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白悦对于他的忏悔冷笑了两声:“当年我仅仅只有五岁,却让我亲眼目睹了项家一夜之间覆灭。如果不是当时我与母亲去了云候府,那么我早就成为了你们的刀下鬼了。”
火把明亮的光辉照在水南羌的脸上,竟闪着莹莹泪光。所有人都无法相信,英雄盖世的水阁主竟会落泪。
“父亲,你不要听她的,这女魔头说得都是假的。”水无月对于这样的事无法相信,她也不愿相信,自己心中一直崇拜的英雄竟做过这样的事。
水南羌缓了缓波动的情绪,接着说道:“月儿,这些都是真的,父亲年轻时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罪孽深重。不仅害了我的恩人,同样害了项氏满门,当年左丘家捏造证据想置项氏于死地,可是项家却握有左
丘家与匈奴勾结的真正罪状。无法下手之下,便找到了我。”
水无月一直摇着头,而水南羌对水无月说完后,向中间走去,面向众人:“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与封白悦无关,我希望过了的今夜,这些事情都可尘归尘土归土。君剑阁众人听令,今夜之后不准谁再去寻仇。
从此江湖之中也将不再有君剑阁这一门派,众人都各奔东西吧。”
水南羌说完这些,又来到了陆景行面前:“景行,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不知水南羌要陆景行答应的是何事。“水阁主请说。”陆景行应道。
“我希望我死后,你可以帮老夫照顾我这唯一的女儿,她自小未习过武。”水无月听水南羌这样一说,立马大声的反驳道:“父亲,你不会死的,该死的人是这女魔头。”水无月指了指重伤的封白悦。
水南羌拔出了手中的利剑,缓缓走至中央,开口说道:“各武林同道,此事因我而起,理应因我而结束。我请求诸位可以网开一面,放过封白悦。”
他再次望着水无月:“月儿,记住我说的话,不要去寻仇,也不要伤心。你得知道这便是因果报应。只有你每天过的开开心心,父亲在九泉之下才可放心,不然就算是死,我也不会瞑目的。”
水无月正要上前阻止,可是却已来不及,冰冷的剑已割断了他的颈部脉搏,鲜血瞬间如水般洒出,溅红了封白悦的脸颊。
封白悦见水南羌活生生的死在了她面前,闭上了眼睛,心中是一种释然,心中对水南羌这么多年来的仇恨已所剩无几。
水南羌的自刎,封白悦不会感到内疚,甚至觉得这是他死有余辜。而水无月却是眼中充满绝望、震惊与恐惧,双眸圆睁,愣在那良久,撕心裂肺的叫了一声:“父亲,你不要丢下我。”
水无月抱住了已倒地的水南羌,此刻他早已没了气息,血液已浸染了身下大片沙泥,在火焰的照耀下一片殷红。风声中除了水无月那伤心欲绝的哭泣声外,再无其他。所有人皆震惊不已,此时再无动静。
陆景行与凌潺默默的看着所发生的这一切,有些无奈。其实凌潺更多的是震惊,如果封白悦对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么项氏一门便是钟离湲的母族,可是凌潺却不懂封白悦为何要翩翩找上她,这不仅是她的母族,
也是他们兄妹五人的母族,可为什么封白悦不找他们。况且她母亲明明是姓何,凌潺无法想通这些。
水南羌用以死谢罪的方式来保全封白悦,众人也纷纷有所感慨,想尽快将此事了解,尊重水南羌临终前的嘱托,饶封白悦一命,可是偏偏有人不想善罢甘休。
“妖女,其他人饶过你,我可不会。你杀了我父亲,我定要你血债血偿。”柳旪洛突然拔剑,冲向封白悦,衣袂被风惊起,剑尖直指封白悦胸口。
封白悦与凌潺陆景行隔得比较远,此时出手已来不及。封白悦身受重伤,已没了还手的能力。凌潺看着剑在一点点靠近封白悦的胸口,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抹轻盈的身影推开了封白悦,那一剑从背部贯穿此人心脏。柳旪洛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影,以及刺入他体内的剑,有些不敢相信,剑在不知不觉间已离开了柳旪洛之手,此时他的手颤抖
的厉害。他以前从未误杀过人,今晚却真正做了这种事,一时有点无法接受。
此事一出,在场之人无不感到疑惑万分,有的惋惜的摇着头。陆景行与凌潺此刻的心情各异,但更多的是惊讶。被推倒一旁的封白悦很快反应了过来,用尽最后的力气向那奄奄一息的的人爬了过去,将他搂在了
