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万里苦笑道:“程某老朽之躯,风烛残年,不堪为用,于天下苍生无补,只能在山水之中寻得解脱。可是少头领就不同了。年纪轻轻,英姿勃发,真英雄少年也。自东平府一晤后,我就知你是个能干大事之人,果不其然,这才不到一年功夫,你的大名就已经传遍整个京东东路和京东西路了。”
晁宋道:“在下无德小子,俗务缠身,怎比得上先生高情!某之所为,一半在传继圣人的教诲,一半也是为自己谋条生路。世道险恶,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逼着人不得不往前走。”
程万里道:“世事向来如此。只要少头领心中时刻不忘圣贤之道,那就不会误入歧途。”
两人又谈论了一番大道理。晁宋在读大学时本就对儒家的文化感兴趣,自己也曾钻研过一些。如今穿越过来,身处儒学立世的时代,和这一时代的儒者对谈,也是一件趣事,让他一时忘却世俗的烦恼,沉浸在纯学术的乐趣当中。
两人谈得投机,不觉日影西移,已是黄昏时分。
程万里突然说道:“你看我这脑子,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和少头领聊得尽兴,倒把正事给忘了。”
晁宋心中好奇,不知这程万里一个读书人,来到这强人出没的营寨里会有什么正事。
“我虽不懂兵略,但是看少头领屯兵笼水关下十余日,未能前进,也知少头领在为着何事苦恼了。”
晁宋听了叹道:“笼水关守将原是济州太守张叔夜,颇能用兵。他守着这笼水关,四处又别无他路,正不知该如何才能打通关隘。”
程万里道:“我正是为此事而来。我有一条路,可让少头领攻下笼水关。”
晁宋大奇,这程万里一不是本州人士,二来也不知兵,如何能知道这条路?他派出过多支斥候都未能发现的密道,难道程万里就知道了?
程万里道:“二十余年前,我和张叔夜还是年少时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时我二人一同入京赶考,后来又和几个同窗一同周游燕赵之地,那时他就带我们走过这条笼水关到青州的密道。”
晁宋一听几乎要跳起来拍手大叫了,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自己苦苦寻找的密道,竟然有人在数十年前就知道了,自己苦苦寻觅不得,却突然间以这种方式让自己知道,真有些让人感到世事的荒诞。
张叔夜绝不可能想到,几十年前带着程万里走过这条路,几十年后自己恰恰和程万里相识。连晁宋都有些开始相信,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了。
自己难道真的有主角光环吗?以前晁宋读书的时候,读到这类情节如跌落悬崖学成绝世武功,遇到绝境逢凶化吉,他总觉得过于虚假,完全是家偷懒的举动。
如今这样巧合的事就这么发生在自己身上,只能说世间万事都有可能发生。毕竟连穿越都成真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晁宋赶忙让岳成拿来地图,请程万里指出这条密道。
程万里指着地图道:“此条路甚为隐蔽,若无外人指点,绝难发现。当年他张叔夜也是误打误撞才发现此条道路。”
岳翻好奇道:“我手下弟兄都快把笼水关到青州的地皮翻遍了,也未曾见有此道路。”
程万里神秘一笑道:“此路就是从青岩壑一路直通青州城下。”
岳翻一听就哈哈大笑道:“先生此言差矣。青岩壑一带,都是悬崖绝壁,人都难以立足,何来道路可走?”
程万里也笑道:“世人都是如此认为,连笼水镇人也以为此地无路。其实只要攀上绝壁,绕到其后,便有一条小道,与笼水关相连。因是你们从来无人攀上,是以不曾发现。”
岳翻又好奇问道:“即便如此,笼水关这头无人发现,那从青州过来的方向上,难道也不曾有人发现这条路吗?”
程万里道:“世间事偏有这么巧的。这条路的起头绝难发现,它的尽头同样如此。岳翻小兄弟不妨猜猜看此路的尽头是在何处?”
岳翻顺着笼水关起点推测了一番,可实在难以找到出口。他觉得有可能的,走到最后都是死路一条。
他摇摇头道:“委实难以找出。”
程万里微微一笑道:“此路的尽头就在青州城南青溪一带。”
岳翻道:“先生莫说笑。此地面河靠山,根本无路。”
程万里道:“若是有会水的,在清溪口顺流潜水而行百余步,从一水洞而入,再行数十步,便可出水,来到一处,宛若世外桃源,人迹绝踪,从此处而行,便可直达青岩壑。这一条路,两头都如此绝密,一路又都在深山野林之中,因此一向不为人所知。”
说着他用手指在地图上画出了此条密道的具体路径,晁宋用心记忆。
众豪杰听了都感叹道:“此路若是无人指点,外人又怎会发现?偏程先生知道,可见天意要童贯那厮灭亡。”
晁宋向程万里行了一个大礼,道:“我军若是能打通此路,则先生就是我梁山全体的恩人。”
程万里道:“当初少头领为了保全小女,不惜得罪了董平那厮,直闹到两人刀兵相见,程某心中对比一向感激不已,此刻正好有机会投桃报李,相助梁山。”
他顿了一顿又说道:“我官场沉浮几十载,未见有如少头领这般英气逼人的少年人物。可以说我也是在给自己下一个赌注,看看少头领究竟能干出怎样一番事业来!”
晁宋称谢不已,并表示一定不辱先生的期待。同时也就想劝程先生入伙梁山。
程万里叹道:“世态浑浊,正需要众位豪杰这般清澈之人来涤荡这世道。可惜我已经老了,若是晚生个几十年,定然要和众位共襄大义。”
随即就离开了营寨,晁宋苦留不住,依依不舍的和程万里告别了。
送走了程万里,岳飞问道:“兄长,如今密道已被发现,不知兄长如何用兵。”
晁宋道:“吾已有计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