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祎不敢怠慢,他立刻给诸葛亮写了一封急件,以最快的速度送出,同时把魏霸的计划转告给了张温。张温也吓了一跳。他和费祎一样,不知道魏霸究竟是真想这么干,还仅仅是虚张声势的威胁。不过,以魏霸的做事风格,他完全有可能真的和孙权翻脸,毕竟攻不下南阳,李严肯定会把他当替罪羊,而他已经得罪了诸葛亮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做任何事来进行补救都是可能的。
诸葛亮能不能拿下陇右,张温不怎么关心,甚至可以说,诸葛亮拿不下陇右更符合吴国的利益。可是如果魏霸和李严为了转嫁责任,调头攻击武昌,那对吴国来说就是一个大问题了。孙权坐山观虎斗是想占便宜,可不是想惹火烧身。
张温立刻把消息回报给孙权,同时汇报了李严、马谡调兵遣将的事实,他们也许是准备夹击司马懿,但同时也可能是大撤退的前兆。一旦他们放弃了樊城,放弃了南阳,接下来就完全有可能攻击武昌。
对魏霸这样的疯子,谁都不能以常理推测,只能做好应变准备。
在见费祎、张温之前,魏霸就派了一个武卒紧急通知赵统,事情可能有变,接到命令后,你和陈到立刻退出豫州,不要有任何迟疑,越快越好。我会在桐柏山接应你们,你们不用再从江夏境内通过,可径直由汝南进入南阳郡。
忙完了这一切,魏霸重新在习家池边坐了下来,甩开钓杆,悠闲自得的钓起了鱼,仿佛天下太平。
……
赵统接到魏霸的消息之后,和陈到商量了一下,没有任何迟疑,立刻起营。他在离开之前,还给陆逊送了个消息,很客气的对陆逊说,我军正在围攻新野,兵力不足,我要回去增援。这里的战事就托付给辅国将军你了,愿你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云云。
陆逊莫名其妙,不知道赵统说的是真是假,不过赵统、陈到不是他的部下,有什么行动,也不需要向他请示,通知他一声,而且这个理由很正当,就已经尽到了盟友的本份了。他虽然派陆岚去劝了一下,却不好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陈到、赵统消失在视野之中。
陆逊立刻向孙权汇报。
孙权刚刚接到张温的急报。得知魏霸恼羞成怒,攻南阳不成,要转而攻击武昌泄愤,孙权气得眦睚俱裂,暴跳如雷。魏霸这么做,简直是打他的脸,打不下南阳就来打武昌,你当我是软柿子,想捏就捏?我虽然还不是皇帝,却也是堂堂的吴王,你以为就你年轻有为?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不比你差。什么时候我成了你想打两下就打两下的怂包?当年曹孟德率领大军而来,我都没低头,今天还能向你低头?
在暴怒之后,孙权又有些担心起来。他当然不怕魏霸来攻武昌,可是他也清楚,一旦魏霸、李严从南阳撤兵,转而攻击吴国,不管他们能不能攻下武昌,他梦寐以求的江淮肯定是没戏了。魏霸撕毁了那份由诸葛亮和李严共同签署的方案,蜀汉就不可能再同意他称帝,吴蜀之间转眼就由盟友变成了仇敌。
再想远一点,如果吴蜀交兵,魏国就能抽出兵力支援陇右,那样一来,诸葛亮也会失去攻取陇右的机会,他也就没办法压制李严和魏霸,他会怎么做?不管怎么做,好像对吴国都没什么好处。
合则两利,分则两伤。真要把魏霸逼到这个地步,最后谁也得不到好处,反而是魏国得到了宝贵的喘息机会。此战过后,诸葛亮和李严之间的矛盾激化,在分出胜负之前,他们大概也不会再有实力攻魏,魏国依然是实力最强的一个。
这可不是吴国希望看到的局面。
配合李严出兵,可以取江淮,称帝。
不配合李严出兵,就要与李严、魏霸开战,两败俱伤。
孙权左右为难,无法取舍。他既恼怒魏霸对他的蔑视,又不愿放弃快要到手的江淮,转而再和魏霸恶战一场。
接到陆逊的报告,得知赵统和陈到已经撤离豫州,孙权更紧张了。魏霸这么决绝,可不像仅仅是恐吓啊。莫非他已经真的决定这么做了??
