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衣和秦朗斗嘴,公子职本来想劝一劝,但看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他根本插不进嘴。
他摊摊手,看了一眼秦尚说道:“姨夫,我是无能为力了。”
秦朗终究败下阵来,忙对妹妹说起了好话,说道:“好了,好妹妹,我说不过你,我投降好不?”
秦无衣哼了一声,一脸胜利的得意。
秦尚终于开口说道:“傻孩子,你真以为我要杀了他?”秦尚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虽然见她这么快为了一个男子动心,他的心里不是滋味,但他是她的父亲啊,她喜欢的人,他难道真的能下的了手。更何况,燕蛮儿还是他女儿的救命恩人,他秦尚又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秦无衣低着头,说道:“可你在突地极面前极力夸赞燕哥哥,又给他你的轩辕弓,这不是捧杀他吗?你让突地极怎么想?我虽然和他没什么接触,但也能看出来突地极是一个心胸并不宽广的人。对比之下,他岂不是要杀人泄愤?”
“哈哈,不愧是我的女儿,连这个都能看的出来。说实话,我确实当时动过这个心思。这个少年太危险了,如果说你是我秦家百年一见的天才的话,那这个少年绝对是草原上难得一见的英雄人物。”
秦无衣抓着父亲的胳膊,说道:“所以你动了杀心?”她的指甲陷进秦尚的胳膊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是颤抖着的。
“是,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想亲自动手,与其留一个未来的隐患,还不如尽早除之。不过后来我又放弃了。”秦朗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秦无衣一路上都没给父亲好脸色,原来她感知到了危险,感知到了父亲的杀机。
秦朗好奇的问了一句,“父亲,那个东胡少年真有那么可怕?”
秦尚摇摇头,说道:“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有多可怕?只是若是多加磨砺,将来必然是呼风唤雨的人物。此子数次救你妹妹而不居功,战场之上,不仅个人勇猛无畏,而且很善于调动部属的战意,这样的人物,你不能不防啊,更何况,他给我分析碣石山之战的时候,所部署的计划就连我可能也要上当,无法可解,这样的对手,你不害怕?”
一旁的秦无衣咬着唇,秦朗这才知道,当时看似平和的局面中居然隐藏着如此杀机,不由得佩服起妹妹来。他忽然又想起一个细节来,当时秦尚给燕蛮儿赠送轩辕弓时,秦无衣曾有意无意的靠在了燕蛮儿身旁,当时秦朗还觉得妹妹太粘人了,有这么大胆袒露心意的吗?殊不知居然是秦无衣暗中保护燕蛮儿的举动,也是向自己的父亲示以必死的决心。
秦尚伸出手抚摸着秦无衣的头发,说道:“你是不是觉得父亲冷雪无情?”
秦无衣盯着秦尚,父亲还不到五十岁,可是头发已经白了一半,脸上也满是岁月的爬痕。
秦无衣摇摇头,说道:“没有。”
秦尚说道:“你啊,你说你这么单纯,我以后怎么放心,你才见过那傻小子几面,就那般维护他,若是他并非托身的良人,怎么办?”
秦无衣反驳道:“爹爹,燕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秦尚摇摇头,说道:“看一个人,一件事是不够的,时间短了也是不够的。俗话说,疾风知劲草,日久见人心。你自幼读史,史书上那血迹斑斑你还看不明白吗?”
秦无衣却抬起头,说道:“我知道燕哥哥绝不是那样的人。”
秦尚知道情窦初开的女儿他说什么都不会听,也就不再说这件事。他继续说道:“其实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过要杀他,也就仅仅闪过那么一丝想法而已,我若是动手了,那就不是我了。”秦尚看着秦无衣,他没想到女儿竟然对燕蛮儿真正动了心。
秦无衣说道:“爹爹,我还是有点担心,我怕突地极他剑走偏锋。”突地极只见了自己一面,就说些下流话,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还真怕爹爹把燕蛮儿捧那么高,突地极嫉妒心发作,起了杀心。
“你多虑了。”秦尚忽然笑了笑,说道:“我今天之所以捧燕蛮儿,不是空穴来风。不是你说的吗,他比那个突地极要厉害的多,你看人的眼光不错,目前来看,突地极比燕蛮儿处事要圆滑的多,可燕蛮儿身上却有着突地极没有的坚韧。我那样说,其实也说的实话,我送给他轩辕弓,没别的原因,就只是因为他救了你而已。至于你觉得突地极听了几句我的夸赞就会杀人,那你就太小看突地极了,也太小看燕蛮儿了。”
秦无衣抓着她的父亲,低声说道:“其实我也没怪爹爹。”
秦尚笑道:“真不怪?”
