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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谋略

    “太子殿下还在思虑如何破局”吕不韦轻笑:“我瞧君子政绝非是什么纯善之人,方才那骠骑百长蒙衍,似就已然投了君子政了。”

    异人点了点头:“身处敌国,背负众人之仇恨,而能游刃有余者,大才也!不愧是我的子嗣!”

    他此时心情复杂。

    一面,是因为长子在赵国过得不错,并且消息里,他归国时候还收服了数名游侠,招揽了几名儒生为己用,很是可以显现才能。

    这样的才能和经历,很难让异人不缅怀过去的自己。

    他能够在嬴政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看到自己过去的孤苦无依与为求生而做出的种种努力。

    这是一种超越血缘的传承。

    嬴政越是优秀,异人越是欣慰愧疚。

    另一面是,这种传承此时却成为了自己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

    嬴政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成为了阻止异人攫取权力的威胁,成为动摇他无上的秦王权力的祸害。

    嬴政越是优秀,异人就越是难受。

    “他若是平庸一些就好了!”异人思虑良久,最终长叹。

    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想不到什么好的能够施行的办法!

    嬴政如今是华阳王后手中的利器,异人想要动他,华阳王后可不会坐视不理。

    而无法找到合适的办法解决他的存在所带来的问题的时候,直接杀死他,毫无疑问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杀死他,又与异人自身意愿相违背。

    “殿下……”吕不韦沉吟片刻:“可知道田成子旧事?”

    “田成子?”异人摇摇头:“这是何典故?”

    “田成子者,田氏陈恒是也!”

    “陈恒所为何事?”异人问道。

    “陈恒杀其君简公,立一傀儡为君,把持朝政!”

    “这是常见之事。”异人皱起眉:“有什么问题吗?”

    “陈恒杀其君,儒人污之曰:陈恒娶美妾数百,夜与宾客为乐,飨美妾,生数十子。”

    “这也是常事。”异人更加不解。

    无论臣子弑君,还是儒人对弑君之臣做出污蔑或者大肆夸赞,都是过去常有之事。

    异人并不明白吕不韦提这件事情的原因。

    “太子可知,方今之人,再想到田成子,是什么想法吗?”

    “什么?”异人皱了皱眉,片刻便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无论当年事实如何,儒人百年谤污,田成子早已沦为桀纣之流!”

    “然也!”吕不韦点了点头。

    “所以?”异人问道:“先生是想以流言杀其名?”

    流言杀其名的招数,便是毁谤。以谣言,致人社会性死亡。

    “不错!”吕不韦点了点头:“市井无虎者明矣,然三人之言,足以成虎!”

    “谤秦政之愚与不孝?”异人问道。

    “非也!”吕不韦笑了笑:“与文姜旧事类也!”

    文姜,故齐僖公之女,年轻时候与兄长襄公私通,嫁鲁桓公后又与兄长私通,最终害死了丈夫。

    异人略微犹豫,点了点头:“那就劳烦先生了……罢了,还是暂时休住,此时不宜也!”

    “殿下……”吕不韦想了想:“可是忧心秦王?”

    “不错!”异人毫不避讳地承认:“正是如此,如果现在就开始做,那么依托于父王的权势和地位,王后可以很轻易地将此时压下去——此事乃不可二行之事!”

    “前日我观大王已然面如金纸,恐怕时日不多,请太子殿下早做打算,免得到时过于悲切,忘了大事!”

    “先生放心!”异人点了点头。

    ……

    嬴政与鞠子洲对坐,蒙衍捧着铁剑坐在一旁侍奉。

    嬴政倒了两杯水,先递给鞠子洲,而后自己捧起水杯喝了一口:“师兄,我们现在算不算是与王后结了盟了?”

    “当然是了!”鞠子洲点了点头:“当你出现在秦国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结盟了,即便你不愿意与她结盟,她也会不留余力地帮助你当下一任秦太子。”

    “因为这最符合她的利益!”嬴政点了点头:“那么师兄,我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你觉得呢?”鞠子洲反问。

    嬴政略微思衬,说道:“我们现在应该示敌以弱。”

    “为什么?”鞠子洲问道。

    “因为敌手是我的父亲……他应该对我保有怜悯愧疚,我在赵国时听说父母之爱子女,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甚至有母亲愿意舍身为子女挡住猛虎。”

    “我父亲虽然可能不如那位为子女挡住猛虎的母亲,但总归是会对我抱有父母之爱的。”

    “我们此时示弱,他应该会对我心软。”

    鞠子洲想了一想,说道:“世上肯定会有愿意为子女而死的父母,但你父亲和你的事情,并不是简单的“父与子”的事情,你们的矛盾也并不是“父子争端”这样的小事。”

    “示弱的目的,是为了让敌人大意,进而轻率骄傲,自乱阵脚。”

    “但你父亲与你的关系是什么?”

    “是父子关系!”

    “一个父亲会因为儿子对自己示弱而感到骄傲吗”

    嬴政摇了摇头:“不会。”

    “那么示弱是不是就没有用了?”鞠子洲问道。

    嬴政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那么师兄,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积累贤名!”鞠子洲说道:“此时你才回到秦国,秦人甚至很多都不知道世界上有你“秦政”这个人,更不知道你是“秦太子之嫡长子”。”

    “此时你要做的是,迅速的为自己找到一个定位,揽下“贤明”的名声,获得自己的根基!”

    “否则的话,即便是当上了下一任的“秦太子”,你也很容易会被撤换!”

    “找到定位,揽下贤名,获取根基?”嬴政不解。

    “所谓政治之事,无非就是团结能团结的力量,打败敌人,掌握“话语权”和“正义性”。”鞠子洲说道。

    “话语权?正义性?”

    “话语权,就是让所有人都要安心下来听你说话的权力。”

    “正义性,就是让所有人都顺从你所做出的利益安排的根基所在!”

    “话语权……就是在“生产关系”立占据高位,让所有人都要听到我的话的权力!”嬴政点了点头:“正义性,就是……”

    “就是“打人的原因”和“分粮食的原因”!”鞠子洲说道。

    “我们现在两个人坐在这里,我拳头大,你粮食多。”

    “那么你的粮就是我的粮!”

    “但我抢你,你肯定会反抗。别人看见了我抢你,肯定会帮你反抗,或者趁机抢一点粮。”

    “所以我要给出一个让你可以接受,别人也可以接受的理由。”

    “当我给出这个理由的时候,你听到理由,再看看我的拳头比你的大,你就不会反抗,别人也会认为这是正确的。”

    “这就是正义性!”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嬴政眼前一亮:“寻常人在丰收时候去百姓家抢夺粮食,百姓反抗,谓之盗。”

    “而官府收缴抢夺,百姓则不会反抗。”

    “因为土地是君王的!”嬴政看着鞠子洲,眸中火焰炽烈:“这就是正义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