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你们对湲儿已都了解,我便不必多介绍了。”柯天序拉着凌潺在古珉罗对面那空置的案牍后落座,随后向凌潺一一简单介绍了一下在座的几人。
古珉罗本是平淡饮茶,然而抬眸间神情一滞,望着对面女子脖颈上异常醒目的吻痕,眸光中流露出一丝不忍,心中对这个女子有些愧疚。如若不是他那几日中毒昏迷,他定会想方阻止,可此时一切都晚了。他只希望江听雪不要怪他,竟没能保住她最在意的人。
凌潺诧异,她竟然在那个眉头微皱的陌生男子眼中看到了不忍,那是对她的不忍,不含一丝恶意。可她,似乎并不认识他。
顾盼曼默默注视着那对视的两人,同时也注意到了那雪白脖颈上的一小团绯色,心中有一种快感。哼,这个女子终究还是做不了古珉罗的女人。有的时候,她并不愿动杀机,尤其是对女子,如今这般,也算是随了她的心,这是两全之事。
柯天序当然也注意到了古珉罗的神色变化,越发坚信顾盼曼那日的判断。此时他虽然有些愧疚,但并不后悔抓了她,他真正想要羞辱的是延陵栈,而且当时并不知古珉罗与她的过往。
倒是荀扬,乐得看戏,将每个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却是不动声色,嘴上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淡笑。
这才刚聚在一起呢,几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怪异起来。顾盼曼瞧着古珉罗那握茶盏的手顿在身前迟迟未动,她嘴角不由得浮起一抹笑,挑眉道:“珉罗,你元气尚未恢复,可是身子不舒服?”
“无碍。如今柯兄他们也到了,吩咐人传膳吧。”在一声轻唤中回过神的古珉罗当即敛去了脸上那微变的神情,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望向顾盼曼后将关注点转移到了午膳上。刚刚是他失态了,表现出了不宜表现出的情绪,但他不希望顾盼曼他们察觉到更多的异常。
顾盼曼神情淡定,唇角却隐藏着一丝笑,扭头对自己的贴身侍女吩咐道:“去吩咐他们传膳。”
侍女点着头微微屈了屈膝,踩着碎步匆匆而出,没过多久便领着一众丫鬟进来将案牍上的茶果点心都给撤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各色酒菜佳肴,香味弥漫。
凌潺低眸瞧着这满案牍的玉盘珍羞,虽然一道道菜**人,但她并没有什么胃口。她倒是不曾想到,这些心狠手辣的恶人躲在这崖上倒是挺会享受,衣食住行丝毫不比一些贵族差。想来,他们挥霍的不过是不义之财罢了,坏事都让这些人做尽了。
“柯兄,今日生辰,我先敬你一盏,祝你与离忧公主能够白头偕老,恩爱一生。”古珉罗率先举起了酒盏,从容而淡然地望向对面,遥敬两人。
古珉罗的这话倒是被柯天序放在心中给品味了一番,但终究是不确定古珉罗所言到底是否出自真心,只因他从古珉罗的口吻中听不出别的意味,但又不相信古珉罗真能做到如此心宽。与此同时,他也非常从容地举起了酒盏,面带浅笑与古珉罗对饮了这一杯。
古珉待这一杯饮下,又自顾自地提起玉壶斟上一杯,两手而捏,站起身对着众人遥敬:“这一盏,算是我向各位辞行了。先干为敬。”
“怎么?珉罗,你要走?可如今外面的形势对我等不利,只怕是路途凶险。难道就非走不可?”柯天序那只准备去端酒盏的手一顿,脸上难掩讶然。这个时候,谁都清楚,他们出去将会面临怎样的危险。
柯天序心中的愧疚渐浓,认为古珉罗是为了躲避一些事,无法面对自己心仪的女子与他人厮守在一起,因此才会选择远去。
只是柯天序担忧,自己一个不经意的举动,也许会害了这个友人。看来,是他当初思虑不周,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如若身旁的女子不能与他成为真正的夫妻,那么顾盼曼定不会放过她,将有性命之忧。况且,抓都抓来了,他也不可能再放她走,如若放了她,他将颜面何存?而且,就连顾盼曼也不会善罢甘休。
古珉罗持着酒盏微微仰头一饮而尽,面容平静,略略摇头道:“无碍,柯兄无需担忧。这是我早已决定的事,确实是非走不可的。至于路途上,我自会谨慎。如今义父闭关,崖中之事,还要劳烦三位多费心了。”
“这是自然,我等定会尽心竭力,为崖主分忧。这一路上,珉罗你需注意安全才是。”荀扬笑得随和,眸光微不可察地变了变。他手臂上的夹板还未解下,外面缠绕着厚厚的纱布,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臂上的热疹长了几层。
“珉罗,不知你欲将去往何处?不如晚几个月,待外面的风声小些了再走也不迟。”柯天序出言挽留,就这样看着好友只身而行,他实在担忧,害怕古珉罗发生什么意外。
