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也是统御九天的帝王,言语间怎地如此粗俗?端地不知所谓!”
李渊笑眯眯地如同弥勒佛,眼见对面的李二又急又怒,只觉这两年多来的烦闷竟似去了一大半,浑身上下的毛孔里都在舒服地吟唱,这种感觉,比起当初入长安时亦不惶多让。
李二铁青着脸一声不吭,烦躁地将牌推进河里,闷头洗牌。
李承乾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道:“父皇,要不改日再战?”
“混账!”
李二怼不了李渊,但收拾李承乾还是轻而易举的,当下便将怒气一股脑地发泄出来,瞪眼喝道:“朕岂能临阵脱逃?不知所谓的东西!”
李承乾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甚么结束之类的话。
这场父子之间另类战争最后的结果便是,刚到亥时,李二便输了两千贯,而李渊面前铜钱堆成了山,父子三人半文余钱也无,相对而坐,大眼瞪小眼地好不懊恼。
恰好又值长孙派了宫女前来催促,李二眼见这把牌依旧稀烂,极其不要脸地一把将之推倒,骂骂咧咧地去了。
“你们这个爹啊,从小就是输不起的。”
李渊乐得不见了眉眼,惬意地躺在椅背上,满面潮红:“跟他一比,方言简直是品学兼优的好孩子。”
方言嘬着牙根不吭声——这话怎么就听着如此别扭呢?
涉及到背后诽谤李二,李承乾与李泰自然不敢接话,方言看了看手腕,叹道:“太上皇,时辰不早了,臣这便告退。”
“这才亥时而已,来来来,再陪朕大战三百回合!”
老李家的赌徒因子在疯狂作祟,玩了几个时辰,李渊丝毫不见疲态,还要拉着继续玩耍,方言只得许诺明日再来,这才被堪堪饶过。
出了大成宫,李承乾忽地道:“先生,你是怎么从手腕上看出时辰的?”
“看出个屁啊!”
方言输了钱,心情自然不好,哼道:“习惯使然而已。”
李承乾见方言不愿谈论这个话题,便识趣地不再提起,扭头看向渐行渐远的大成宫,哀叹道:“输了四百三十贯,今后一年,超过一文钱的娱乐项目不要再叫我了。”
李泰耷拉着脑袋也是止不住地叹息:“若非借给父皇,我兴许才输不到一百贯……接下来的这段日子,能蹭吃蹭喝的,坚决不生火做饭!”
方言鄙夷地瞥了哭穷的两人一眼,哼道:“莫要打我的主意,大婚在即,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不过跟你们也说不到一块去,毕竟毛都没长齐!”
“是是是,您说得对!”
李泰罕见地没有恼羞成怒,方言立刻警惕起来,果然,接下来便听李承乾涎着脸道:“先生,借我们兄弟一万贯花花,让咱们也体验一把有钱人的感觉!”
方言打了个趄趔,满脸的不可置信:“多,多少?”
“区区一万贯,对方山侯府来说算得了甚么?钱财乃身外之物,而兄弟如手足……”
“打住打住!”
方言没好气地喝道:“别谈敢情,伤钱!”
李承乾:“……”
见此路不通,李泰转了转眼珠子,与李承乾递了个眼色,胖脸上满是狡黠:“既然你不愿意出借,那便给我们出个生钱的法门!这下你总不会再拒绝了罢?”
只要不谈借钱的事,那还是好兄弟。方言眉开眼笑地给无良哥俩指了条明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我估摸着这麻雀不出旬月,必会风靡长安,你们遣个得力的宫人去宫外开个作坊,必然大赚特赚!”
就不能听到大赚特赚这四个字,李承乾与李泰的眼神亮得渗人,呼吸顿时急促,忍不住打起了摆子。
“好主意!”
“不但如此,麻雀还可针对不同的售卖人群,采用不同的材质,木制、玉质……”
李泰变戏法似的从怀里取出了纸笔,笔走龙蛇地记了下来。
从宫里出来之时,不出意料地迎来宫门守卫敬佩的目光,试问打了帝师还能安然无恙,世上能有几人?于是便愈发地殷勤了,言语间恭敬无比。
“侯爷,您的马夫在外等了不短时候,卑下特地送去了茶水……”
方言在他肩膀上拍了几下,咧嘴笑道:“做的不错!”
守卫顿觉脸上有光,腰杆子挺得笔直,傻笑不停。
方二欣喜若狂地迎了上来,轻声道:“侯爷,您没事罢?”
“侯爷我是甚么人?小菜一碟!”
方言吹嘘了一番,刚上了马车,便见到唐善识正斜靠在车厢上睡得香甜,口水流的满地倒是,令人嫌恶。
真是个好兄弟啊,对自己的担忧远不是外人可比。
方言心底感动,轻轻推了他一下,唤道:“善识,善识……”
唐善识触电般醒来,顾不得睡眼惺忪,惊惶叫道:“不关我事,不关我事,是姐夫逼我动手的!”
方言:“……”
唐善识揉了揉眼,这才看见马车上的人是方言,喘了片刻,惊魂未定地埋怨道:“姐夫,你吓我一跳!”
方言黑着脸,失去了与他谈话的兴致。
唐善识尴尬了一阵,满怀忐忑地问道:“姐夫,陛下可曾怪罪?”
“你说呢?”
唐善识上下打量一番,高兴起来:“还是你最有办法!”
“哼!”
方言傲娇地以鼻孔相对。
车外传来方二的询问声:“侯爷,城门已关闭,咱们今晚去何处住宿?”
方言打了个哈欠:“去怀德坊!”
“姐夫,不如去小弟府上?”
唐善识讨好地笑道:“你与姐姐已多日不见,想必甚是想念罢?”
想起唐衣娇媚的身影,方言十动然拒:“袁守城那老道士已给我算了婚期,就在下月。夜半登门,传出去须不好听,再忍忍罢!”
唐善识肃然起敬,挤眉弄眼地竖起了大拇指。
从皇宫出发,自然是怀德坊距离较近,在怀德坊下车后,方二便又驾车送唐善识回去。
家主夜半到来,府里自然是一阵鸡飞狗跳,还没睡下的家丁婢女急吼吼地上来见礼,已睡下的,着急麻慌地起床穿衣后,亦是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前院。
来福的声音有些哽咽,红着眼眶激动不已:“侯爷,您总算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