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在从来都没想过还有这样的情况,他居然被镇河铁牛困住了!铁牛冲过来的时候,虽然事发突然情形诡异,但李在想要闪开是很简单的事,可听雨就在身边,他若是闪开,听雨肯定遭殃,就是稍稍一愣神的功夫就被铁牛撞上了,瞬间双脚陷入土中,动弹不得,真是岂有此理!
靠近铁牛帮寨子李在就感觉不对,只是没想到坑他的会是镇河的铁牛,旁边听雨都被吓傻了,呆立在一边,李在用肩膀奋力的扛着铁牛,依旧被缓缓的压在土里,他奋力的吐气喝道,“还不快走?”
听雨瞬间回神,急的眼泪汪汪,“李在,这是怎么回事?”
听雨扑上来,帮着李在对着铁牛用力的推,铁牛纹丝不动,反而把听雨白皙的手反震的通红,听雨一咬牙,“李在,你坚持住,我去叫人。”
李在一个字都说不出,奋力的用肩膀扛住铁牛,嘴角渗出血丝,脸庞涨得通红,太重了,他不是在扛铁牛,而是被铁牛卡在了,他的双脚双腿已经深深没入地面,在地上犁出深深的沟壑,怎么地面好像也在倾斜?
听雨飞奔出寨子,她就被眼前的情景吓住了,原本铁牛帮的寨子远在高堤上,距离大河河面是很远的,但是此时竟然看到水面夹着大块的浮冰朝这边涌过来,远处的渡口那边传来震天的喧哗和鼓噪,无数人齐声惊呼,“天啊,落堤了,落堤了,快跑啊。”
听雨这时才发现,不是大河水面往这边涌,而是自己脚下的高堤在往下陷。落堤,或者说陷堤,大河边上是有这么一种情况,河堤下面的泥土被水流冲走,形成巨大空洞,一旦失去平衡,悬空的地面支撑不住,然后地面就往下面落,可是丹同渡从来都没有发生这种事,这里水面比较缓,河面也宽,堤坝离水面比较远,地势也不是很陡峭,这里怎么会陷堤?
听雨正呆呆出神,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道,“黄姑娘,此地危险不宜久留,快走!”
不待听雨有所反应,来人架住听雨的胳膊就飞快的离开这片正快速陷落的堤坝,她们刚刚离开,铁牛帮的寨子就开始倒塌,听雨呆若木鸡,被寨门倒塌的声音惊醒,拼命挣扎道,“放开我,放开我,李在还在里面。”
李在?来人微微一怔,但脚步还是不停,快速的离开正在陷落的地方,原来是萨法莎,她一脸肃穆死死的拉着听雨,听雨急的只哭,“李在,李在,他还在里面,镇河铁牛动了,李在被卡住了。。。”
萨法莎脚程极快,带着听雨很快来到相对安全的地方,转过身来,萨法莎也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道,“我看到了。。。。”
只见铁牛帮寨子和大河水面之间大片的地面都在倾斜陷落,那尊镇河铁牛顺着倾斜的地面缓缓的往水面移动,李在就抵在铁牛的前面,也被缓缓的推着走,听雨大喊,“李在,快点跑啊,跑啊!”
萨法莎瞪大了眼睛,往前面跳了几步又跳了回来,“我要去救李在!”
“不准去,那边危险!”同一个人却说出两种不同的声音,动作也自相矛盾,沉稳一点的声音道,“他还扛的住,只是脱不开身,到水面就好了,落水总比被压死好。”
“那河里是什么东西?”旁边听雨的声音梦呓道,有些呆呆傻傻的,河里?萨法莎凝神往河里一看,大片的河水卷着浮冰,往陷落的岸边冲,这也说明岸边的高堤陷落的十分厉害,是大面积陷空,而且陷落的高度很大,甚至容不得陷落的地面因自身的重量自行裂解,就一个板块整体陷落,铁牛帮的寨子大半都开始倾斜倾倒,寨子所处的地面就像一块倾斜的板子,往大河里滑,涌过来的河水夹杂着大块的冰,惊涛骇浪足有数丈高,黄澄澄的河水银亮亮的冰块,气势滔天,可就在这惊涛冰浪之间,却抹不去一缕黑色异常刺眼!
