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临的汴梁城,一群吃得肥肥的鸟雀,在街边叶已落尽的柳枝上飞来飞去,叽叽喳喳的把汴梁城唤醒过来书签:
虽然天还没有下雪,但推开家门的人们嘴里都不哈着气,连慵懒的猫儿也早早地爬上高高的拱檐,躲着阳光初照的地方,长长地伸着懒腰。
街上的人流渐渐熙攘起来,各种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落。安平坊的许家刻印作坊,灯火通明了一夜,此刻大门悄然打开,几十个小厮从里面涌了出来,手上全捧着一叠厚厚的报纸,新印出来的报纸还散发着浓浓的油墨香。
小厮们很快散入各条街道,穿梭闹的人流中,挥舞着手上的报纸,扯开嘹亮的嗓子高喊着:“京华时报!京华时报!最新出版的京华时报!夏宁侯亲撰奇文,名将狄青大战西夏克成赏!海外奇闻!国内商讯!无所不有!京华时报!京华时报!十文钱一份哩!”
街上的人纷纷为之侧目,一张纸卖到十文钱,是什么奇文这么值钱?人们纷纷围上来,好奇发询问着:“这位小哥,我们只听说过朝廷有邸报,你这什么京华时报是何新奇勾当啊?”
“各位、各位,这是最新出版的京华时报,每两一出版一回,夏宁侯撰写奇文,更有狄将军大战西夏克成赏的详细经过,各位掌柜,京华时报还刊登各地的最新商讯,商机无限呐!十文钱一份!京华时报哩!”
所谓好奇害死猫,小厮吹得天花乱坠,终于有人忍不住掏腰包买了,十文钱说多不多,也就几个吹饼钱,京城里消费得起的大有人在。这样的场景在各条街道上不断上演着。
小厮们重点照顾的自然是太学、国子监一带,这里识字率比较高嘛,大宋这两个最高学府门前,小厮们喊得比何处都嘹亮:“京华时报哩!夏宁侯亲撰奇文,狄青大战克成赏!欧阳学士等人最词作!”
无论是许清的奇文,还是欧阳修等人的新作,都会对这些学子形成抵挡不住的惑,呼啦一下就围上数十人,能进太学或国子监的没几个是穷人家孩子啊,转眼便卖出了数十份。
曾巩正和十来个太学生在吃东西,听了小厮的话连他也不好奇万分,他已隐隐感到这什么京华时报,和许清脱不了关系了。带人围上来买了一份,急不可待地看了起来,只见头版最醒目的位置,五个大字赫然入目:少年中国说!
如此新颖的标题,众人忍不住站着就往下看,只见下面洋洋洒洒地写着:
千秋华夏,皇皇中国,传至大宋,得承正统。今外夷屡犯我疆土,欺我中国老大乎?许清曰:恶!吾心目中有一少年中国在。
言国之老少,请先言人之老少。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将来。惟思既往也,故生留恋心;惟思将来也,故生希望心。惟留恋也,故保守;惟希望也,故进取。惟保守也,故永旧;惟进取也,故新。惟思既往也,事事皆其所已经者,故惟知照例;惟思将来也,事事皆其所未经者,故常敢破格……
故今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则国,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红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翕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方长。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痛快!痛快!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曾巩等人光看完这一篇,但忍不住挥舞着报纸大呼痛快起来。
昨天他们才完成了一次大宋立国以来,前所未有的创举,数千人叩阙上书,得到皇帝的亲口承诺,昨夜不知道多少人没睡安稳,激动的心至今没平复,今天许清这篇等于是在直接赞扬他们,却把他们看成了整个国家的未来和希望。
在这时候,没有什么比这样的文字更能打动他们,没有什么语言比这篇更能表达他们的心声!
