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天乐对《老子》这段话的翻译来看,他确实不是那种死读书,读死书的书呆子,这东西不是仅仅靠记忆力好就行,而是要对全文有个全盘的理解,并且揣摩过后才能做到这一点。
听了他说的这些后,张勉也是放心了下来,还好自己教的人不是个书呆子,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体的病可以治,但成了书呆子,这就不好治了。
课间休息时分,书阁中的孩子都出来了,沉鱼也刚好出来,她是负责教《三字经》、《千字文》和《弟子规》等蒙学,多以幼童为主,而庆阳公主则负责教《诗经》和《千家诗》等诗文,多以少年为主,欧阳岳则对《老子》和《论语》等经典尤为感兴趣,所以对此教授他人。
“少爷?你怎么在这?”沉鱼刚一出门,就看到张勉在此处,不愣怔,问道。
“师父刚才还在考我来着,沉鱼姐姐,要是你听到师父出的这题,肯定就答不出来了。”李天乐在旁煽风点火说道。
“什么题目?”
张勉哂然一笑,“你听他在这显摆,答了一题就以为不得了。”
“今下课如此早?”张勉瞥眼看了看周围,见有些学生背着书箱,就走出了书阁,往家中的方向走去,从张勉边走过的学生,还与他打了声招呼,亲切地唤做张先生,张勉也回以他们温醇的笑意。
“哦,如今步入秋收季节,家中人手不足,收割稻谷需要多些帮手,所以中午提前上课,下午提前放学,就腾出些时间给他们回去帮忙干农活。”
听了沉鱼的解释,张勉点点头,对她的做法表示赞成,如今正是稻谷成熟时节,需要大量的人力,一家一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多些帮手,就多些产能,等收好了这些稻谷,然后进行打谷、晒谷、除杂、最后可以拿去卖或是自家吃。
“张先生,我阿大一直都在念叨您,说我见到您的话,一定要请您到家中做客,今不知您是否有空,去到我家做客呢?”
站在张勉面前,一名面庞稚嫩的小女孩,在看到张勉之后,那一双小手就拉住了他不放,一直地邀请他到家中做客。
刚开始张勉还没认出来,后来才想起来,原来在这之前,这小女孩生了一场急病,白咳嗽,晚上睡觉盗汗,醒来就没了,脸色和嘴唇有些发白,请了多名郎中都没有把病治好,后来张勉察看之后,才发现原来这小女孩患的是肺气,过去他自己都患过这个病。
这是因为夏季炎酷暑,没有得到正确的“去火”,所以造成肺部上火,产生了这些症状。
后来张勉让郎中给她开了个去火的方子,而且还交代她的双亲,要给她多吃些诸如苦瓜,还有一些新鲜水果蔬菜,对她的病有着极大的帮助。
果不其然,不出三之后,这名小女孩的病见好转,最后得以痊愈,她的双亲因此对张勉极为感谢,每次都想邀请他到家中做客,可张勉每琐事缠,他根本就没这个时间。
如今被这个小女孩给好不容易“逮到了”,所以小女孩一直拉着他不松手,硬是要他去她家中做客,张勉无奈啊,他怎么好拒绝这么一个可的萝莉,就只好从了她,跟着她来到家中。
“爹爹!您看我带谁来了?”
小女孩天真无邪地拉着张勉的手,走到一位中年大叔的背后,对其喊道。
他正在转动着碾子,只见他脊背上全是汗水,浸透了衣衫,步伐有些吃力地向前推动,听到小女孩的喊声后,他回首过来,当看到张勉时,他马上放下手中的活儿,没有抹布,双手就抹了抹裤腿,面色激动地走上前,道:“原来是张公子大驾光临,终于把您给请来了,幸会幸会!”