那该是怎么的一种黑色呢?大河浩荡,黄汤携裹着寒冰翻涌,陷落的高堤足有近百亩大小,就在这方寸之地,骇浪翻涌浮冰撞击堆叠滚落,那一抹黑色却在快速的游弋,隐约能看见鳞甲隐没,那黑色刺人眼目,牵人心神动人神智,带着一种无法描述的诡异,刚刚还在喧哗滔天的渡口,此时竟然突兀的静寂下来,无数人失魂落魄的看着那一缕黑色,在冰河黄汤里快速的游动。
李在还在艰苦的扛着铁牛,他脚下的地面已经倾斜的十分厉害,铁牛帮寨子崩塌,无数的碎石木梁杂物纷纷落下,但都没有砸到李在,都落在铁牛上面然后弹开,此时铁牛已经在李在的侧上方了,李在扛的更加艰苦,呼吸几乎都要停滞,全身的气血沸腾几乎要爆炸,整个人的两条腿已经完全没入了土里,但地面大幅度的向河面倾斜,李在被推着滑向水面,双腿在地面上划出深深的沟壑,李在和铁牛头抵着头,脸贴着脸,铁牛还是那般冰冷冷漠,硕大的牛眼清晰可见,和李在的眼睛相距不到数分,真实版的大眼瞪小眼,铁牛表面的图案愈发清晰,密密麻麻,就像是被冻结的冰收缩炸裂形成的斑纹,形状古朴大气,带着莫名难言的威严,更有悠远亘古的神秘。
地面倾斜的更加厉害,杂物区雨点一样落下,李在下半身陷在土里,又被铁牛死死抵住,无可抗拒的在地面上犁出深深的沟壑,李在此时已经稳定了心神,竭力的伸着脖子把右手里的露营刀叼在嘴里,把双手都腾出来,艰难的转身双手撑住铁牛,低吼咆哮着,奋力把自己的身体撑开铁牛,尼玛,你是铁牛,老子不是铁犁啊,翻地不是这么玩的啊!
李在双手用力,鼓起全部的力量,铁牛太重无法被撼动,但是李在此时却只是把自己从铁牛旁边推开,这铁牛此时密布斑纹,更是传出噼噼啪啪什么东西炸裂的声音,李在真是更加担心这货会爆炸啊。
离水面越来越近,地面的坡度也越来越陡峭,铁牛施加给李在的压力也越发的大,但李在口中叼着露营刀,双手既然腾出来了,又怎能束手待毙?李在现在就像一根钉子,被铁牛抵着身体陷入泥土之中,李在想要逃脱,需要离开铁牛施加的庞大压力,更需要把自己从土里拔出来,实在不行,到水里趁着水的浮力也能争取片刻的缓冲,李在心中快速的盘算着脱身的谋划,地面估计现在倾斜的有四五十度了,铁牛抵着他快速的往水面里去,李在眼角忽然闪过一道黑芒,那是什么?
或许是因为地陷,河水泥沙翻涌,浑浊黄汤浩荡,浮冰银亮如玉龙鳞甲,卷起丈高的诡浪眼见就要扑到李在身后,那一道动人神魄的黑色就隐在黄汤银冰中虎视眈眈的游弋着,骇浪翻涌,不知道是巨浪涌着那个黑色异物,还是那黑色异物卷起的惊涛骇浪?
