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是扒手,那对方的身份就很值得怀了。
魏大勇皱着眉头说道:“该不会是咱们走漏了风声,招来道上的人?”
按说这种可能性不大。
外出购粮这件事,庙里筹划已有几天时间,但松山空明寺那边,知道这件事情的,也就方丈和知事堂的几位大师。
说破天也没人相信,这几个人里面,会出现内贼。
此外,这件事还经过了电报局和银行两个地方。
这两处的经手人,可以从电报内容和办理汇票的细节里,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有心人只要多加留心,就能够把魏大勇他们的行踪,猜个**不离十。
这么一想,倒是不能不防。
圆同师傅不慌不忙,嘴上保持着咀嚼的动作,心里不停地琢磨着。
就算让真永不幸言中,眼下也不必着急,可以慢慢思考对策--
车站这地方肯定是安全的。
像郑县站这样的大站,人来人往,而且眼下非常时期,站内站外的巡警随处可见。
即便真有人打什么歪主意,也不会在这大庭广众的地方,跳出来找死。
所以,当下最关键的是,必须判断出这两个家伙是否心怀鬼胎。
魏大勇又出了个主意:“要不,我们试探一下?”
他的法子很简单,也很有效。
三人飞快地吃完烧饼,突然毫无征兆地一齐起身,脚步匆匆朝车站外走去,像是有什么急事要离开此地。
那两个汉子明显呆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这三个和尚买了去漯河的车票,眼看着发车时间已经临近,他们怎么突然出门?
来不及多想,二人简短商量两句,胖黑脸留在候车室,瘦猴立即起身追了出去,生怕跟丢了目标。
谁知刚追到门口,就见魏大勇他们迎面走来。
原来魏大勇他们只不过是在门口转了一圈,马上就掉头往回走,正好跟瘦猴打个照面。
这下不用怀疑,这两个家伙就是在盯梢魏大勇一行人。
为了不打草惊蛇,魏大勇故意憨憨一笑,露出两颗大白牙:“借问一下,茅坑在哪边?”
言下之意,这是他们三人出来的目的。
真远逗他说:“没见识!现在不时兴叫茅坑茅房了,要叫厕所!”
瘦猴面露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之色,忙不迭地指明厕所的方向,灰溜溜地钻回了候车室。
魏大勇等人相视一眼,看来这趟火车不会那么太平了。
不多时--
“叮铃铃……”
急促的电铃声响起,这是开始检票上车的信号。
几个五大三粗的检票员,扯开嗓门叫嚷着:“去漯河的,赶紧过来排队检票。”
说是排队检票,可是现场秩序却是一片混乱,根本没人排队。
就见一大堆人,一窝蜂似的往前涌去,瞬间就把几个检票口,堵得水泄不通。
这些个乘客,一个个拿着车票的手臂伸得老长,都想着自己先检票先上车。
大家一齐往前涌的结果,就是所有人都挤成一团,几乎动弹不得。
于是抱怨声、咒骂声乃至小孩的哭泣声,不绝于耳。
检票员们对此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他们也不接票,拿着票剪“咔嚓咔嚓”,对着递到眼前的车票不停地打孔。
每打完一个孔,检票员就抓住拿着这张车票的人的手臂,用力往前一拽,也不管对方在人群中挤得多紧,反正能把他拉到自己身后的检票通道就行。
被强行拉过来乘客,尽管痛得连声怪叫,愣是不敢怪罪检票员,还得千恩万谢,扛着行李穿过通道,直奔月台候车。
等魏大勇他们进站时,去漯河的火车已经停稳。
所有的乘客又开始秩序大乱,拼命往车上挤。
魏大勇扫视一眼,就见这月台其实挺简陋的,也就六七米宽,靠近中部的地方,竖着一根两米多高的水泥柱子,上面有一块大牌子,写着“郑县站”的字样。
两个“真”字辈武僧,只远远见过火车,从未像今日这般近距离观察,更别提坐火车了。
傻大黑粗的绿皮车,让他们看得眼花缭乱。
刚才检票时之时,魏大勇注意到,一胖一瘦那两个贼眉鼠目的家伙,就在自己后面不远处跟着。
这两个人,瘦猴两手空空,胖黑脸手里提着一个不大的皮革包,看样子装几件衣物都够呛,形迹越发显得可疑。
魏大勇心说:看来这些家伙吃定俺们了,还真是贼心不死。
魏大勇他们的座位是二等座,在六号车厢靠后的位置。
把包袱放好后,魏大勇站着身子,前后扫了一眼。
他是第一次坐火车,看什么都觉新鲜。
过道里人头攒动,嘈杂纷乱,都在忙着往行李架上堆放东西,推搡吵闹声不绝于耳。
这还是圆同师傅考虑到汇票的安全,所以让真远买了二等车厢的票。
跟三等车厢相对比,这里绝对称得上秩序井然,如果是在人员更加密集的三等车厢,恐怕场面还要更糟。
魏大勇三人的座位,并非连成一排。
圆同师傅和真远坐在一起,真远居中,圆同靠近过道。他们的里面靠近车窗的位置,是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学究。
魏大勇坐在他们对面,也是靠近过道的位子,他的身边就是跟踪他们的瘦猴。
最里面则坐着一个留着穿着阴丹士林蓝色裙装的年轻女子,看起来像是一个女学生,留着披肩发,相貌清秀可人,尤其是一双杏眼,眼波流转间,顿时让人心生怜爱之情。
那胖黑脸汉子也在这节车厢,位子在魏大勇斜对面,也就是过道另一边,规规矩矩地坐着,不与瘦猴相互搭腔。
明明相识,却不说话,这装得未免也太生硬了吧?
魏大勇几人也不点破,面色如常。
圆同师傅取出一串佛珠,轻阖双眼闭目养神,不停地捻动着珠子,默念佛经。
真远暗自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动手,把两个贼骨头打得满地找牙。
魏大勇怕他露出破绽,狠狠瞪了他一眼。
真远心领神会,这才把视线移向窗外。
“呜呜呜……”
“咣当,咣当……”
汽笛声长鸣,巨大的噪音中,火车缓缓驶出了郑州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