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潺为黑灵莽上药的手有些颤抖,瞧着这些深深浅浅的伤口,她心头微酸,这些伤都是为她所受,这些日子如若没有黑灵莽,也许她早就身遭不测了。她凝视着它那琉璃珠般的眼,忍不住轻声道:“玄舞,谢谢你。如今欠你几条命,也许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都言蛇类冷血,看来也不尽然。”古珉罗轻摇了摇头,不由得轻声感慨了一句。
古珉罗声音不大,隔着柴火呲呲的响声,凌潺只听了个隐隐约约。她伸出手抚摸着黑灵莽那巨大的脑袋,透过跃动的火焰望向古珉罗:“这个时辰,你怎会出现在此处?”
“本是要去往钱塘的。临走时听闻了你逃走的消息,便没急着走。三日前在镇上偶然听见行人谈论巨蟒的事,经过一番询问,猜想那女子就是你。结果没错,昨日清晨你上路,我便一路跟随。果然出了事,只是不曾想那些不是柯兄的人。”古珉罗没有隐瞒,将事情的缘由照实说了出来,相当坦荡。
当日古珉罗下崖后并没有走,在林中寻找了凌潺好几日,不仅没有发现凌潺的踪迹,而且还差点碰上一群自己人,被他躲过去了。他不想让柯天序知道他寻找凌潺的事,毕竟他觉得这件事有些复杂,担心自己的好友多想。
古珉罗找了几日无果,本已放弃。哪知,途径那座镇子,听到街上的人在谈论一条巨蟒。当即他便有些敏感,听荀扬说过,那日他们交战,天坑下便出现过一条巨蟒,凶残无比,杀了他们不少人。
古珉罗细细一打听,听那些人一描述,便有些怀疑,知道那女子还未走,他便找了一个客栈住下,离那药铺不是很远。
昨日凌潺离开,古珉罗才确定心中的猜想,这一路都是远远跟着。今夜这里动起手来,但他与凌潺隔着一些距离,因此来晚了一些。其实也并非他来迟了,而是那些人动手太迅速。
凌潺盯着古珉罗看了片刻,见他面色平静,她的秀眉间氤氲出一缕缕疑惑,不解道:“你为何如此?我与你并无交集,要说有,那也是战场上,属于敌对方。”
“只是不想让我在意的女子难过而已。”古珉罗回答地很平淡,理由很直接,但神情却是认真的。
凌潺心里装的疑问更多,但没有再开口询问,如果直接问他在意的女子是何人,你显得太过冒昧,这涉及到别人的**。
竟是因一个女子,想来应该是她的好友,而非敌人,只是她目前还猜测不出那女子到底是谁。在她看来,面前这人愿意为了一个女子而帮她,想必是动了真情。
如此倒是可以看出,飞彻崖上也并非都是无情冷血、无恶不作之人。
凌潺脸上没有一点气色,整个人坐在那看着相当虚弱。她望着火光出神,良久后抬起眼帘,开口道:“可否帮我解开身上的穴道?你若觉得为难,那便算了。”
“我倒是将这事给忘了。”古珉罗无奈一笑,抖抖衣袖起身,绕过篝火来到凌潺身前,在她后背上的某两处位置点了两下,“你也别怨柯兄。他只是针对那位皇子,其实对你并无敌意。”
“他如此侮辱于我,怎叫没有敌意?”凌潺偏头以眼角余光看古珉罗,嘴角浮起淡淡的冷笑。此时穴道解开,她感觉全身舒畅许多,仿佛有无数股温和而冰凉的气流在她的经脉里游走,令她感到舒适轻松。
听凌潺这样一说,古珉罗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再开口,索性也不多做解释,转身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坐下。沉默片刻,他岔开话题说起了正事:“你伤势严重,靠脚力赶路怕是艰难。如若不介意,可与我同行,马就在远处。顺道带你去钱塘,慢慢将伤养好。淋了一夜雨,时日久了,恐会落下隐疾。”
古珉罗知道凌潺如今是江家的二小姐,如若随他一起去钱塘,他可以送她回江府,在那里养伤再合适不过。不过他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不过,中原国的那位四皇子也许人还在钱塘。我只是提醒一下而已,别到时遇上了。”
“多谢你的好意。就是没有四皇子,我暂时也不会去钱塘。我的伤不碍事,如今穴道解开,一般人奈何不了我。你明日一早便走吧。”凌潺摇摇头,眸子有些空洞浑浊,神色透着萎靡,薄唇发白。
凌潺病得严重,由于那夜淋雨,她的月事到如今还不见完全好,外伤加内伤,身体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如今还能坐着,完全是靠强撑的结果。但她不想随古珉罗去钱塘,她还未寻到陆景行,不愿离去。
