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姑娘听得纷纷点头,一位胆小的姑娘小声问:“大姐,我胆子小,如果两军阵前,敌人冲过来,相距几十步,甚至十几步,生死在一瞬间的时候,我很难做到从容不迫的放箭。”
红娘子笑道:“战斗拼杀,命只有一条,谁能不紧张慌乱,即便是我,最初上战场的时候也会慌乱。最主要的还是要调整心态,心中时时想着,越慌乱越没命,心中时刻想着‘从容’二字。越在急迫中越要稳,要想如果手忙脚乱,慌张失措,如何能射死敌人?”
“练武的时候有‘养气’一说,在平时就把箭术练好,手里有硬功夫,真本领,就会在战场上保持住好心态,俗话说‘艺高人胆大’,你平时把箭法练的纯熟,百发百中,你才能临事从容,只把敌人当成你的活靶子。还有,你平时不但要练好箭术,别的兵器也要精通,特别是刀和剑,这样就算敌人冲到你面前,无法射箭,只能短兵想交,白刃刺杀,你也不会惊慌。”
一位姑娘笑道:“我每次射箭就特别担心敌人会冲到我面前,现在我明白了,只有把刀剑练好了,心中就不会害怕,也能保持射箭的心态。”
红娘子点头笑道:“你说的很对,刀剑是武艺的根本,必须学好,学好刀剑你就有了看家本领。到时候,你不怕敌人冲到你面前,你的箭术也会提升一个档次。这是因为,敌人太近,看似危急,实际上也是射击的最好机会。”
“教授你们弓箭的师傅一定说过,‘胆大、力定,势险,节短’这八字真言,你若上过几次战场,你就能体会的这八字真言有多么重要,力定就是沉着镇定,势险就是指你张弓搭箭,引满不发,看定敌人,制敌必死。节短就是指等到敌人到了近处再射箭,这样射出的箭又快又猛,又狠又准,因为距离较近,敌人纵然想要躲避也避让不及,你纵然箭法不是十分高明,也能一击必中。”
又有一个姑娘问:“大姐,我感觉射靶子已经很准了,可是在战场上,人、马都是活的,快速奔跑移动,敌人要是骑着快马,奔跑如电闪一般快速,怎么能射中敌人呢!”
红娘子笑道:“如果像你形容的,骑马快似闪电,就是神箭手也也要吃瘪了。但也不是没有办法,要诀就是只看大的靶子射。不射人,而射马。射伤马,人会摔死摔伤,即便没事,失去马匹,也不能作战了,况且马一旦中箭,就有摔倒或者疼痛狂跳,这样子他前后左右的敌人都会造成影响,引起混乱。而在两军交战的关键时刻,敌人阵上即便有片刻惊骇混乱,也是我们取胜的良机。当然,打仗的时候要随机应变,没有固定章法,如果你箭术高明,有把握一箭射中敌将,那就还是射人更好啰!”
高夫人听红娘子讲射箭连连点头,笑道:“姑娘们,你听大姐讲的这些道理有多么好,对你们射箭是不是大有帮助。这都是实战中得出的经验教训,你们要牢牢记住。”
这些姑娘七嘴八舌的点头称是,不知哪位姑娘道:“平日里慧梅姐姐教我们射箭,这些道理也讲过,但总是记不住,今天听大姐这么一讲,感觉什么都明白似的。”
慧梅听了这话,心中更加不开心,轻声哼了一声,小声道:“道理讲了一箩筐,到底真实本领怎样呢?”
慧珠又听到慧梅的牢骚,看慧梅脸色似乎对红娘子很不服气,便站出来道:“大姐,咱们女兵一直是慧梅姐姐教授箭法,我看就由你们二人一起射上几箭,让大家看看,你们教授的东西可有什么区别。”
红娘子立刻摆手笑道:“我知道慧梅妹妹箭术很好,又是夫人亲自教授的,自然厉害的很。我的箭法是自己琢磨胡乱练的,草台班子上不了台面,不用比了,我甘拜下风。”
慧梅慢慢走出来,冷笑道:“大姐过谦了,你的箭术是千军万马中实战练出来的。我们才是胡乱练着玩的,既然是练着玩,也就无所谓输赢,大姐是见过大世面的,难道还把我们这些不入流的小丫头当成对手啦!”