“李在,水里,小心水里!”凄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知道是谁?李在匆忙之间,就见一道滔天巨浪掀起,浑浊的水夹着浮冰铮铮如剑戟,劈头盖脸朝自己打来,与此同时被李在扛着的铁牛发出噼噼啪啪的碎裂声,巨浪挟着寒冰利刃眼见就要拍到面门,一张利齿森森的大口就躲在浮冰后面,瞬间就咬到跟前,李在在千钧一发之际,唯一能做的,只能是一缩身,那巨口一口就咬在铁牛上,李在就看着这几乎把他碾成肉饼的铁牛竟然在巨口下,碎了?碎了,真的在碎裂啊!碎了?尼玛!这是什么东西,牙口这么好?这可是铁牛啊,居然一口就咬碎了,还是说刚刚铁牛上面出现的图案还有霹雳啪嚓的声音是破碎的前兆?不对,破碎的铁牛里面怎么会发出蓝色的光?
冰冷的河水涌过来,瞬间把李在淹没,李在竭力的挣扎,碰到了白森森的棍子一样的东西,李在伸手抓住,是什么东西?还很多?铁牛还在逐渐的肢解,铁牛里面真的有东西,发出幽蓝的光,就是趁着这微弱的光,在纷乱混浊的水和冰中,还有自己活动身体处处受到阻碍的情况,李在终于确定了,老子现在是在这个东西巨口里啊!想吃老子?看谁吃谁?李在瞬间狂暴了,右手取下口中叼着的露营刀,左手挥拳奋力挥舞,右手露营刀反手刺出,看谁先死!
丹同渡落堤的时候,渡口正是繁忙无比,渡船一艘一艘在河上,此时全遭殃了。丹同渡一系列的变化太快,牵扯的各方势力都开始发力,岳奇联合先是乔远弄死了河间城韦厚,接着仇士元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踢开了岳奇,开始在丹同渡大开望市、宫市,大肆掠夺丹同渡诸商家富户资产,这年月所有的商户富贵人家都有出处来头靠山,那些人自是不肯善罢甘休,上都朝堂宰相们吵翻了天,就是内苑诸位大家,内侍省诸位太监内侍内常侍之间分歧也很大,比如说河间府观察使乔远在朝中的援手就是枢密使王守澄王公公,仇士元纵然与王守澄不和,但还不会撕破脸皮。
大早上,就当岳奇和李在在街上溜达的时候,王守澄的使者郑注就到了丹同渡,紧接着,从东都洛阳上都长安,还有周边各地,各路使者纷沓而至,岳奇李在陪着听雨萨法莎崔颖悠哉哉游玩的时候,丹同渡已经吵翻了天,更是有无数人要来往大河两岸,托听雨的福,大河上下游数百里,上层次的渡口只有丹同渡而已,所以尽管河面上浮冰很危险,但渡河的船还是不能停下来。而失去首领的铁牛帮更是上上下下乱成一团,在兵丁军士刀剑的逼迫下摆渡,那些作威作福的铁牛帮帮众们可是吃了大苦头,身上衣服都没的换,就被赶到船上渡船摆渡,更有贪图享福的丢了走河手艺的,乱糟糟一团,渡口两边都堵了不少的人。
河堤塌陷异变突发的时候,无数人都看到落堤的惊骇一幕,谁也不知道落堤的范围是多大,但是大家都看到了,落堤出现的那片刻,浩荡的河水似乎都开始了逆流,河水黄汤浮冰之间那一抹刺眼的黑色,无数人也都看到了,走河的铁牛帮众人手脚发软,两岸的人更是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震慑,都发不出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陷落的堤坝似乎是停住了塌方,但是黄汤碎冰之下突然就起了惊涛骇浪,一只黑色巨兽哞嗷咆哮着从水里一窜冲天,大河上滚雷般翻涌起巨大的声音,那黑色巨兽体长数丈,黑色的鳞甲在浮冰中粼光闪烁,它乘着浪头,从黄汤寒冰的浊浪中窜出丈把高,身躯还没有完全脱离水面,接着重重的砸落水面,拍起滔天的骇浪,浮冰就像弩石一样四溅飞射,一根合抱粗的梁柱,被飞溅的碎冰击中,木屑横飞,落到水面的时候已经碎成了渣看不出形状,渡口两岸无数人眼目呆呆的看着那水中翻滚的巨兽,搅起翻天浊浪,时隐时现,怪异似牛似虎的吼叫在大河上面如炸雷一样翻滚涌动。