孙权立刻派人把张温传回来的消息告诉陆逊,向陆逊问计。
……
冀县,旌旗招展,战鼓喧天,数万羌人正在演练诸葛亮刚刚创新的八阵。
郝昭固守冀县,不肯投降,田豫守榆中,夏侯霸率领五千步骑,依仗着骑兵的速度,行踪不定,不断的袭击蜀汉军。蜀汉军中实力最差的就是这些羌人,在历次战斗中,他们的损失也最大。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的装备差,不像诸葛亮统率的蜀汉军有制式甲胄、武器,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不通阵法,打仗的时候一哄而上,一旦遇到不利的情况就作鸟兽散,然后就剩下被骑兵追杀一个结局。
针对这种情况,诸葛亮决定一边屯田一边练兵,练兵的对象就是这些羌人。他改进了八阵,先从千人小阵开始练起,练习熟悉之后,再组合成万人大阵,再组合成数万人的大阵。
诸葛亮城下艹练,既练了兵,又给城里的守军施加压力,希望郝昭能够认清形势,趁早投降。
可惜,郝昭就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根本不为所动。他派人对诸葛亮说,只要城里还剩下一口吃的,还有一个士卒,你就别指望我投降。要进城,你只有攻进来一条路。
这个结果让诸葛亮很恼火,以至于阵法创新,练兵有成的喜悦都淡了几分。到了这一步,似乎只剩下两条路,一条路是等城里的粮尽,一条路是尽快把这些羌人练成精兵,强攻冀县。
因为诸葛亮心里也没底,不知道李严在魏霸、马谡的帮助下能否攻克宛城,什么时候能攻克宛城。如果被李严抢了先,对他来说就非常不利了。虽然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李严抢在他前面的可能姓都不大,但是他还是不能放心。
所以他选择了后一条路,加紧训练羌人,争取尽快投入战场,解决战斗。
诸葛亮看着正在艹练的羌人,看着进退有序的新阵,瘦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
能在短短的一个多月能将羌人训练到这个地步,心血总算没有白费。他看着正在前阵指挥的姜维,欣慰的笑了。六盘山之败,没有将姜维打垮,反而将他由一块生铁锤炼成了精钢,磨砺出了锋芒。有魏霸这个劲敌在,姜维在以令人惊讶的成长。
就和马谡一样。
一想到马谡,诸葛亮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胸口一阵刺痛。马谡成长起来,他原本应该感到喜悦,可是现在的马谡却成了他的心病。他怎么也感觉不到一丝快乐。马谡和李严并肩作战,这分明是对他无言的反抗,更让他不安的是,不仅马谡背弃了他,连他派过去监视魏延、赵云的监军邓芝都背叛了他。
这究竟是为什么?
“丞相!”杨伟穿过战阵的空隙,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噔噔噔”的上了指挥台,气喘吁吁的看着诸葛亮,双手递过一份急报。
诸葛亮花白的眉毛挑了挑,微微颌首,以示对杨伟的嘉奖。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教,杨伟现在已经不像以前那么轻浮了。他手中的军报显然是一份紧急军报,可是他却没有大惊小叫,只是走得急一点,这已经难能可贵。
“谁写来的?”
“费参军。”
“什么事?”
“南阳有变。”
诸葛亮心里“咯噔”一下,迅速接过军报,打开之前,先看了一眼封囊,当他看到那个特定的标志时,他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这是一封十万火急的军报,如果不是足以影响全局的消息,费祎不会使用这样的标志。诸葛亮立刻抽出军报,没有看内容,先看了一眼最后的曰期。
费祎标注的曰期比较长:腊月三曰子时三刻,于襄阳岘山习家旧宅。
诸葛亮的眼神顿时缩紧,这里面透露出的每一个信息都让他紧张。一是时间,从费祎写完这封急报,到他收到这份急报,只有五天时间,这是六百里加急送来的。二是地点,费祎特地点出习家旧宅,其实就是在暗示他,魏霸现在人在襄阳的习家旧宅,而不是在前线。他是统兵的将领,突然回到襄阳习家旧宅,当然不是休假,而是另有原因。
诸葛亮再也无法保持镇静,立刻摊开军报看了起来。军报并不长,他很快就看完了,当他放下军报的时候,他的脸色红白变幻,眼神凌厉,怒不可遏。
“竖子敢尔!”诸葛亮慢慢握紧拳头,一拳砸在案上,震得案上的笔墨跳个不停,朱砂从砚台里溢了出来,在案上蜿蜒流淌,如血。用黄色蜀锦包裹着的兵符“啪”的一声歪倒,沾染了一些朱砂,变成了红色,看起来是那么的刺眼。
杨伟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知道这个竖子不会是别人,只会是魏霸。诸葛亮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现在当着他的面骂魏霸是竖子,自然是怒到了极点。对他来说,这实在是个不错的消息。他们父子在魏霸手上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偏偏诸葛亮还护着魏霸,这是他们父子心头的一根刺,扎得他们非常难受。现在魏霸要倒霉了,他当然乐见其成,而且非常乐意再加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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