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四人遇险已过去了两天,他们最终还是失散了。陆景行与陆辞在那片树林附近到处找遍,只发现了十多具尸体和两人遗落的寒剑。
飞彻崖的大殿内此刻正寂静无声,底下半跪之人弱弱的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孔伯炤依旧披散着长发,半倚在宝座上,面色极为难看。半晌,惊终于爆发了,他一掌拍下,“啪”的一声巨响,身前的案牍瞬间粉身碎骨,底下跪地之人被空气震得瞬间口吐鲜血,发丝乱舞,瘫坐在地。
“六七十人,连区区四人都对付不了,我要你们还有何用?不如通通去喂蛇好了!”孔伯炤若无其事的把玩着自己的一缕银丝,语气带着漫不经心,就如同刚刚那一掌与他无关似的。
底下的人缓了缓心神,用袖子抹去了嘴角的血迹,再次半跪着低下了头,颤抖的话音断断续续从那一张一合的嘴里发出:“崖主,饶命呀!属下们也是尽全力了,只是那陆景行武功实在是太强了,况且,那个地方离‘易月宫’太近了,我们也怕动静闹大了,会招来易月宫的人。还有这陆府并非普通的小门小派,可是位居九势之一的,想要对付他们,恐怕还得花些功夫。”
“都是些没用的傻驴,蠢货,别人送上门来的时候不来禀报,非得等到出了这南涴国的大门。”孔伯炤突然又暴怒起来。
“崖主息怒,以后定会再有机会的。”那人颤颤巍巍的说。
孔伯炤猛地从宝座上坐了起来,死死地盯着那人,说得咬牙切齿:“我已经等了十多年了,如今水南羌终于一命呜呼了,难道你还要让我再花几十年的时间来等吗?这些鼠辈,我根本不放在眼里。你们自己没用,就别怪别人。”
那人此刻已被那锐利的如同飞镖般的眼神看得全身发软,脑袋麻木,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对了,罗儿呢?还没回来?”孔伯炤收回了视线,恢复如常。
“回崖主,少主他,还在中原国。”那人双脚打着颤,说完就慌慌张张朝殿外跑去。
天空就如同凌潺此时的心一般,阴沉灰暗又迷蒙飘忽,仿若悄无声息中生成的一张在微风里飘舞摇曳的灰蒙纱幔。凌潺静静地坐在窗前,眼神涣散且呆滞的望着这张无边无垠的灰纱不知已有多久。距离那晚一战凌潺被易月宫宫主桃枝所救后,已过去了十多天,这十多天里她没有一点江听雪他们三人的消息,她一颗悬着的心始终未落,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他们的安危。
“凌姑娘,不要太过忧思,我已加派了人手去寻找,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况且陆府主他们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无事。”凌潺受伤的来龙去脉桃枝已知晓,此刻她站在门口已默默的看了凌潺多时,最终还是轻步走了进来,语气带着安慰。
凌潺缓缓低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叹息了一声,侧头看着这个俏丽俊逸,桃腮杏面,眉间一小颗褐痣的女子微微一笑:“桃宫主,你事物如此繁忙,其实不用每日都过来的,再说,我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这十几日,易月宫对她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桃枝知道凌潺她心中担忧,于是每日一有空闲时间便会过来陪她聊会儿天,而在聊天的过程中,她们也逐渐成为了朋友。
桃枝温婉的勾了勾唇,说道:“反正我也闲来无聊,有人陪我说说话,我的心情不也舒畅了?况且你我又如此投缘,你别看这偌大的易月宫,但真正能与我平等交谈的,却是很少的。”
桃枝的感受凌潺深有体会,像桃枝这样的身份,在易月宫中,人人都得敬重她,或是畏惧她,就如活在现代时的凌潺。凌潺顿了顿说道:“桃宫主说的这些,我能理解,以前在我没有来江湖之前,同样也没有几个说话的人。不仅如此,而且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后来离开了家,我才知道人生还有另一种活法。”
“我们如今已既是朋友了,那你就不要叫我什么桃宫主了,叫得生分。”桃枝用真诚的眼神望着凌潺的眼睛,语气带着真切。