落堤陷河的时候,渡口有几只渡船还在河面上,河水突兀间的逆流,让这些船都动摇西晃,险象环生,等到那河中黑色异兽出现的时候,走河的船工全都手脚酥软,瘫在船上,只敢匍匐在船板上,脑袋贴在上面瑟瑟发抖,祈求河神的宽恕,任由渡船在风浪中颠簸,船上是上都来的贵客,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遭遇吓得脸色苍白,船到中流,船工却都瘫在船板上不动了,这可要了老命了,这帮穿锦着缎鼻孔朝天的家伙,拿着刀子威逼着船工快划船,赶紧靠岸,甚至有船上已经砍了几个船工了,可船工们依旧还是不敢动,有眼皮活瓣的家伙赶紧踢开不中用的船工,自己动手,手忙脚乱的往岸边赶,可就这样还是有两只船在河里翻了,船上的人一落水就被激荡的冰撞的大口喷血,湍流一旋就不见了踪迹。
那只黑色的巨兽在河上时隐时现,翻起惊涛骇浪,河上的浮冰还有破碎的船只被那东西轻轻一擦,就像弩石一样,四下飞溅,河上的船很短的时间内都碎成了木屑,还有最大的一只船在河上艰难的打着旋,船上大群的锦衣军士,把船工砍死的砍死踢下船的踢下船,奋力的自行划桨,拼命的往岸边赶,但河面乱流翻涌,浮冰杂物还有尸体比比皆是,河水都在泛红,这些人拼了老命,船依旧像个蜗牛一样在水面蹉跎。
砰~船底传来一声巨响,船底传来木头破碎的声音,接着八间大的渡船竟然被生生从水面撞飞起,船上的人被震的东倒西歪,有的倒霉蛋直接就被甩下河里,浪花一转就不见了踪迹,其余的人都在船板船舱里打滚,船底已经破了巨大的洞,黑色的鳞甲闪烁着不详的光泽从船边一跃而起,渡船一个倾斜,几乎要翻船,随后重重的砸落水面,从破洞里浑浊的河水喷涌而出,船上一个身穿紫袍瘦高个面白无须的贵客,面目狰狞,此时狼狈不堪的满地滚地葫芦,但手里一直握着染血的利剑,把撞到他跟前的人全部斩杀刺死,在混乱中大吼,“我鱼弘志今日要命丧于此吗?”
混乱中那只黑色异兽一直在渡船周围打旋,紫袍的鱼弘志看到水中的异兽异常暴躁,在那异兽头部上竟然有一个人影,在河水中时隐时现,那异兽暴躁的到处找东西撞击,就是要把那人撞下来?鱼弘志嗔目大喝,“斩蛟屠龙?咱家来也。”
说罢鱼弘志一把扯掉身上的紫袍下摆,手中利剑一挥,斩断一个撞过来的太监,奋力一跃,双手握剑,凌空直刺水中的黑色异兽,哪知利剑刺到黑色鳞甲上面竟然溅起火花,利剑嘎嘣就断作两截,鱼弘志大惊失色,落入冰冷的河水中,浑浊带着血色的河水挟着浮冰涌过来,鱼弘志在水中沉浮,看那黑色异兽围着渡船打转撞击,鱼弘志竟然凶悍到直接抱着黑色异兽的尾巴,那异兽暴躁狂怒,头部嘴里有个家伙拿着刀子一直狠戳,怎么甩都甩不掉,尾巴上这个?异兽一摆尾巴,重重的拍在渡船上,七零八落的渡船彻底散架,可怜的鱼弘志竟被活生生的拍在船板上,卡在卡在一块碎木上面七窍流血,眼睛瞪的大大的,慢慢渗出鲜血,渐渐失去了神彩。
渡船全然成了碎片,黑色异兽愈发狂躁,在冰河黄汤中肆虐,似虎似牛的嘶吼声,响彻大河两岸,众生战栗难安。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