“来来,张公子,这边坐!”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先提前走了过去,用一块干净的布擦了擦木凳,然后再请张勉坐过去,“你也坐吧!”张勉让出一个位置来,让他坐下,男子片刻犹豫后,方才坐下。
“幺儿,去给张公子倒茶水来!”男子刚一坐下,马上对那小女孩说。
“不用麻烦了,白开水就行。”张勉刚才在进来时,观察过这里,见这房屋简陋,而且有些老旧,应该是有不少的年月了,还有从这男子的穿着来看,他估摸着这个小女孩的家境并不富裕,茶叶在当时算是奢侈品,他家中未必备有,即便有,那也是很少的数量。
“诶,张公子不必客气,就让幺儿去,前些时刚得到些新茶,张公子就尝尝看。”男子很是地说。
张勉环顾四周,见那地上的碾子,还有舂米的工具,这些都是古时打谷的工具,但这些东西笨重且费力,而且产米的效率并不高,所以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淘汰了,没想到现在还在用。
“叔,你是用这些东西来打谷的?”张勉指着那些工具,问道。
男子点头,“是啊,最近正是收割稻谷时节,你看那里稻谷都堆成了山,可就是打谷太慢,孩子他娘体弱,又做不了这些重活,幺儿也一样,所以家里只有我来推动这碾子,哎。”
说着话,他摸了摸自己的腰,微微皱眉,张勉从他这一动作就能看出他患有腰伤,而且还不轻的样子,这个碾子全为花岗石所造,其重量为三百斤到五百斤之间,重的甚至上吨,哪怕最轻的碾子,用人力去推动,那对人的腰肌劳损是极其严重的,很多人就是因为长期的推碾,造成自己腰部的劳损,还未步入耄耋,就已经干不了重活,提前内耗了自己。
可他们也没办法,生活要过下去,要生存,要养家,只能这样,别说后世人的压力大,从古到今,哪个成年人的压力不大?
“为什么不买头马来拉碾呢?”张勉刚问完,看他疑惑的眼神,张勉就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得有些超前了,因为这时候人们碾谷,都靠的是人力,还没想到用畜力来做这些活路,在他们的刻板印象中,马匹是用在打仗和有钱人家的马车,穷人家连饭都吃不起,又哪来的马拉碾。
当时的马贵吗?
按照当时未国的市价,一匹普通马的价格是在四十两银子左右,也就是四十贯文钱,四千枚铜钱,这是什么样的概念,这么说吧,一户普通人家一月的花销也就十几枚铜钱,一年也就二三两银子,而一匹马则要花费四十两银子,相当于普通人家十年不吃不喝的收入,你说他们买得起吗?
朱门酒臭,路有冻死骨,这就是现实,富人家中马厩十匹马是标配,穷人家屋漏逢雨却也是常态。
没有钱买马代替人力碾谷,就只能靠损耗自己的体力去换取了。
张勉看出男子的无奈,面上带有些许自卑之感,原本只有三十几岁的他,却看起来像是四十几岁般的苍老,皮肤黝黑,鬓角斑白,面容沧桑,看起来确实很劳苦。
在他给张勉递过来茶水时,张勉看他手心生出了一层厚厚的老茧,很是粗糙。
张勉喝了几口茶水,与他聊了会天,傍晚时分,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开始做饭,男子盛留下张勉在这用饭,若是不答应的话,倒显得自己有些清高,甚至还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误会,所以他索就留了下来。
张勉是他们的贵客,男子特地宰了一只鸡,熬成一锅美味的鸡汤,这是他们平里都舍不得吃的,今因为有张勉的到来,才把这只鸡给宰来吃了,小女孩吃到鸡和鸡汤的瞬间,小脸上洋溢着最为幸福的笑容,很久没吃过鸡的她,连着吃了好多。
这一夜,家中充满了欢笑和幸福,在如此温馨的气氛中悄然而过。
张勉连夜赶回去,从府中调拨了一匹马,命人送到那位男子的家中,但这时候,男子一家人已经睡去,所以不得不将此马拴在房子边上。
次清晨。
男子一家醒来,那小女孩带着朦胧睡眼,刚一走出家门,听闻马匹呼吸声,不转首一看,就看到那匹拴在门边的骏马,她刚开始还有些不相信,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她连续擦了擦眼睛后,再次定睛一看,确认面前的确是真实存在的骏马后。
她当时瞪大了眼睛,赶紧回屋呼唤她的父亲,大声激动道:“爹爹!爹爹!我们家有大马了!我们家有大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