红娘子听慧梅说话不客气,眉头微微一皱,她不怕慧梅,只怕卷了高夫人的面子。
却听高夫人笑道:“慧梅不如你的,你们就一起射几箭,让慧梅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听高夫人这样说了,红娘子只好上前道:“那么慧梅妹妹,咱们就各射三箭玩玩吧!”
慧梅哼了一声,从慧珠手中揭过弓箭,俩人正要比试,只听旁边有人道:“闯王也来了!”
李自成三人一直在远处观看,此时被发现了。高夫人高声笑道:“闯王来了正好,给我两个最喜爱的女儿做一次裁判,看谁的本领强些。”
李自成三人走上前,笑道:“好吧!我就当这个裁判啦!”转头对范青和李岩笑道:“你们两个都是足智多谋,眼光犀利,说说她们两个谁射箭更厉害!”
李岩拱手道:“我虽没见过慧梅姑娘射箭,但我见过红帅射箭,真是天下少有之技,堪称神射手,我信红帅的箭法高明。”
范青微微一笑,慧梅和红娘子的箭法他一清二楚,慧梅当然是比不过红娘子的。但他看看慧梅一脸不忿和高夫人期待的样子,便笑道:“我认为慧梅姑娘更胜一筹。”
于是二人上前比试射箭,第一箭是固定的靶子。因为姑娘们一般用的都是软弓,所以靶子只设在七十步的距离上。
只见红娘子张弓搭箭,四平架势站定,下颌垂直,身子端正,神态从容不暇,眼睛并不看弓,而是一直看着前方靶子。忽然笑容一敛,细细的剑眉一动,前手如推泰山,后手如揽虎尾,两手同时用力,将弓拉成满月。接着只听弓弦震响,那箭已经嗖的飞出,迅猛异常,正中靶心。这时,慧梅的箭也已经出手,也是正中靶心,周围看的人们不觉一起大声喝彩,李自成也点头微微笑着,说了句“好!”
慧梅转头对红娘子笑道:“姐姐,这种固定靶子,显不出咱们二人的水平。不如,下一箭咱们在马上射。”
红娘子微笑道:“自然是听慧梅妹妹的!”
于是有男亲兵赶快牵来两匹战马,二人各自上马,轻轻控制马匹跑动,向前跑了一段,同时转身向回跑,二人都不肯示弱,马匹奔跑的速度都很快,再次交错而过的时候,只听嘣嘣两声弓弦震响,这次二人出手极快,在场的人好多都看不清她们二人如何出手的,只觉得眼前有东西一闪而过,箭已射出。但二人在马上射出箭矢那一刻,上身都非常稳定,挺胸抬头,在疾驰的马背上纹丝不动。二人都是身段面容姣好的美女,射箭那一刻更显得英气十足,且很有美感,众人不看射箭结果,只看她们二人的美妙姿势,不由得同时叫了一声好,待到靶子拿到近前,再看,只见两支箭矢稳稳的插在靶心,众人不禁又是叫了一声好。
连续比试两次都是平手,慧梅也是暗自吃惊,这是自己平生遇到的最会射箭的女将了。她一咬牙,道:“姐姐,这么射箭还是简单了,咱们不如也让靶子移动起来,如何?”
红娘子微笑道:“当然可以。”
于是,又有士兵安排,找来一匹马,马身上披上铠甲,把靶子固定在马背上,在校场一侧跑过来。而两女这次一起从对侧拍马驰来。
人在移动,靶子也在移动,这样的射击,众人不但见所未见,简直闻所未闻。在双方交错而过的一瞬间,两人几乎同时出手。这种情况下,普通弓箭手能射中马匹就不错了,哪能射中小小的靶子。
可两女射箭确实高超,在这种平衡不稳和目标摆动的情况下,依然当当两声,射中的靶子。只是这样,就引来一片喝彩声音。这时候男亲兵捧着靶子跑过来,递给闯王,只见两支箭都射在靶子上,但一支箭射在靶心,看箭矢是红娘子的。另一支箭只射在靶子一边,虽然这样的射技也很高明了,但慧梅终究还是输了!