古珉罗目光淡然,将几人扫过一眼,开口道:“去往安阳郡,已有两年未回去过,是该回去看看了。,你们的好意,我已知晓,不过你们放心,我有分寸。”
柯天序见古珉罗态度如此坚决,暗自轻叹一声,不好再开口劝阻,只是说到时要送一送古珉罗,当面与之践行。
一顿午膳,除了夹杂着一些怪异气氛外,几人表面上用得也算颇为融洽,相谈欢畅。只是凌潺自始至终都不曾言语,摆在眼前的美味佳肴也未被她动几下筷子,而柯天序夹进她碗里的菜肴也直接被她给无视了。中途荀扬与顾盼曼要与她对饮,不过被柯天序给挡下了。
面对这些玉盘珍羞,再想想这几人所干的一些事,凌潺哪还能心安理得的吃下这些。不说别的,一年前她可是亲眼目睹了刘府被灭门后的惨状,尸横遍野,鲜血洒满门庭。而罪魁祸首便是眼前的这些人,他们是何等的狠辣无情。
凌潺自认为自己的性子也算冷酷,对与自己无关的事往往表现得漠不关心。但即使是这样,她也无法漠视掉这些人残忍的手段,何况还是进行无冤无仇地绝杀。面对那一幕幕残忍的场景,但凡有一点良知的人怕是都会愤怒。何况这些人还围杀过她与陆景行两次,面对敌人,她自是不会放低姿态。身旁这个男子想占有她,那简直是做梦。
此处算是避暑的绝佳之地,几人用过午膳后,倒也没有什么大事要处理,便又逗留了约摸一个时辰,品着茶很是清闲,最后才各自散了去。
柯天序将凌潺送回住处后,没有多做停留,又转身出门而去,不是去书房,而是单独去见古珉罗。他主动委婉地将事情挑破了,只希望古珉罗不要去冒险,结果却发现自己与顾盼曼闹出了一个乌龙,原来那日古珉罗口中的女子并非他抢回来的人。
而古珉罗也毫不保留地对柯天序直言不讳,道出了他心爱女子与柯天序所抓的人之间的关系。最后他轻叹一声,既然不能放,那他只希望柯天序能够好好待凌潺,不强迫于她做她不想做的事,需得她心甘情愿。
这其中竟有这样的缘故,柯天序不仅是将古珉罗当成自己的朋友,他更是将古珉罗当作了真正的少主。既然古珉罗都这般嘱托于他,那他自是很痛快地答应了古珉罗的这些请求,并且绝不会食言。
晚上两人刚用过晚膳,伺候凌潺的那个丫鬟便兴冲冲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锦盒送到了柯天序身前,微微垂目说道:“门主,这是夫人送您的生辰礼物。”
柯天序接过锦盒顺势打开,双眼顿时睁大了几分:“腰带?有意思,刺绣挺不错。有劳夫人了,为夫很满意。”
暖黄的灯火映照在两人的脸上,凌潺神情淡漠,而柯天序嘴角却噙着一抹古怪的笑,故意将腰带放入了凌潺的视线范围内,翻来覆去瞧。打死他也不相信,手中之物是身旁之人所做。一个几乎无视他的人,怎么可能突然之间会送他东西。况且就算真是她送的,他怕是也不敢收,保不准她在里面做手脚,预谋着谋杀亲夫呢。
“膳房里那个老厨娘送你的,她有心了。”见柯天序正拿着腰带在腰间比对,凌潺一脸的沉着淡定,轻飘飘地道出了这个事实。
柯天序那玩味的笑意凝结在了嘴角,而案牍前的丫鬟直接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轻咳了一声,面色古怪。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腹诽不已,知道不是你送的,但不要如此一本正经地说出来行吗,好歹也留点面子嘛。这直接在拆两人的台,而且这话怎么听都让人觉得别扭,还真是传达出了好几层意思。
丫鬟回过神后偷偷瞄了一眼自家门主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感觉背脊在冒虚汗。这件事可是她自作主张搞出来的,却让她家门主丢了面子。如若她家门主拿她出气,那她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不过最终那丫鬟只是虚惊一场,她家门主并未表现出不悦,将腰带交给她后便挥退了她。
房门在丫鬟手中被吱呀一声轻轻关上,屋内再无他人。柯天序侧了侧,望着凌潺那张微微低垂的侧颜,饶有兴味地问道:“为夫今日生辰,湲儿难道就没有东西要送吗?”
凌潺神情淡然,略略侧头瞥了柯天序一眼,随即又低下了眉眼,语气中带着一丝笑意:“当然有。这个惊喜,你还得再等几日。”
“嗯,似乎时间太长了点,有些难等。不如,将你自己送给我吧。”柯天序说着便伸手抬起了凌潺的下巴,迫使凌潺扭头与他对视。他望着这张冷淡而又不含任何情绪的清丽容颜,缓缓俯下了头。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想要去吻住她的薄唇。他想,就算这女子是石头做的,他也要慢慢打磨成属于自己的玉,以后的日子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