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尽管张奉对夜间潜入室内的二人身份有诸多怀疑,但无凭无据,他也不好将心中的猜测胡乱说出来。
时下的他名声不太好,说出去可能不仅没人声援,反而还会助长一波曹操二人的声望。
与其让曹操扬名,张奉还不如先在小本本上记下。
其实话说回来,他时下的处境也并不算太差。十常侍还没有衰落,灵帝也有好几年可活。如今又与何进有了姻亲,只要努力制造些热点,扬名。等黄巾之乱一起,必然是有可为的。
最后成为士人口中谈笑有鸿儒,名冠京都的青年才俊也不无可能。
轻轻搓揉了下脸颊,张奉努力让自己放平心态,时局艰难,他需要见机行事。
告别何瑷从府上出来后,张奉面上依旧笑容和煦,挂着医箱,循步向皇宫走去。作为宫廷的太医令,他是要当职的。
宫中规定,每隔一段时间太医苑都要为天子号脉,调理身体。因为前几日天子外出狩猎,所以并没有召他入宫。但今天是刘宏回宫的日子,所以张奉得进宫去问诊。
张奉年纪轻轻就能坐上太医令的位置,自然是靠着张让的关系。
不过张奉为人爽朗,宫廷厮混多年,倒是没出过什么岔子,装模作样的本事还是有的。而刘宏也因为张让的缘故,比较信任他。
原先的张奉或许很满足于太医令的生活,但此时已经知晓今后大势的他就必须要为后面做准备。抓住每次与刘宏碰面的机会,紧紧抱住大腿,积攒名望,做大官,招揽人才。
现在是光和五年,黄巾之乱还有一年,他虽然只是个太医令,但可以接触天子、权贵。先在这一年内,积攒起名气,拉起队伍才好干大事。
从永和里沿大道一路向南行,抵达中东门大道后,转向西,走城中大道,稍倾便抵达南宫的北门。
出示令牌,接受完宫门卫士的检查后,张奉才可以进入南宫。
从北门入,一路往南行,抵达苍龙门附近时,向西转,穿过章德殿,便抵达崇德殿,那里是天子日常处理政事的地方。
按照以往习惯,张奉通常要一直走到章德殿附近,才会出现小黄门,前来告诉他今日需要做什么,他顺道再问有哪些注意事项。
但今日,他还在寿安殿附近便瞧见有人来迎他。
看见来人,张奉不敢怠慢,连忙躬身拱手作揖行礼,恭敬唤了声:“阿翁!”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张奉名义上的便宜养父,张让。
白皙的面颊上,一双横眉微微泛白,看着器宇轩昂的张奉,张让颔首示意,并没有多言。对张奉的容貌,张让还是认可满意的。
双手拱托在腹部,张让看向张奉,道:“天子有令,尚书台众郎官辛勤,着太医苑安排医令为众郎官检查一番身体。”说罢,张让便矗立在原地,安静等待着。
神情微愣,张奉短暂错愕,见张让没有更多指示后,也迅速扭头向身后方丞布置,遣他去太医苑召集人手。
按照大汉宫廷规定,太医苑配太医令一名,下有员吏十九人,药丞、方丞各一人,员医二百九十三人。
如今,天子既然要求为尚书台的众位郎官检查身体,张奉现在的人手肯定不够,就要派人回太医苑再调医匠过来。
待方丞走后,张奉拱手来到张让身边乖乖站着。
斜了他一眼,张让自然也瞧出他的意思,当下也没有打哑谜,直接道:“天子狩猎回京后,走了一趟太学,见儒生潜心学问。感念诸郎官辛勤,让太医苑去诊断一下,可有患隐疾的。”
“天子圣明,诸郎君必感怀于心!”闻言,张奉倒是赞叹起来。
轻瞥他一眼,张让顿了顿,张嘴想提点他几句,最终却并没有说。有些事,知道多了也不好。稍倾,张让又开口问道:“听闻昨夜有贼人擅闯府邸了?”
心下微动,张让作为皇城内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老人,消息还是灵通。“什么都瞒不过您老。”颔首讪笑,张奉如实作答,“入夜后,有两贼潜入后宅,被发现驱逐出府后,倒也不曾有损伤。”
双手拱腹矗立在那,张让并没有立即说话,良久,张让才缓慢说道:“听说来人自报了袁公路的名号?”
“是的。”面色微凛,张奉有些摸不透张让心里的想法。
“你怎么看?”没有表示自己的想法,张让淡淡的问起张奉的看法。
“小子以为,贼人当是假借了袁术之名。”稍微沉吟,张奉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可能是其亲近之人。无凭无证,我等也不好诬陷。”
说着,张让侧首斜了他一眼。仿佛在表达内心的疑惑。
当下,张奉面颊微讪,轻咳一声,解释道:“毕竟此事传扬出去,与何府尹也不利。”他倒是忘了,张让这些常侍是靠着栽赃起家的。
沉默不语,数息,张让才又开口,“此事先且记下,往后再清算。否则,倒教人以为我张氏,是可以任人揉捏的。”
混迹皇宫多年,张让自有豪橫气魄,并非轻易吃亏的主。
此时,回去召唤医匠们的方丞也赶了回来。随后,众人一同跟在张让身后,往尚书台行去。
尚书令掌凡选署及奏下尚书曹文书众事,有尚书仆射一人,尚书六人。
分为六曹,常侍曹尚书主公卿;民曹尚书主凡吏上书事;南、北客曹尚书主外国夷狄事;事二千石曹尚书主郡国、二千石事。
左右丞各一人,左丞主吏民章报及驺伯史;右丞假署印绶,及纸笔墨诸财用库藏。侍郎三十六人,一曹有六人,主作文书起草。令史十八人,主书。
由于尚书台属于公府署理天下事的地方,往往会征召一些有识之士前来襄助。像一些被天下称名的议郎之类的人物,也都聚在此处。
得知太医苑奉旨替郎官们检查身体,众人皆是感念皇恩。张奉一开始也很顺利,可当他诊治到一人时,面色忽然就凝重了起来。
手指搭在对方的脉搏上,张奉凝眸,沉吟不语,周边早已诊治完的一群公署士子都凑热闹的围了过来。
等待着结果,毕竟,张医令脸上这凝重的表情可凝聚了很长时间。
良久,终于有郎官忍不住向张奉询问:“张医令,孟德情况到底如何?”
眉头紧锁,许久,张奉才神色凝重的沉声开口:“这位郎官,有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