李自成刚想宣布结果,却见范青把两支箭都从靶子上拔出来,笑道:“原来都射中靶心啦,厉害!”
李自成微微一笑道:“是啊,打了一个平手。”
众女兵也没看到结果,以为真的如此,一起欢呼起来,一窝蜂的围上来,向二人问长问短。慧梅心里知道自己是输的,她脸色阴沉,也不回答众姑娘的问话,收拾弓箭转身走了。
这时围着红娘子的姑娘们又吵嚷着让红娘子演示剑法,红娘子抬头,只见李岩笑吟吟的看着她,为她的胜利欢喜。范青也在看她,只是微微皱眉,慢慢摇头,她心中一动,笑道:“姐妹们,请别在让我献丑了,我就是一个踩绳子,练杂技的人,在武艺上确实没什么硬功夫,等来日闲了,我给大家表演踩绳子的技艺,今日就请大家多多包涵,我实在不敢从命。”
高夫人也明白红娘子的心意,知道她不想太露锋芒,便向大家笑道:“你们不要再勉强红娘子了,你们要向她讨教剑法,那还不容易么!以后她就住在咱们老营,机会有的是,何必在乎这一时。况且谁家来了一个客人,有不让人家休息的道理。快别缠着红娘子了,让她休息吧!”
众女听高夫人这么说,才各自散去,闯王三人也各自分手。
傍晚,范青忙碌完军中的事情,来到高夫人的院落,走进院子,见慧灵站在正房台阶上。范青笑着向慧灵指指上房,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是找高夫人。又用口型说出“慧梅”两个字。慧灵会意,轻手轻脚的走下台阶,在范青耳边轻声道:“慧梅姐白天从校场回来,心情一直不好,还哭了!”说完指了指西厢房。
范青微笑点头,走到西厢房门口,轻轻叩门,叫了一声:“慧梅!”
叫了三声,也没人搭理他,范青笑道:“原来屋里没人,我去别处吧!”
等了片刻,忽然屋门嘎吱一声,开了半面,正是慧梅。她没料到范青还站在门外,脸上一红,转身又走回到屋中。
范青笑吟吟的跟着她走进屋子,只见她坐到床边,背对自己,一句话也不说。范青看到地上有一个撕烂的荷包,便伸手捡起来,笑道:“这荷包好精致,你也忍心撕它。”
慧梅忽然转过身,伸手从范青手中把荷包抢过来,拿起床上的剪刀,一剪子下去,剪成两断,又狠狠的丢在地上,恨恨的道:“再好看有什么用,也没人稀罕它。”
范青一笑坐到她对面,只见慧梅脸上有泪痕,一双大眼睛哭得红肿,头发散乱,楚楚可怜。笑道:“怎么没人稀罕,给我啊!你做的东西我都喜欢。”他把两半的荷包放在手心,只见荷包是用绿绸子做底子,上面用金丝线绣了两只鸳鸯,交首并颈,十分亲密。这荷包做工精致,不知花了多少功夫,眼看做成了,却被铰成两段,实在可惜。
慧梅也不看范青,只是哼了一声道:“自然有人给你做好的,你去找那能领兵打仗,武功射箭又好,还会唱戏的可人去啊!让她给你做一个新的。”
范青笑道:“我的可人只有慧梅一个人,旁的人我都不去看她,别说她会打仗、射箭、唱戏,就是她把天下的本领都学全了,我看也不看一眼。”说完伸手去拉慧梅的手掌。
却被慧梅一把甩开,慧梅用手帕捂着脸,哭道:“还说你不喜欢她,跟她唱戏那么亲热,都说你俩有夫妻相了。夫人和闯王还想把她许配给你呢!能瞒得了我么!人家在江湖上卖过艺,能说会道,不若我们这些笨嘴笨舌的人,人家还是女将军,射箭也那么准。你以后就去找她好了,别再理睬我这可怜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