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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柳匆匆将去马

    江听雪抿抿嘴,唇角的弧度淡去几分,神情略感无奈,戏说道:“只不过是想到了我那醋坛子表哥,竟跟我争风吃醋。”

    “为你那妹妹?”古珉罗咽下口中的那点食物,随口一问。

    江听雪愉悦的点点头:“嗯。”

    “我倒是觉得你妹妹很幸运,能得到你们这般的宠爱。那夜在树林里,我远远便见你已是自顾不暇,却还频频为她挡剑。当我赶到时,为时已晚。”那晚古珉罗不过是那场激战的看客,本就是袖手旁观,然而后来打斗结束,他却现身救下了江听雪,之后两人一独处便是二十几日。

    江听雪眼中闪现出一丝怅然,轻叹一声:“我是家中的独女,从小便是孤独一人,那种寂寞一般人无法体会的。我一直都希望能有个可以保护的妹妹,自己有要保护的人,那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心中是愉悦的。后来我便遇到了小潺,她吃了很多的苦。我们两人相谈甚欢,很是投缘,不久就结为了姐妹。她有了可以依靠的家,而我也因此少了孤单寂寞。”

    “这些倒是不曾听姑娘说起过。是在下不好,无端提起了这些,惹得姑娘徒生忧愁。”古珉罗心中还是略感高兴的,江听雪能当着他的面说出这些真心事来,就说明已将他当做了朋友,而非单独的救命恩人。身处在他这种环境长大的人,心中何尝不是孤寂的,见惯了打打杀杀,陪伴他们长大的就只有无尽的杀戮与血腥,在他们眼里,杀人不过是平常事。但,又有谁知道,他们有时也会羡慕那些寻常人的生活,期冀着缓解精神上的孤独。

    江听雪莞尔一笑,缓缓摇头:“这不关公子的事,公子无需自责。别光顾着说话了,还是先用膳要紧,你定是饿坏了。”

    膳后,两人出了店门,在分别之际,江听雪再次真情相邀古珉罗同她去江府,见见她那急着道谢的父亲。

    “多谢姑娘的好意,下次有机会,我定会登门拜访令尊,只是这次时间太不凑巧,手头上还有些事需去处理,明日一早便要离开钱塘。还请姑娘见谅。”古珉罗摆摆手,对此表现出略带遗憾的神情,客气的推辞了。孔伯炤交给他的任务已拖了十多日,不能再耗下去了,恐会生变。他也不知是谁走露了消息,竟被陆府得知了这些命案背后的主谋,如今江湖各个门派都已知晓这些乃是飞彻崖所为,都加强了各自的防范,如此一来,他们的计划多少受到了阻碍。

    江听雪听古珉罗如此说,也不强求,毕竟正事要紧。但又不能就这样对自己的恩人草草相待,她心中多少会过意不去。思绪在脑海中悠悠一转,她微蹙了蛾眉:“那好吧。不知公子明早什么时辰动身?我去送送公子吧。”

    “那有劳姑娘了。明日辰时二刻,我在刚刚的店内等候姑娘,甜豆花味道确实不错,走之前倒是还想再吃一次。”古珉罗眼里氤氲着浅淡的笑意,点头欣然接受了江听雪的好意,随后潇洒转身而去,心情好久不曾这般畅快过。

    古珉罗交代给手下的任务,那人不敢违抗,虽然那些财物令他们心动,但钱财远没有命重要。如果为了这些钱财而坏了这次的任务,那么孔伯炤必定不会放过他们,孰重孰轻,他们心里可是明明白白。就在这晚夜深人静之时,他们开始了行动。

    因白日遭劫的事,城守府的防卫随之加强了许多。府门灯火明荧,侍卫成队巡视,想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将这些财物神不知鬼不觉地还回去,实在是不太可能。一行人提着大木箱躲在街角的暗处观察了良久,却迟迟无法行动。走正门不行,翻墙冒入恐怕就更不行,他们已事先将府内的情形查看了一番,巡逻的队伍一波接着一波,根本未给他们下手的机会。

    既然要经他们之手还回去绝非易事,那么何不假借他人之手。古珉罗的那个亲信侍从心生一计,低声向那些个小喽啰吩咐道:“切不可轻举妄动,在这小心看守,我去去就来。”

    那人穿过了两条街,隐隐约约就听到了梆子声,披着清冷的月光,他沿着声音传出的方向疾步而去,片刻功夫便看到了那个自己要当枪使的人。

    他不近不远的牢牢跟随梆夫的脚步,最终在接近一个通向暗巷的拐角处疾步快走了疾步,拽着梆夫的后领向暗巷内用力一拉,便将梆夫的整个身子按在了墙壁间。长剑出鞘,映满清辉的寒光从梆夫眼前迅速一闪。那梆夫还来不及反应,脖子上已感觉到正被冰冷的尖锐物低着,顿时吓得发不出一声,手里的梆子哐的一声跌落在地,在清幽寂静中显得有些突兀。