怀里。声音变得沙哑哽咽:“宁师兄,你怎么这么傻。”
宁言用满是鲜血的手握住了封白悦那冰冷的手背,断断续续的说:“师妹,你说,是不是上天故意在捉弄我们。我曾经发誓要帮你报杀父之仇,可是又是多么的可笑。这是这辈子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我知道
你一定很恨我。我也恨我自己,我父亲是怎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
封白悦将宁言抱得很紧,眼泪混杂着鲜血,封白悦听着宁言说得每一个字,如今她除了摇头,便是哭泣:“不,你不会有事的,你说过要等我的,要保护我的,你不能这样不守信用。”
宁言松开她的手,颤抖的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我终究还是成为了一个失信之人,无法陪你度过余生。你可以答应我吗?从今以后,放下仇恨,回西域去。”
封白悦已经泣不成声,仿佛到了地狱般无助。柳旪洛呆坐在地,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众人心中的疑惑,到这也算解了,感慨万分。
宁言又是一口鲜血溢出:“今生能让我遇见你,我已足矣……”
宁言抚在封白悦脸上的手最终还是无力的垂了下去,没了气息。
封白悦一遍又一遍叫着宁言的名字,摇晃着他的身体,奈何他却就此长眠,最终背弃了他的诺言,离开了他的姑娘。一切的一切仿佛是命中注定,又仿佛是某人可以安排,生离死别都在一瞬之间。
深夜中,灯火下,唯有两个女子的哭泣声分外明朗清晰。没人再去打扰,也无人再想着去复仇。事已终,人已散,唯有这寒风不变。
凌潺担心时间一长,再生出什么事端来。趁封白悦不注意,便让陆景行点了她的昏睡穴,带着她连夜离开了。留下陆景行在此与众人一起处理剩下的事。
过了今夜,江湖之中君剑阁便从此销声匿迹,江湖的格局也将改变。
经过几天的路程,凌潺将一直在马车昏睡的封白悦又送回了万一齐的那处庭院。
傍晚时分,封白悦悠悠转醒。屋内的光线已变得昏暗模糊,四周寂静无人。案几旁的炭火已快燃尽,如雪般的碳灰已逐渐裹满亮红的火炭,使其只可发出淡淡的红光,就如同死亡之神的那只殷红而又邪恶的眼睛
般。封白悦双手抱膝坐在暖帐内,隔着一层纱帐望着雕窗处那抹明亮。
那抹明亮好像故意与封白悦作对似的,并未维持多久,便渐渐暗淡下去。屋内变得一片迷茫,那炭盆里幽幽的红光看得人越发落寞与无助,仿佛掉入了无尽的深渊。凌潺端着漆盘走了进去,借着那点点火光将漆
盘放在案几中央,而漆盘上则是一碗刚从药罐倒出的药汤。
随着油灯一盏盏的被点燃,屋内的死寂逐渐减少。凌潺这才看清,封白悦已经醒来,目光呆滞的不知在看何处。
凌潺来到他的床榻前,将浅色纱帐轻轻束起,顿时封白悦眼前少了朦胧,多了清晰。
“喝药。”凌潺将药送至她面前,不冷不热的说了两个字。
封白悦不为所动,以前眼中那刺骨的寒光已被如今的迷茫所替。凌潺见她毫无反应,就将药放在了床榻旁的矮几上,不去管她。
风正从半掩的窗户中一丝丝贯入,有些冷。凌潺向快要熄灭的碳火中加了些木炭,窗户却依然未关。
“我明天便回陆府了,等你伤养好就回西域吧。”凌潺背对着封白悦,用炭火钳将新添的木炭调整到适合的位置。
封白悦最终还是开口了:“你与我一同去西域吧,左丘继的人如果知道你没有去倭国,迟早会找到你的,那个时候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将你除掉。”
“这么说,你愿意放下这些过往和仇恨了?”凌潺的语气没有波澜,新添的木炭已被沾染上了红晕,房中平静异常。
封白悦松开了双手,将那碗已没有半分热度的汤药一饮而尽,缓了缓后说道:“放下仇恨?左丘继将我们害得这样惨,如果不是他,宁师兄又怎会因我而死,我怎么可能放过他。你别忘了,就算我不提以前的事
,那么你现在有家归不得是谁造成的,这你不是不知道。”
“好吧,我劝不了你,都随你吧,但不要做不自量力的事。”
过了半晌,凌潺不得不妥协,宁言的死都未动摇她半分报仇的决心,凌潺觉得仅凭她的几句劝是无用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