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大火点燃了树阵,跟着点燃了驰道上的树木,火越烧越大,越烧越旺,最后变成了三条在树端狂舞的巨龙,不断的向东西两个方向延伸。夜空被火光照亮,连星星都失去了光芒。
魏霸已经看不到司马师,他们之间被大火隔开,除了偶尔穿过火幕的箭矢,基本无法肯定对面还有没有敌人,还有多少敌人。
魏霸看着火光,眼神胡灭不定。
火势如此之大,在那些树木烧光之前,似乎双方没有交战的可能性。难道司马师气势汹汹的来攻,就是为了把这些树阵烧光,好发挥他铁骑的威力?在这些树烧光之前,他就在对面等着?
火这么大,就算烧不到明天早上,至少也能烧到半夜。大家就在这儿等半夜?
一个接一个疑问涌上魏霸的脑海,他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些不对劲,可是又想不出不对劲在什么地方。司马师之所以没有进攻,就是因为有树阵,毁了树阵,才好让铁骑逞威,似乎也说得通。
可是魏霸偏偏觉得这不通。
在火幕的另一侧,司马师看着跳跃的火苗,嘴角终于露垩出了一丝笑容。他知道,自己的冒险成功了。魏霸没有冲上来和他硬拼,被他成功的毁去了树阵,失去了先机。现在就算魏霸想冲上来缠住他,也无法穿过这熊熊烈火。
水火无情,战场上威力最大的武垩器不是弓弩,也不是铁骑,而是水火。善用水火者,方是名将。
看着火势越来越大,渐渐的连弓箭也无法射过这段距离,司马师留下一些人虚张声势,自己带着主力悄悄的撤了。他的目的不是想和魏霸拼命,也不仅仅是想毁掉魏霸的树阵,他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跳出这个陷阱,绕到魏霸的身后去。
呆在如此耀眼的火堆旁,又有谁会注意到远处的黑暗中有什么动静?就算魏霸派出了斥候,做好了防备,可是他为了周全,难免会分兵,而他却是孤注一掷,全力以赴,把一千多骑兵整合成一个拳头,魏霸那疏松的防线又怎么拦得住他?
跳出腹背受敌的窘境,绕到魏霸背后去,才能真正的重新掌握主动。到了那时候,树阵被毁的魏霸除了逃跑,就是利垩用那些并不熟练的骑士和他决一死战。
当然了,如果魏霸坚持要用步卒来面对他,他也欢迎之至。
一千魏军骑士远远的绕了一个圈,迂回到了驰道北侧的山坡下。远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正好给他们当作照明,连火把都不用打了。他们走得并不快,阵形也很疏松,松软的田垄正好消去了马蹄声,一切都显得那么的顺理成章。
直到前锋与魏霸派出的斥候相遇。
两个魏家武卒看到那影影绰绰的人影,立刻警觉起来,他们迅速分开,一个向前摸了过去,一个迅速的后退,同时警惕的举起了手中的盾牌。他们刚刚举起盾牌,两枝箭就射了过来,一枝钉在盾牌上,一枝擦着后退者的头盔飞过。
“操!”后退的武卒骂了一声,叫起来,掉头就跑,同时放声大叫:“敌袭—小。
几匹战马从黑暗中冲了出来,马背上的骑士挥舞着雪亮的战刀,向迎上去的武卒劈去。那武卒一听到到沉闷的马蹄声,顿时知道大垩事不好。他大吼一声,不退反进,挥起战刀,向冲出来的骑士迎了上去。
“嚓,‘的一声轻响’他手中的战刀砍断了骑士劈下的战刀,人也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得倒飞起来。他凌空翻了一个跟头,卸去战马的冲击力,及时的挥刀砍落一枚利箭,虎吼着再一次向前冲去。
“杀!”一声暴喝,战刀砍断了一只马腿,战马轰然倒地,把马背上的骑士摔倒在地。武卒连看都没看他一眼,长刀带着血珠掠起,狠狠的荆在左侧骑士的大垩腿上。没等他收回战刀,两枝箭从黑暗中厉啸而出,射向胸口的一枝被钢甲弹开,另一枝却深深的射入了他的大垩腿。他闷垩哼一声,单腿跪倒在地,就地打了个滚,避开了一匹战马的冲撞,顺势举起战刀,割开了那匹战马的腹部。
热腾腾的血从伤口处涌了出来,接着,白色的肠子也从伤口里挤了出来,很快被战马自己踩断,战马悲鸣着又奔出去几步,栽倒在地,将骑士摔落尘埃。
武卒翻身刚想爬起来,又是两匹战马从黑暗中冲出,两口战刀同时劈在他的肩上,将他再次带倒在地,紧跟着,一匹战马冲了过来,碗口大的马蹄迎面踩到。
“杀!”武卒狂吼,奋力掷出了手中的战刀。