此时已是后半夜,天地寂寥幽暗,天空繁星璀璨,那轮弯月已不见了踪迹,林中偶尔传来夜鸟啼鸣,哀啭凄凉。凌潺实在坚持不住了,最后头枕黑灵莽躺在地上睡去,但睡得却不是很安稳。
古珉罗见凌潺意已决,也不强求,但见她如今这个身体状况,不怎么放心。最后他护送她走了一段路途,待出了桂林郡,两人才分开。一个直接向东而行,一个则是向东北走,要进入中原国地界。
天坑附近死的那些人由于数量实在是太过庞大,整整一个村子,而且死的还不止是全村的村民,甚至还有那么多其他国的人,整片地带腐尸遍野,死气沉沉,最终惊动了南涴国朝廷。
当桂林郡郡守将此事上奏后,可谓是震惊朝野,南涴国国君姒宸当场龙颜大怒,下令要彻查此事,并且将那个郡守给严惩了一番。
这虽是江湖人所为,但已严重触碰到了朝廷的底线。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江湖之人,可都是姒宸的子民,顷刻之间死去那样多,让他颜面何存,这还未论其他。
姒宸觉得自己是对江湖上的那些贼子太过放纵了,才会引出这样一个大事端来,如若现在再不去管,将来只怕要造反了。
烈日炎炎下的君都城内依旧是一片繁华,街上行人如织,楼宇林立。一辆非常普通的马车自城门驶来,拐过几条繁闹熙攘的街市,停在了六皇子府的对面街边。
马车内走出两个着粗布紧身衣衫的男子,一人满脸胡茬,另一人略显清秀,皆不满三十。满脸胡茬的那名男子怀抱一个大约宽一尺的红漆木盒,紧随着那清秀男子走向对面那气派的府门。
那清秀男子来到一个守卫面前,微躬着身子抱拳,语气谦卑:“六皇子可在府中?我们是镖局的人,有人要我们将此物交于六皇子。”他指了指胡茬男子怀里的木盒。
“殿下他不在,将东西交给我等就好,待殿下回府,再转交。”那守卫话语平淡而随和,瞧了眼那个大木盒。
听到这话,清秀男子微微蹙眉,一副为难的样子,犹豫了一下,望着那守卫问道:“顾镖之人说这东西很重要,嘱托我们一定要亲自送到六皇子手中,还请告知在下,如今六皇子人身在何处?”
守卫低眉,目光微微流转,思忖了一二,如若真是重要之物,他们可不好随意过问,以免误了事,还是让六皇子亲自处理比较稳妥。他再次抬起眼,向石阶下走了几步,指向街的尽头:“殿下他此刻身在百味楼,五殿下即将远游,今日是五殿下的践行宴。你可去那寻殿下,拐过这条街后直走。”
“多谢。”清秀男子再次抱拳,随后回到马车内,吩咐车夫驶向百味楼。
百味楼乃是君都内数一数二的豪华酒楼,达官显贵常聚之地。里面陈设布局考究,华丽而气派,迎来送往,每日客人是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此时,在一处上等雅间内,管弦悠悠,歌舞萦绕,七八个世家才俊坐于摆满玉盘珍馐的案牍后,相互间正在推杯换盏,谈笑融融。
一个伙计悄无声息地而入,走向站于角落处的肖叶身旁,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
肖叶神色微变,绕着众人身后向延陵栈走了过去,将伙计的原话带给了他。
“重要之物?还是个大木盒?”延陵栈目视虚空,眼里深邃了几分,眉宇间充斥着狐疑。他不记得自己有什么重要之物遗落在外,竟还需人顾镖送来。
延陵栈沉默片刻,简单吩咐道:“让他进来。”
“六哥,可是有事?”九皇子延陵栎话音清雅,透露着丝丝稚气,乃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郎。他坐于延陵栈不远处,看出了他六哥神色异样。
延陵栈摆摆手:“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刚刚那送镖的清秀男子被人领了进来,看到屋内坐着一众贵气十足的人物,很自觉地又将身子向下躬了躬,眼睛不敢乱瞟,径直来到了延陵栈身旁。
那男子虽未刻意破坏众人观看歌舞的兴致,而且是从众人身后所留下的过道而走。但从他一进门,众人便注意到了他,看他手里持着一个木盒,都生出了好奇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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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尺约等于三十三厘米,这是以现在的制度换算的。至于先秦时期是多少,这个我查了一下,结果没查到。(捂脸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