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孔老三虽不是魏大勇的对手,但以他的武功,也不至于败得这样全无还手之力。
这其中大有缘故。
一则孔老三乍见魏大勇年轻,即便是从松山空明寺来的,也不免升起一丝轻视之心。
二则魏大勇一开始故意示敌以弱,装出一副来不及作出反应的神态,更让孔老三以为自己胜券在握。
三则魏大勇知道自己这样的外来和尚,必然受到这些本土豪杰的本能的排挤和轻视,最好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来一个下马威,让对方收起小觑之心。这就要求他最好一招制敌。
故此,魏大勇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半招“金龙手”接连半招“螳螂爪”,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就连续用两种手法发出了一招,硬生生将孔老三打得站不住脚。
幸而魏大勇手下留了分寸,孔老三虽然摔得七荤八素,却也只是皮肉之苦,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
他败得无话可说,也自是知道魏大勇手下留情,便上前拱手抱拳道:“空明寺的功夫,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别人我不敢说,但是我孔老三承认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看来这是个心直口快的爽快人。
魏大勇谦逊两句,无非是“承认承认”之类的俗套。
龙笑天在一旁说道:“大勇兄弟的武艺,我们算是领教了。但不知吴爷所言的枪法,是否也如身手这般了得?”
魏大勇也不谦让:“听枪声,靶场就在左近,我也不怕献丑,咱们一同去试几枪,如何?”
龙笑天和孔老三当然求之不得。
这个时候楚云海对魏大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正有此意,也一力赞成。
于是一群人来到了营房后面的靶场。
靶场的设施也是因陋就简,相当粗糙,也就是一大片空地,划出三十米、五十米、一百米三条白灰线,用来插放靶子。
此刻,大部分的靶子都设在三十米处,间或有几个靶子在五十米处。而一百米的线上,只有孤零零的一个靶子。
魏大勇注意到,三十米靶子的上面,弹孔寥寥无几,而且基本上都是打在圆圈的外围,靶心都是一片空白。
至于五十米靶子,成绩更是令人不忍卒睹,魏大勇的视线来回扫视几遍,勉强在靶子边沿找到三个弹眼。
不用说,百米的靶子上,自然是一片空白。
在射击线上,几十个服装打扮迥然各异的好汉们,手里各俱拿着长短枪支,对着靶子打得不亦乐乎,嘴里还嘻嘻哈哈开着粗俗的玩笑。
他们中间,也不乏有人细致瞄准,只不过瞄了老半天,照样一枪打空。
龙笑天厉声吼道:“停,停!不要开枪了,都给老子停下来!”
有的人听见就罢手了,也有人对此置若罔闻,依旧还在不停地开枪,可笑的是子弹都没上靶,天知道飞哪去了。
龙笑天走过去接连几巴掌扇在那几个人后脑勺上:“个斑马!劳资草泥马鸽老毕!叫你丫的停火,你当劳资的话是耳旁风?”
被打的人,自知理亏,主要还是自己的拳头不如龙队长硬,当下也不敢还嘴。
所有练习打靶的队员,全都端着长短枪支来回晃动,枪口也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不住移动,连保险都没关。
魏大勇和楚云海二人都是看得胆战心惊,冷汗都下来了,生怕一个不慎误伤了自己人,赶忙叫道:“小心!先退掉子弹,枪口千万别对着人!”
孔老三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态,大咧咧地说道:“没事,不用大惊小怪,我们练习打靶这许多天,不也没出事过吗?”
话音刚落,就听“砰”的一声,不知是谁的枪走火了,一颗子弹正好射入孔老三脚边的泥地里,吓得他一蹦三尺高,破口大骂:“哪个不开眼的孙子,要是打伤我的脚,劳资就打折你的腿!”
楚云海苦笑不已,对吴天华说道:“吴兄,这靶场得赶紧定出一套规章制度,说实话,这里居然没有人受伤,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吴天华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回头还请楚教官制定详细方案,我来宣布,由你和大勇监督执行。”
再看那些队员,手忙脚乱地褪出枪膛里的子弹,关闭保险后,就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打趣,热闹得跟菜市场一样。
龙笑天少不得又是一通训斥外加拳打脚踢,总算让这群护庄队的队员老实了一些。
此前听吴天华说自己组织了一个护庄队时,楚云海还以为这是一个类似民团的组织。
那年头县府对于乡村的掌控力很差,基本上都是地方乡绅或宗族势力说了算数。
很多乡绅手头都有自己的武装力量,少则十几人,多则数百人,名义上算是维护地方治安。
等到打壕之后,这些人被清算一空,政权也直下村镇,这种现象才得以杜绝。
总体而言,这些地方武装都是全天候脱产的准军事化力量,等级要高于半脱产的民兵,军事素质也要高于后者。
然而楚云海看到的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这名义上是类似民团的护庄队,实际上除了不烧杀抢掠之外,跟深山老林里的土匪没啥两样。
他只能暗自摇头,知道自己的担子不轻,可谓任重道远。
看看局面没有那么混乱了,龙笑天这才叫道:“弟兄们都给我洗干净耳朵听着,今日吴爷给我们带来了两个人,一个是这位楚云海楚教官,他读过保定军校,还当过國军的长官,吴爷请他来训练我们怎样打仗。另一位是来自空明寺的武僧魏和尚,他要来指导我们怎么打枪!”
介绍楚云海的时候,现场鸦雀无声,这些人听说楚云海是读书人,又当过國军的军官,学识经历远在自己之上,心里顿时矮了半截。
等到介绍魏大勇之际,他话还没说完,下面就议论开来,说什么的都有,并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粗野的狂笑声。
——什么?空明寺的和尚教打枪?有没有搞错?
——这小和尚年纪轻轻,嘴上没毛,他会打枪吗?我看只会打shou枪吧!
——空明寺的功夫,我服。空明寺的枪法,有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