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昌平南门不远处的一处树林里,秦朗刚刚将埋伏在林子里的齐军全部歼灭。
他潜伏在这里已经三天了。
他也受了伤。
只是他望着远处城楼上那飘扬的燕字和秦字旗帜,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他默默地说了一句。
“主公,我们现在怎么办?”树林距离南门并不远,但是和北门的重兵相比,南门这一带太过于安静了,就好像齐军知道燕军要来一样,齐军在城下并没有多少兵马。
树林位于一个一个矮小的小丘上,在昌平南面和西面,这样的小丘随处可见。
三千骁骑战死近千人,所有人都伏在树林中,屏住呼吸,偌大的林子里,落针可闻。
“城头上大旗还在,虽然看不真切,城头的士兵应该是我们的人。”秦朗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纨绔模样,此时的他留着短疵,已经有几分当年秦尚的模样。
副将秦安国指着远处的灰尘,满是担忧。
“末将就怕齐人在南城埋伏了重兵,若是如此,仅凭我们这点人,恐怕改变不了什么。”
他悄悄看了一秦朗一眼,知道秦朗担心二小姐的安全。于是说道:“既然旗帜尚在,小姐应该安全,不如我们和姬将军汇合,再做商议。”
秦康摇摇头,说道:“不,小妹就在城上,具体什么情况,我们并不知道,再拖下去,我不放心。”济阳君田有文既然能将秦无衣的衣服送来,意思很明显,就算秦无衣尚没有危险,但并代表她就一直安全。
“可是我军处于劣势,若这真是齐军的阴谋,那怎么办?”
秦朗啃了一口手中的干饼子,喝了一口水。边嚼边说道:“是阴谋也得钻,我们没有选择。若真是齐军的口袋阵,那我就以我为饵,将齐军主力吸引到南门,给姬叔叔创造条件。逆而击之,或许齐军可破。”
秦安国也点点头,说道:“主公说的极是,将士们愿意随将军同生共死。”
“等入夜吧。”秦朗有些疲惫的说了一句。
秦安国点点头,说道:“主公,不知道三公子所部在通邑如何了?”秦家从令支邑和卢龙邑分两道南下,秦开在通邑抗击齐军北上的东路大军,而秦朗和姬俨率主力援助昌平。
想起秦开,秦朗微微叹息一声,说道:“三弟在通邑不会有事的,他在蓟都一战,身受重伤,但上天庇佑,得以平安。有父亲在天之灵守护,这次难关,我们会度过的。”
秦安国点点头,他看了一眼秦朗,心里微微叹息。秦家这几年连遭大难,也该转转运了。
“现在就不知道公子职能不能引诸国兵来援了。”齐伐燕之战已经打了快半年,至今诸国除了在边境驻守重兵之外,并没有其他动作,这是明显的隔岸观火。
“外力只不过是特殊时刻的凭借罢了,诸国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如果将希望寄托在诸国身上,那就错了。这次抗齐之战,能不能赢,我燕国能不能死而复生,关键还是在我们自己。”秦朗比任何人都清醒。
将来的齐国要想解除这次危机,离不开诸国之力。但要是觉得诸国会为了存燕而和齐国死战,那就大错特错了。
燕国没那么重要,齐国也没那么弱小。
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道。
“安国,若是这次有个万一,你要尽可能活着,替我带句话给老三。”秦朗有些黯然,他想起了远在令支的妻子儿女,以及为他操劳了一辈子的母亲。
“主公!有老大夫庇佑,主公会平安无事的。”秦安国大惊,他跟随秦朗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悲观。
秦朗伸出手,示意他不要再说。
“这是战场,生死不过一瞬之间,从我生为秦氏男儿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这是我的宿命。也是我的骄傲,所以不用在意,我只是说万一,若到时候我真回不了令支邑,那你替我给老三说,以后秦族的未来就交给他了。”
“主公!”不知为何,秦安国听了秦朗的话,心里有些慌,也有些堵。
“另外,告诉婉儿,让他将两个孩儿带大,老三和老二不同,会尽心照拂的。”
“主公!”秦安国的眼眶有些湿润。
“罢了,让将士们都休息几个时辰吧,一会儿还有大战!”
昌平南城!
秦无衣干涸的嘴唇结着厚厚的痂子,甲十一和春雁将她护在城墙的一角。
秦无衣这些天过于疲惫,旧病有些复发,身体虚弱的厉害。
夜色朦胧,一轮明月高高的挂在天际,预示着又是一个寒冷的夜晚。
寒光照铁衣,正是这种真切的写照。
春雁拿出一个毯子盖在秦无衣的身上,秦无衣无力的咳嗽两声。忽然她猛地惊醒,只见距离南门不远处火光盈天,传来震耳的喊杀声。
甲十一猛地战起来,声音中有些激动,喊道:“是援兵!”
不远处的姬卫也快速跑过来,说道:“秦小姐,秦小姐,我们的援兵来了,我们的援兵来了。”
所有的士兵也都纷纷站起来,尽管饥饿和战斗已经抽走了他们的力气,但是当生的希望再次将临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渴望。
还有机会!
还有活着的机会!
所有人的心里都笼罩着一层暖意。
唯有扶着垛子的秦无衣眼眶笼罩着一层湿意,终究还是来了,终究落入了齐国的圈套。
他望着那些火把的一动轨迹,速度极快,且行止有度,或左或右,或变阵,一看便是父亲当年引以为傲的北地精骑——骁骑兵。
大哥来了嘛!
她紧要着唇,用尽力气低声叫了一句,“大哥!”
只是站在高处的秦无衣豁然发现,四面八方越来越多的火把朝着秦朗的位置涌来,绵延数里。
城上的所有人的心也渐渐冷了下去,姬卫惊愕的看着那逐渐多起来的火把,厉声道:“齐军的包围圈!”
秦无衣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就像当年,只能眼睁睁看着三哥哥失去母亲,自己失去父亲一般。
就在这时,不远处,济阳君田有文的战车慢慢驶了过来,田有文站在战车上,望着秦无衣,淡淡的笑了笑,道:“谋姬,且看今日我以你为饵,全歼北地骁骑的好戏。至于秦朗嘛,你会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战场上!”
他的笑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凄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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