许清自己也知道,这篇文章一出,他必将成为这些年轻的文人士子心目中的偶像!为他们所崇拜、所推崇。他就是要通过这种方式,给自己编织一层无形的保护衣,声望这东西看不见,但关键时刻往往很有用;同样的一句话,在不同的人说出来,却有不同的份量,这就是声望这无形的东西在起作用。
读完这篇文章的士子无不击掌高欢呼,一时间引来更多的人抢购,太学门前的几个小厮根本忙不过来,有些人一串钱扔进来,连找就不等找钱了,抢过一张报纸便如饥似渴地看起来。
店面里的掌柜拿着报纸,对各地的商业讯息看了又看,生怕错过一个字,这年头交通不便,消息闭塞,京华时报从各大商家收集来的商讯,对于一些只在京城经营,视界不阔的商家来说,如获致宝一般。
勾栏里的说书先生拿着一张报纸,以前那些说烂了的故事被抛到了脑后,现学现卖,对下面干巴巴地等着的听众,讲起狄青大战克成赏的故事来,把下面的听众听得如痴如醉,说到紧要关头,纷纷拍着大腿为狄青呐喊助威。
说书先生不用耍中途停讲的花样,下面扔上来的赏钱就砸得他‘发横钗乱’,说书先生眼泪都下来了,天啊,这样的场景他在梦里盼了不知多少回,今天狠着心肠买了一份京华时报,竟就这么实现了!
青楼楚馆里,上午无客的姑娘们正闷得慌,不知谁好奇买来一张京华时报,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看着。
“这个小故事有趣儿,姐妹们,我来给大家读读,听好啦:有一天,阿凡提去朋友家作客,这位朋友是个好音乐的人,他把阿凡提带着自己摆放乐器的房间,拿出各种乐器,一样一样的演奏给阿凡提听,从早上演奏着下午,这位朋友还乐此不疲,阿凡提快要饿晕了,但又不好直说,正好这位朋友问他道,阿凡提,你说世上是笛子的声音最动听呢?还是古琴的声音最动听?阿凡提于是答道,敬的朋友,我觉得现在应该是饭匙刮到锅沿的声音最动听。”
楼上的姑娘们听了一个个笑得花枝招展、东歪东倒,连老鸨脸上的粉都笑得纷纷往下掉。
此刻的许清却笑不出来,文德里的口水战,并不因为昨天太学生的叩阙上书,而有何转变。而反愈演愈烈,不出所料,王拱辰他们一开始使拿这事来攻击许清,昨天太生学喊得最响的口号便是:严惩国贼,许清无罪!拒绝和谈,决不休战!这成了他们攻击许清最好的借口,认为这次学潮是许清煽动的。
王拱辰更是言之凿凿地指出,许清与太学生曾巩等人是至交,曾巩又拜在欧阳修门下,而昨天闹事的太学生中,曾巩就是领头的人之一。由此可见指使太学生闹事的,必是许清和欧阳修两人。幸好昨天在宫中许清提前给赵祯打了预防针,否则此事还真有口难辩。
此时此刻,这场朝争早已脱离了开始时‘倒许’和‘倒王’的本义,能立于朝中的大臣谁都不是傻子,呼吁新政的呼声早就此起彼伏,随着吕夷简的故去,已真正达到了一个临界点。而昨天先站出来支援许清的欧阳修、富弼等人,无不是一再呼吁新政的人。这就迫使保守的大臣无形中也站到了一起。
不管是为了争夺朝堂之上的话语权,还是担心革新触动自己的利益,鸿胪寺的这次意外事件,已经成为导火索,提前引爆了革新派和守旧派的争斗。
目前看来,似乎革新派的势力并不比对方弱,而且还有过之,但许清知道,事不会这么简单,功臣勋贵到目前为止尚未加入进来,而他们作为既得利益的阶层,往往是革新的最大阻力,一但他们加入进来,光是势力就能压倒革新派。
更何况正如昨夜蔡襄所说,夏竦这些人以谋略见长,而且做事不择手段,一但他们发现僵持形势不利,还不知使什么样的私手段来。而欧阳修等人都是谦谦君子,在谋上天生就欠缺。
赵祯坐在龙椅上,早已被吵得头昏脑胀。他有心偏向许清他们这一方,但作为君主,就算赵祯再宽仁,也会考虑朝中的平衡,这是他能稳坐龙椅的基础。
和昨天一样,大家都吵累了,声音小了下来,但这时蔡襄却突然跳出来说道:“陛下,如今大宋国库入不敷出,地方民乱频生,朝中冗员无数,各部门职权重叠,办事拖沓,军中多是老弱,战力低下,空耗钱粮无数,如此下去,大宋基业危矣!臣请陛下选任贤能,革除时弊,还我大宋朗朗乾坤!”
蔡襄的话虽然说得比较笼统,但无异真正摆明了车马,挑开最后那层薄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