凌潺点了点头,应道:“好,我也正有此意。”
“启禀宫主。”桃枝手下有四位高手,分掌不同事物,如今站在门外拱手的便是其中之一,名叫尤易。
桃枝依然端坐于案几前,未曾回头,只是勾了勾素手,话语中带着一丝该有的威严说道:“有何事,进来说。”
“那晚后山之事,我们本已查出了一些眉目,可是后来线索又断了。”尤易低着头立在桃枝身前五步之外的地方,眼帘低垂,面无表情,语气是一种对自己办事不力的愧疚。
桃枝听后秀眉一皱,眼角微挑,问道:“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凌潺听着尤易前半句话,眼前仿佛有了点点星光,可是当听完后半句话时,那一点点星光又灭了。凌潺端起案几上那已凉透的清茶微抿了一口,平了平躁动不安的心,接着听尤易细细道来的话语:“我们的人一路查到了南涴国,那日天色已晚,正要去客栈投店,结果就在路过的暗巷内发现了一个行为诡异之人。经过一番打斗之后,最终擒住了那人,仔细一查看,身上果然有与后山那些尸首同样的标记。正想审问一番时,那人却莫名的口吐暗血而亡。线索最终还是断了。”
“怎么又是这种死法?”凌潺听完后很是惊讶,一时情不自禁便脱口而出了。说完之后她才发现,自己以往的矜持与淡定竟因为心中的急切担忧而荡然无存。凌潺清楚的知道,当日陆府在调查陈庄主的灭门案时,也是抓到了一个活口,陈庄主人还未赶去,那活口死亡的消息已传回了陆府,与尤易口中说的死法如出一辙。陆景行当时听后命手下人继续追查下去,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明白,先是那些小门小派接二连三的被灭,那之后的结果各大门派也是可想而知的。只是令陆景行没想到的是,那些人会来的那样快,而且第一个开刀的就是陆府。其实这也不能怪孔伯炤第一个对付陆府,完全是陆景行自己送上了门,最起码人家还未杀去陆府,只因孔伯炤还未做好十足的准备去啃那些硬骨头。
桃枝听后倒是淡定了一些,这种结果在她的预料之中。她望着神色疲倦又忧虑的凌潺,微微叹息的解释道:“这种事已经不是一两次了,去年就有好几个人都是这样死的。几天前,白暮山庄同样也发现了一个那些人的同党,结果依旧如此。这样查下去也真不是办法,如今各大门派也都焦虑万分,惶恐不安,怕下一个被灭门的就轮到自己了。而且从去年开始死的人陆陆续续越来越多,朝廷已不再袖手旁观,放任各大门派胡来。朝廷一介入,这件事就复杂了许多。”
“宫主,这件事虽未完成,不过已有了陆府主他们的下落,我已命人送去书信了。”尤易再次拱着手说道。
“真的,他们有没有事?”凌潺听他说完,立刻紧张的问了句,用期盼的眼神望着尤易。
“听说只是受了些轻伤,无性命之忧,凌姑娘不要太过焦虑了。”凌潺听了尤易这话,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不少,对于尤易这种先报忧,后报喜的行为,凌潺有些无奈。
“没有别的事,你就先退下吧。”桃枝挥退了尤易,对着凌潺一会儿苦闷,一会儿又欣喜的心情竟是无奈一笑,说道:“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既然现在心已放在了肚子里,那就好好养伤,这么多天了,你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待会我去吩咐厨房。”
江湖纷争再起,各大门派分散在外的门人弟子大部分已归,就连陆府那些遍布全东洲的侠士剑客也都赶回了陆府。
很多门派已做好了应战的准备,估计也只有万简阁有恃无恐,丝毫不在意,没有一点筹谋,以前做着什么事,如今依然做着什么事,好像这些与他们无关。最起码万一齐那个一阁之主便是如此,一副高枕无忧,悠闲自得的样子,带着凤儿到处踏青游玩。
“凤儿今天玩得可开心?”万一齐低头用饱含宠溺的眼神看着凤儿,温声问道。
“有爹爹陪着,当然开心啦。”凤儿咯咯的笑着,头上戴着一顶柳枝与鲜花编制而成的花环,拉着万一齐的手蹦蹦跳跳的走在油菜地边的田埂之上。如今已是初夏时节,油菜花最终逃不过被动的命运,早已消逝了那黄灿灿的灵巧身影,取而代之的是繁花落尽后留下的果实印记,这是繁花在向命运证明,证明着它们也来过这里,证明着它们的价值以及对被动接受命运安排的不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