秦无衣从她父亲的手上逃出来,说道:“真不怪。”
秦尚说道:“我之所以那样说是因为突地极是一个图大事的人,或许他身边有人会建议除掉燕蛮儿,但他不会听的,不仅不会除掉他,而且还要用,还要重用。”秦尚的眼眸深处闪出一丝冷厉,突地极越强,也就意味着将来两虎相争的局面越惨烈,对燕国来说,未来打败东胡的希望就越大。
秦无衣其实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她是关心则乱,所以才埋怨父亲。
公子职今天并不在现场,但他也慢慢听明白了,他倒是对那个少年有点好印象,毕竟,突地极和山戎王侮辱他的时候,正是因为燕蛮儿挺身而出救秦无衣,才将那一幕他人生中的极黑暗的时刻揭过去。
“姨夫,其实我倒觉得那个东胡少年也不是坏人。”
秦无衣听见公子职说燕蛮儿的好话,立即笑道:“职哥哥,还是你对我好,不像我大哥,哼。”她鼻子里哼了一声,立即喜笑颜开起来。
秦朗有些吃味的说道:“大哥不好,你以后要是再找大哥要这要那,别怪我六亲不认。”秦朗见妹妹心情好起来,也开起玩笑来。
秦尚看着孩子们的心情好了起来,他自己心中的愁绪也渐渐消散。作为一个老人,或许淡去功利心后,儿孙绕膝之乐才是最可贵的吧。
秦无衣扁扁嘴说道:“哼,不找就不找,难道我职哥哥还能不给我找啊。我职哥哥找的话,必然又是要委托你的,你说你找不找?”她有办法治秦朗,秦朗别人的话可以不听,但有两个人的话,他必须要听。一个是父亲,另一个便是他们的大表哥公子职了。
秦朗彻底无语了,摊上这么一个聪明的妹妹,他不知道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秦尚看着他们三个,然后说道:“衣儿,还有一句话,我要对你说,虽然你对东胡那傻小子印象不错,但我要告诉你,我目前不会同意你们的事,你还小,还有许多时间去了解去认识一个人,千万不能冲动,你明白吗?”
自己的女儿自小性情孤僻,除了少数几个兄长,对谁都是冷冰冰的,防备意识极强,那样的女儿虽然少了几分快乐,但终究安全。
但女儿在燕蛮儿身边的时候太过不拘小节了,女儿还小,可燕蛮儿却不小了,再说东胡人风俗开放,尤其男女之事上更是少很多约束,他可不想将女儿至于危险之中。
“爹爹!”秦无衣叫了一声秦尚。
秦尚变着脸,说道:“你别这么叫我,就算你一辈子不理我,我也不能由着你的性子胡来。他是东胡人,光这一项,就有很多阻力,更何况,你的婚姻或许连我这个做父亲的都做不了主。”燕王和燕王妃一向对秦无衣颇为宠爱,平时在蓟都的吃穿用度基本上和公主没什么差别,也就意味着她的婚事可能需要燕王的同意。
“爹爹,我的婚事我会自己做主。”秦无衣冷冷的说着。
秦尚说着:“那你就听我的话,若你按我说的,我以后保证你能做你自己的主。”
“爹爹,你说的是真的?”秦无衣惊喜道。聪明如她,父亲话里的意思她又岂能不明白,不过是等几年吗,哪又有什么难得。反正他们年龄都小,也不急于一时。
秦尚看着她乐乎乎的样子,说道:“难道我还能骗你不成?”
秦无衣跑过去又揽着秦尚的脖子,说道:“还是爹爹好!”
“真是女生外向啊,这还没嫁呢,就这副模样,这要是真嫁了,岂不是连我都不认了。”
秦无衣蹭着父亲的脖子,说道:“才不会,爹爹永远是衣儿的爹爹。”
估计能这样在秦尚面前撒娇卖萌的,也没有别人了。
秦尚转过身对姬职说道:“殿下,今天我还有一件事想和你说。”
姬职点点头,说道:“姨夫,你说。”
秦尚让秦无衣站起来,然后说道:“今天我给东胡二王子给了暗示,你们可能还要再见一面。”
“什么?”姬职惊讶的说了一句。
“我知道你心里有心结,但就如我告诉你的,屈辱你要牢记在心,但不能时时挂在脸上。要成大事,脸皮太薄不是什么好事,这个你倒要好好向东胡二王子学一学。”
姬职闷声不说话,他细想了片刻,然后说道:“我明白了,姨夫。”
秦尚说道:“你们建立良好的关系,你可以是他的助力,他同样可以为你所用,在最终撕破脸之前,你们的利益是一致的。”秦尚早有算计,公子职目前要争嫡,实力太小,只能广交人脉了。而东胡的骑兵就是公子职目前最可能争取到的强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