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魏大勇躲在柱子后面,刚刚松口气的时候,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叽里咕噜一阵交谈声。
随后,负责守卫镇公所的两个鬼子兵,端着三八大盖,朝他这个方向走来。
原来魏大勇奔跑的速度,虽然快逾闪电,但此时月光正好斜落下来,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站在镇公所那边的两个鬼子兵,并没有发现魏大勇的行迹,不过却看见了地面上一掠而过的黑影。
他们跟祠堂的哨兵交谈了几句,没有什么收获,但这两个鬼子兵确信不是自己眼花,于是一齐过来查看情况。
街面上并没有藏身之处,除了那两个粗大的木柱子。
两个鬼子兵相视一眼,分别从两侧,向柱子后面包抄过去,并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两个人在柱子后会合,那里空空如也。
继续往前,绕到另一根柱子后面,同样没有人。
真是活见鬼了……
两个鬼子兵骂骂咧咧,悻悻然往回走去。
他们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头顶上,柱子与遮阳棚交界的阴影处,有两只微微发亮的眼睛,眨巴了一下。
那是——
魏大勇!
在快速穿过街面后,一听见鬼子兵交头接耳,他虽听不懂意思,却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行动可能引起了对方的怀疑。
不过他的身边除了这两根柱子外,全无它物,急切间根本无从躲藏。
忽地,魏大勇有了主意,他双手屈指成爪,抓住柱子三两下就爬了上去,攀住上面的横梁,双腿往上一勾一盘,整个人就缩进了暗处。
就算有人从下面往上看,如果不借助火把之类的照明物,也看不见头顶藏着个大活人。
不出魏大勇所料,鬼子兵果然起了疑心,走过来查看,幸好他躲得及时,否则当场就要露馅。
魏大勇固然不怕鬼子兵,在这样的近身战中,鬼子兵长枪并不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一旦动手的话,魏大勇有足够的信心,三招之内就徒手干掉这两个人。
只不过那样的话,惊动了其他鬼子兵,自己的行迹也就此暴露,别想能够再去祠堂,查探爹娘是否滞留于此。
所以魏大勇选择了隐忍不发,心说姑且饶你们不死,让你们多活一阵子,等我确认了父母的下落,再找机会收拾你们不迟。
两个鬼子兵刚转身返回哨位,魏大勇就以头下脚上的姿势,双手夹住柱子,如同一条壁虎似的,身子稍一扭动,整个人就沿着柱子滑到地面,然后轻巧地一个翻身,悄无声息地挨着柱子而立。
在两个鬼子兵往回走的同时,魏大勇也紧贴墙根前行。
由于角度的关系,祠堂门口的哨兵,看不见魏大勇这边的动静,而镇公所的哨兵还没回到哨位,他们正背对着魏大勇走路,也不可能发现异常。
就在镇公所哨兵归位的同时,魏大勇也已到了祠堂的围墙边上,正好避开了他们的视线范围。
那边厢又传来交谈的鸟语,祠堂哨兵正在嘲笑对面的同袍疑神疑鬼,结果毛也没发现一根。
魏大勇顾不得许多,顺着墙脚往祠堂后门方向急速掠去,很快就找到了后门的位置。
那是一扇单开的木门,从里面锁死了,严丝合缝,完全看不到里面的状况。
这个时候,魏大勇就必须冒一次险了。
他决定翻墙进去。
围墙虽高,但难不住魏大勇。
唯一可虑的是,围墙内究竟有没有人,或者说有没有敌人。
魏大勇对此无从知晓,因此做出这个决定,其实风险很大。
但是眼下他已然别无选择。
就见他后退几步,一直退到了对面的墙根下,然后往前加速奔跑,“噔噔噔”来了个三步上墙,如履平地般蹿上直立的墙壁,双手攀住墙头稍一用劲,骗腿就骑在了墙上。
他在高处,借着月光把整个祠堂的格局看了个通透。
姚家祠堂的规模不小,有两进的院落,前庭十分宽敞,同时容纳几百人祭祀不成问题。
它的建筑也比较考究,雕梁画栋,只是经历了几十个年头的风雨,外表看起来颇为沧桑。
魏大勇脚下的后院,相形之下就显得有些寒酸,凌乱地栽种了一些花草,由于疏于照看,都已经不成样子。
那些被鬼子监押在祠堂里的人,有些睡在房间里,有的睡在廊檐下,更多的人就是铺一张草席,直接露天睡在院子里。
乱世人命贱如草,能够在枪口和屠刀下活着,就是一种莫大的幸运,吃好睡好什么的,根本不敢奢求。
祠堂里面没有火光,鬼子禁止这些乡民在夜间随意活动,一经发现,就会受到严厉处罚。
加之青田为了保证自己这支队伍的粮食供应,每日只给这些人吃两顿稀饭,他们也没有多少力气走动。
因此天才黑下来没多久,祠堂里的人都基本上窝着不动了。
魏大勇观察片刻,没有发现后院内有什么异常,便飞身跃下,就地一滚站稳脚跟,紧贴墙壁保持着半蹲姿势。
他落地的声音很轻,几乎微不可闻,当然也就不会惊动祠堂里的人。
魏大勇快速地向后殿边上一间屋舍靠拢,那里的后窗开着,他侧身靠在窗外,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倾听屋里的动静。
屋里虽然没灯,黑黢黢的一片,不过有人轻声细语地说话--
“老头子,你说鬼子……”
“嘘!别乱说话!”
“额…自从根子他们昨天被叫去干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后来还传来几声枪响,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老觉得不得劲,你说根子会不会出什么事……”
这间屋里住的人,是姚金田和他老婆。姚金田是姚保长的本家,多少得了些照应,住进祠堂后姚保长叫人给安排了一间放杂物的偏房,还临时支了木板床,比起住廊檐下和院子里的人,强了不知多少倍。
唯一让人揪心的是,鬼子占领姚家镇后,他们的儿子姚根,跟其他所有青壮年,一同被叫出去干活。
头两天晚上,这些干活的人还都回祠堂睡觉。
到了第三天,他们却都没回来。
姚保长给大伙儿的解释是,那个名叫姚成的家伙不老实,干活时趁皇军不注意,试图逃跑,结果被皇军击毙。
姚保长说,这件事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皇军对青壮年不放心,所以将他们关押在别处,等过一段时间,自然会放他们回来与家人团聚。
不过,姚金田的老婆,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已经是今天她第三次跟当家的提及此事。
姚金田不耐烦地低声斥责一句:“别胡说!金山大小是个保长,真要有事,他一定会出面保住咱家根子,鬼子也肯定会卖他这个面子,就算别人家遭殃,俺们家也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