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麻杆打狼,两头怕啊。”魏霸看着地图上的兵力部署,感慨的吁了一口气。
“正如将军所说,论兵力,双方都差不多。”虞汜笑道:“仅以目前所知的兵力而言,其实魏军的实力还要略强一些,我们的骑兵数是不足,只能以兵卒的数量来弥补。不过,除了兵力之外,我们还要考虑一下双方的心理。在这方面,其实我们更占优势。”
“优势嘛,的确是有一点。可是,打仗打到最后,还是较量实力,如果心理优势不能转化为真正的实力,那就不能称之为真正的优势。”魏霸摆摆手,接着说道:“司马懿也好,张颌也罢,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将,他们能够很好的掌控将士们的心理,不会让这点心理优势左右战局的。”
“将军的担心,不能说没有道理。”虞汜摇摇头,不同意魏霸的看法:“普通的优势,也许不能对他们产生影响,可是有些优势,却不可能一点作用都没有。”
“就目前而言,我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优势。”魏霸回到地图前,打量着整个战场:“这一战最大的可能是两败俱伤。与其如此,不如不打。”
“将军要退回东海?”魏霸皱起了眉,有些为难。他刚刚接到了王凌、田豫正在赶往彭城的消息,这让他的信心产生了动摇。田豫有三千精骑,王凌大概有近万的步卒,两人的兵力再加上张颌的人马,总数接近三万,而且有八千骑兵。而他只有千余亲卫骑,就算有马铠,也无法面对如此优势的兵力。
在他看来,正面决战的时机还不成熟,最好的方案是让陆逊救出周胤放弃彭城。或者打破张颌的包围,把粮食、军械送到彭城里面,让周胤、丁奉继续坚守彭城,牵制魏军。如果张颌要强攻彭城,那就等他久攻不下的时候再反击。那样的话,或许还有一些机会。
总之一句话,在马铠没有全面装备之前,在没有足够的优势之前与魏军贸然决战是不理智的。那样的话,他的损失会很大,陆逊的损失也会很大,最后受益的是诸葛亮和李严。
虞汜不同意魏霸的意见,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首先我军没有足够的优势,可是魏军同样没有足够的优势,在这种时候,谁先让步,谁就弱了气势。士气一弱,会让战斗力大打折扣,进一步拉大差距,有可能形成崩溃之势。前面花了那多精力蓄起来的势也会一泄千里再想把曹睿逼到谈判席上,不知道又要花多少心思。坚持住,也许机会就在前头。
其次,控制彭城,就是夺取了徐州,有可能从南侧威胁青州。特别是徐州的意义重大江东群臣中淮泗系的文武是一个重要的派系,张昭、步骘等人都是淮泗人。一旦控制了徐州,利用这些人的影响力,很快就能在徐州站稳脚跟,并且能进一步分化吴国的执政根基。如果张昭、步骘这样的重臣返回家乡,那是什么样的影响?
最后周胤、丁奉率领的将士有一半是蛮夷,他们是出于对将军神将的赫赫威名才来投军的,还有一半是江东士家的部曲,他们是陆家、张家支持将军的实际行动,如果让他们长期被困彭城,那他们还会相信将军吗?
听完了虞汜的分析,魏霸也有些无奈,装神弄鬼这种事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绕进去,现在看来他享受完了福利,现在该付出代价了。
“世洪以为,现在当如何处置为好?”
“继续前进,保持速度。”虞汜摸着下巴,沉吟片刻:“请陆将军调朱然等将支援,让尊父兄率精骑待命,静待其变。我军越是镇定,魏军越是不安,拖的时间越长,对我军越有利。”他笑了笑:“将军在辽东播下的那些种子,总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发芽。江东的,也同样如此。”魏霸笑了起来,颌首表示同意。虽然他现在的实力没有明显优势,却潜力巨大,随着时间的推移,形势会对他越来越有利,比起简单的退却,保持镇定,给魏军施加持续心理压力,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打仗嘛,哪能不冒险。兵不厌诈,有时候冒一点险,换来的利益却是大大的。魏霸给陆逊发出了消息,然后率领水师继续向彭城挺进。与此同时,他派出大量的斥候向北进发,前锋一直深入到泰山地区,大张旗鼓,招摇过市,仿佛大军即将北上。
这么张扬的行动首先被赶来支援的田豫捕捉到了。田豫有些不安,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不敢有任何疏忽大意。收到魏霸的斥候深入泰山郡的消息,他虽然不敢肯定魏霸会向北进军,却也不得不防。
到现在为止,他一直没有搞清魏霸的真实兵力有多少。原因很简单,魏霸是水师,他的驻地都在海上,不像陆地上那样,可以派人潜到附近去打探,只要花点时间,大致兵力还是搞得清楚的。在海上,完全是魏霸的天下,要想派斥候潜到岛上去,难度不是一般的大。茫茫大海之上,没什么可以遮掩的地方,一旦被魏霸的斥候船发现,魏军斥候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入海打探魏霸的动静,已经成了魏军斥候谈虎色变的艰难任务,即使是悬以重赏,也很难找到主动的勇士。
所以田豫只知道魏霸在好几个岛上有驻地,最大的一个驻地就在胸县外的海上,但是魏霸在那个岛上宪竟驻扎了多少人马,一直是个谜。
魏霸目前正在赶往彭城,可是万一他的目标不是彭城,而是青州呢?田豫不得不防着这一点。他放缓了前进的步伐,并且派人通知紧随其后的王凌。
王凌的想法和田豫一样,不过草率进军,以免魏霸袭击青州时回援不及。
这样一来,他们的进军速度就慢了下来。在途经鲁县的时候,王凌停了下来,在继续前进和就地待命之间犹豫不定。即使张颌多次派人催促,他也不肯继续前进。
羊发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把一批牢骚满腹的世妾送出了门,这才转身回到了中庭。羊祜从侧院走了过来,看了羊发一眼,就笑了起来:“兄长满腹愁肠,莫非是因为王使君的缘故么?”