    “想活命就按照我说的做。”那人压低了音量,口中满满的威胁,不带一点温度。

    梆夫此刻都快吓破了胆,双腿直哆嗦,想点头又怕被脖子上剑误伤,只好剧烈的眨着那双满是恐惧的眼。如今只要能保命,自己身前这蒙面人说什么还不得照做,哪有他反抗的余地,只能提心吊胆地跟着蒙面人一路来到了暂放那几箱财物的阴暗处。

    那人揪着梆夫的衣领向墙外拽了拽,指向不远处那纱灯忽闪的城守府,命令道:“去,给那几个人报个信,让他们来取箱子。”

    梆夫双腿有些不听使唤,硬着头皮去了。亲信看着昏暗中那个颤颤巍巍,步伐凌乱的背影即将到达府门口,冲几个小喽啰一挥手,一个个黑影纷纷跃上了屋顶。待梆夫带着城守府那群侍卫再回来时,地上除了那几个大木箱,人迹全无。

    这查无可查,梆夫自然就成了他们的重点盘查对象,被押进了牢房,等着明日元文陵亲自审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此时元文陵处理完政务才刚刚睡下,眼睛还没来得及闭,外面便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进!”元文陵起身挑帐而出,随意往身上披了一件衣衫。听这敲门声,他明白定是有急事,只是希望这事别再是延陵枧引起的就好。那尊大佛,他算是怕了。

    “大人,今早被劫的财物找到了。”房门被推开,人还没进来,夹着几分激动的声音却先传进了元文陵耳朵里。

    元文陵听到这话,猛地一抬眼帘,讶然地望向站在门口的人,连问道:“什么?在何处?那群劫匪可曾抓到?”

    “就在街头拐角的那条暗巷里,倒像是有人故意送回来的,箱子里的东西分毫不少。属下们只捉住了一个可疑的梆夫,声称是一个蒙面男子让他来报信的。我们赶去时,已空无一人。”侍从如实相告,他也是满心的疑惑,这费劲功夫劫走的东西,好端端的竟又给送了回来,实在让人想不明白。

    元文陵面色恢复如常,自顾自稍稍点头,抬手拢了拢衣角,又问道:“那梆夫人呢?”

    “属下见今日天色已晚,便自作主张命人将他关进了牢房,等待大人明日审问。”侍从垂目,没有去看元文陵的脸,生怕自己处理得不当。

    “也好。将那些财物放回库房。你先去吧。”元文陵稍稍招手,然而转瞬又想到了什么,随即抬头叫住了即将关门的侍从,“这件事先不要声张,越少人知道越好,悄悄放回去就是。尤其是先不要将此事告诉四皇子。”

    “属下明白。”话音随着关门声一同落下,屋子里寂静无声,几盏油灯在那从窗缝钻进的风中跳跃。元文陵失神的默默站了会儿,似乎是将这事想明白了,轻笑着摇了摇头,拿去身上的衣衫,回榻上睡觉去了。

    清晨约定的时辰还未到,两人便相继如约而至,用过一顿丰盛的早膳后,江听雪骑马跟随古珉罗出了城,行至一处绿草如茵的溪边,马蹄声终是隐没在了溪水潺潺之中。

    岸边绿柳袅娜,江听雪下马,将缰绳套在了柳荫下,转身便见古珉罗在站在不远处悠悠看她,凉风习习,轻盈的发丝在他肩上飞舞,身旁是被晨阳照亮的溪水。

    江听雪抬手捋了捋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缓缓上前两步,心下一番犹豫,涩涩的开口道:“公子这一走,可还回钱塘?”她知道问出这样的话,很容易让人会错意。但她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觉得这次招待不周,因此才会这样问。

    “回。”古珉罗点头,只给出了一个字的答案,却是极其的认真。顿了顿,将话题转向了江听雪身上,淡淡的说道:“我派人查过那男子,听说是中原国中一位地位极高的权贵。贪慕女色,府中已是姬妾成群,但凡看上的女人,便没有一个能侥幸逃脱。”

    “公子是担心他这次不会善罢甘休?会再来强求?”江听雪将目光柔柔地落在他脸上,眸子带着些许询问。

    软风拂过江听雪的面庞,她不经意颤了颤如蝶翼般的眼捷。这一瞬的迷离全然落在了古珉罗眼里,心头仿佛吹过了一丝风,凉凉的,很是舒服。他微微点头:“不是担心,而是他一定会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