“喀嚓”一声脆响,马蹄踏在武卒的胸口,武卒口喷鲜血,睁圆了眼睛死去。他扔出了战刀在空中呼啸着,打着转,深深的刺入了一个骑士的胸。。骑士猝不及防,“扑通”一声落马。
司马师纵马一掠而过,从落马的骑士身上拔出了那口战刀,又瞥了一眼那已经气绝的武卒,不禁凛然心惊。这个蜀军步卒面对成群的骑士不仅没有逃跑,反而勇敢的迎了上来,并且在举手投足之间连伤数骑,武技之精湛,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司马师身边武技最好的亲卫也未必能做到这些,而这却仅仅是魏霸部下的一个士卒。
司马师不敢怠慢,既然已经被发现了踪迹,他就不再掩藏行踪,下令所有的骑士散开,以最快的速度奔跑。一声令下,骑士们放开了缰绳,开始催马狂奔。虽然在田垄间奔驰非常危险,随时都有可能马失前蹄,但总比被困在这里的好。
他们的行动已经暴垩露,拖延的时间越长越危险。一旦那些蜀军步卒赶了过来,他们的伤亡将更加惊人。
司马师把队伍散开,就是为了尽可能的扩大阵形的宽度,延滞武卒们的堵击。战马虽然不能全速奔驰,可是比起人来,终究还是要快一些。只能要抢在魏霸拦住他之前逃到驰道上去,他至少可以保住性命。
近千骑开始冒着危险奔驰,虽然不断有人落马,可是他们还是越跑越快,越跑越快,渐渐的汇成一股洪流。
驰道上的魏霸看着山峦下仓皇逃窜的魏军骑兵,哭笑不垩得。他现在明白了司马师真正的用意,不过却是慢了一步。现在他就算下令追上去,也拦不住司马师了。
从田垄里逃跑要冒很大的风险,一旦被他堵住,更有全军覆没的可能,就算顺利的逃出去了,只怕损失也不小。他本来以为司马师不会这么做,可是没想到司马师就是这么做了。
战场之上,总有你想不到的事。没有人可以算无遗策。
“这小子是壮士断腕,壁虎断尾啊。”魏霸半是遗憾,半是感慨的说道:“这小子有魄力,不愧是司马懿的儿子。,‘
“且,有什么魄力,还不是丧家之犬?”魏兴见他提议的夜袭计划失去了作用,不免有些丧气,皱着鼻子,撅着嘴巴,冲着正在逃跑的魏军骑兵吐了。唾沫。
“丧家之犬怎么了?”魏霸却不以为然,“只要活着,丧家之犬也有机会再来咬你一。。只有死狗,才会没有反咬的机会。”
“少主,那我们就追上去,把他打成死狗吧?,‘魏兴眼珠一转’又兴垩奋的说道:“不到,不是把他打成死狗,是把他打成死马。”他觉得自己的说法很有创意,不禁咧着嘴笑了起来
“当然不能让他这么顺利的逃走。”魏霸搓了搓手,下令武卒们开始追击。他们骑上战马,沿着驰道一路驱赶。一具发现那些魏军骑兵想冲上驰道,他们就用弓弩进行射击。魏军骑士苦不堪言。他们在田垄里,无法让战马全速奔跑,就算骑术再好也发挥不出来。武卒们却是在驰道上奔跑,虽然同样看不见路,却要安垩全得多,至少不会担心战马踩进沟垄里马失前蹄。而且武卒们身上全是结实的步卒战甲,防护能力也比魏军骑兵的战甲更强,双方对射,魏军骑兵更吃亏。
一个在驰道上,一个在田垄里,双方展开对射,占尽上风的武卒死死的压垩制住了魏军骑兵,让他们的骑术无法发挥,一直处在被动挨打的地步。
在亲卫们的保护下,司马师终于冲上了驰道。他的心在滴血。他很清楚,他虽然安垩全了,可是他的三千骑兵也损失得差不多了。看看身边,除了一百多亲卫骑还跟着他之外,其他的骑兵已经没几个了,他们有的还在田垄里逃命,有的已经永远倒在了田垄里,最后能活着跟他回到驰道上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一半。
这是一场惨败,一场彻头彻尾的惨败。
这是他第三次从魏霸面前败走,比起上两次,这次更狼狈,更惊险,损失更惨重。父亲给他的三千精骑,他大概只能带两成回去。
魏霸,只要我还活着,我总会再来的。司马师看着身后的驰道,看着远隐约可见的火光,想像着火光下正笑得得意的魏霸,心里充满了恨意。他握紧了马鞭,用力的抽垩了一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已经发现了你的弱点,下一次,一定会将你施予我的耻辱加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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