羊发摸了摸羊祜的脑袋:“可不是么,王凌驻在鲁县,不进不退,也不知道哪一天才是个头。他人在鲁郡,按说与我泰山没什么关系,可是现在战事紧张,我们也不得不出资劳军。可是……。”,羊发挠了挠头,为难的咂了咂嘴。
“是担心母亲不愿意么?”
羊发长叹一声,点了点头。继母蔡氏是个识大体的人,可是这不代表她就没有感情。对王凌,蔡氏可没什么好感。原因很简单,她的父亲蔡邕就是死在王凌叔父,司徒王允的手上。而她的妹妹蔡琰被匈奴人掳走,流落胡地十二年,也和王允处理不当,引起长安骚乱有关。如果从外人的角度看,也许全怪王允也不对,可是对蔡氏来说,父亲的死妹妹的受辱,王允都是罪魁祸首,要她理性的看待这个问题,难免有些苛求。
羊发担心,蔡氏会不同意出资助军,至少不会那么大方。可是作为家中的主事人来说,羊发很清楚王凌的脾气,惹恼了他,虽说把羊家斩草除根太夸张,毕竟羊家也是泰山有名的大族,可是要找点事头整治一下羊家,那还是很轻松的。
和这些手握兵权的人做对是非常不明智的。
“可是兄长有没有想过,王凌为什么停在鲁县不走?他由北而来,应该是去彭城的啊。”
羊发眨眨眼睛。
“兄长没有听说,最近泰山出现了汉军斥候的事么?”羊祜笑眯眯的提醒道。
羊发眼皮跳了两跳:“你是说,魏霸有可能北上,与王凌在泰山决战?”
“我不知道魏霸是怎么想的,不过,我想王凌应该担心这些。”羊祜眨了眨眼睛:“魏霸绕着青州走了一圈,王凌也在岸上陪了他一路,他们争夺的目标不是彭城,而是青州。王凌要救彭城,固然是因为彭城沟通南北,一旦失守,魏霸就可以彭城为基地,北上西进,切断青州与洛阳的联系,使青州成为飞地。可是若魏霸佯攻彭城,诱王凌、田豫南下,袭取青州,王凌同样会处于被动的局面。他岂能不防?”
羊发连连点头。他明白羊祜的意思了。王凌现在前怕狼,后怕虎,是不敢和他们这样的世家大族翻脸的。只要不撕破面子,哪怕是失礼一点,王凌也只能忍了。更重要的是,就目前的形势来看,魏国已经处于劣势,徐州大概是守不住了,青州也炭炭可危,南城虽然算兖州地界,却和徐州靠得非常进,只要魏霸发动攻势,南城随时都有可能进入魏霸的势力范围。
在这个时候,和王凌走得太近自然不是什么好事。就算没有蔡家和王家的私仇,从家族的前途来说,和王凌保持距离也是应该的,羊家如此,其他家族大概也会如此。法不责众,就算王凌有意见,他又能如何呢?
换句话说,他根本不需要把王凌当回事,更没有必要拿这件事去惹母亲蔡氏不高兴。
他捏了捏羊祜的鼻子,笑道:“叔子,难怪长辈们都说,以后我羊家能不能再进一步,就要看你呢。我这个兄长,真是自愧不如啊。”
“嘻嘻,兄长谦虚了。”羊祜眼珠转了转:“兄长,我帮你出主意,你也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你还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
“我想去江东游历一下。”羊祜眨眨眼睛:“听说外祖当年有一些孤本留在吴郡顾家,我想去看看。”
羊发眼神一闪,会心而笑,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