,有些另类啊。
杨淩正胡思乱想,胡汉三已经看明白了,明显这姑娘对自己二人有了戒心。咱们怎么说也算好汉,没的让个女人看轻做什么?
他轻轻扯了一下杨淩,低声道:“头儿,就这么点儿事,咱就不麻烦人家了吧?”
胡汉三有些怀疑杨淩耳背。因为杨淩根本没理他,而是向中年人拱手道:“晚辈杨淩,给您添麻烦了。”
中年人回礼道:“哪里的话,是小女给二位添麻烦了。听口音两位是晋省人吧?相逢有缘,请到屋里坐坐,喝杯茶吧。”
“既然您盛情相邀,我二人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叨扰了。”
杨淩嘴里说着“叨扰”,身子一震,抖落了菜叶水渍,走进了正房。
进门就是客厅,虽然不甚宽敞,却涂了粉壁,还算亮堂。
迎面墙上题了几句诗:“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杨淩看那字笔力遒劲,全不像书生笔体。不由得看了一眼中年人道:“这宋江的《西江月》可是先生墨宝?”
中年人挂着淡淡笑容道:“怎么?是字太难看?”
杨淩道:“这诗郁气难舒,但是字锋芒毕露,正是大有作为的气象。记得宋江还有另一首诗:‘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正和这首诗对应,看来先生虽住陋巷,心系天下啊。”
中年人摇头叹道:“飘蓬江海谩嗟吁常见,这世上有几个能遂了凌云志的?看你气度不凡,莫不是将门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