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青海简要的概括了事情的起因和结果,它们像炸药一样在农铁舒眼前血肉横飞,在她的耳边淹没了其他所有的声音。
片刻之前的羞耻感变成了强烈的巨浪,把她团团围住,令她窒息,让她晕厥,一半是因为父亲的真实面目和他的死,另一半是因为她不知该如何自处。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往一边倒,红润的脸色瞬间失去了血色,嘴里不断吐出白色的唾沫。
“铁舒,铁舒,你没事吧?”
红石一边扶住农铁舒毫无知觉的手,一边着急的看向海大叔,在海大叔的身边,他好像从神医变成了不通药理的凡人。
“不对,不对,”海大叔摇着头,一双慧眼从一些再平常不过的表象看到了本质。
“她的晕厥是排毒造成的!”
“排毒?铁舒体内的毒还没有排尽?”红石已经完全没有心思进行观察和判断。
“石头,你看看她的脸色,这苍白之中是不是有隐隐的黑气?还有她吐出的唾沫,不只是沿着嘴角向下流动,它们本身就在蠕动!”
红石努力沉下心来聚精会神,他看到了一抹难以捕捉的黑气,若隐若现,在农铁舒脸上游动。
他把视线移到农铁舒的嘴角,那些缓慢向下淌的涎沫中有一部分不为人知地悄悄改变了方向,流回了她的嘴里,其余则在向下淌的过程中不安分地蠕动。
“是,海大叔,你说的对!这是农青云下的毒吗?我身上怎么没有这种现象?”
“她还中了其他毒,这像蛊毒,神农鞭正在把她的蛊毒慢慢逼出体外。当年,大师兄从西南带着黎玉露回来以后,师父就和我讲过蛊毒。
九黎族的人擅长给人下蛊毒,最初师父很担心大师兄中了黎玉露的蛊毒才听之任之,一段时间后才发现大师兄并没有中毒。我今天才第一次见识到蛊毒。”
“那,那我们该怎么做,神农鞭能够彻底清除了铁舒体内的蛊毒吗?她多长时间才能醒?”
“石头,你还不相信神农鞭吗?只是排毒耗尽了铁舒身体内的元气,我无法推断她什么时候能醒来,这要看她的内力和意志力。不过,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农青海祥和的面容露出了微笑。
“什么办法?海大叔,您就别兜圈子了!”
“给她喝人血,一个尝尽百毒的人的血。”
“尝尽百毒的人?那我是啊,我的血可以给铁舒解毒?”红石挽起袖子。
“嗯,我的血也可以,不过石头,这个机会我当然不能和你抢了。”农青海放下红石的袖子:“傻孩子,哪需要那么多血!”
他掰开农铁舒的嘴:“石头,割破你的手指,只需要几滴就可以了。”
红石划破手指,把它放到农铁舒的嘴上,鲜红的血液直接进入农铁舒的喉管,两三滴之后,那些生龙活虎的黑气和蠢蠢蠕动的唾沫就已经失去了活力,慢慢的消失殆尽。
“好了,再观察一阵,不知道这种毒会不会反复。”农青海移开红石不肯收起的手指。
“铁舒解了蛊毒,估计她的想法会改变很多,下蛊的人不能再操纵她了。”
“海大叔,幸好你在这里,要不,铁舒……”
“傻孩子,这也是我的福分,救了一个神农宫的人。”
一炷香之后,农铁舒缓缓睁开眼睛,看见红石和农青海,她短暂的追溯了片刻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想到父亲,她闭上眼睛,眼角渗出两滴泪:“师叔,你做的对,我爹离经叛道,现在这样是他的宿命。”
“铁舒,好孩子,你爹的事和你无关,别想不开。”农青海轻轻地拍了拍农铁舒的手。
农铁舒摇摇头,更多眼泪成串的掉在枕边,过了半晌,她睁开眼睛。
“我也做错了很多事……”悔悟使她的泪水变得晶莹无比,通过它们,红石一下子就看到了她的心,曾经他多么渴望看到的真心。
“铁舒,一切都可以重来!”红石紧紧抓住农铁舒的手,他的眼泪落在她的手上。
“嗯,我要把一切都告诉你们!”农铁舒吸了吸鼻子。
“我和我爹的感情是真的,但也并不完全是真的。很小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人,他说我是九黎族的神女,因为我的母亲也是九黎族的神女。
不知为何我一下子就相信了他的话,到今天之前从来没有怀疑过。我曾经问他我的母亲在哪里,他说我的母亲被神农宫的人害死了。
他要我假装听农青云的话,取得农青云的信任,假以时日夺过神农宫,为母亲报仇,同时带领神农宫,推翻大明王朝,实现母亲生前的愿望,这也是我作为九黎族神女的职责。”
红石目瞪口呆,原来农铁舒也和他一样走上了这条错误的道路,难怪他常常得到农铁舒的神助,在北平,在京城,在军营,还有那一只幕后的手,帮助他离正确的方向越来越远,那也一定是挟持着农铁舒的手。
“铁舒,你遇到的那个人是谁?”红石心里有了答案,但还是存有一份侥幸,为那份从儿时起就积淀的深厚情感。
“有时我叫他武叔,有时我叫他主上。”
“武叔?”红石想起莫逆说过度印被一个叫武的人害了,武也带着蚩尤面具,那时他还不知道蚩尤就是宝通。
“是轩辕寺的宝通法师吗?”无尽的疲惫在红石身上蔓延开来,面对不可否定的现实消耗了他所有精力。
“是。”农铁舒点点头,眼中的深切同情不仅给了红石,也给了自己。
“石头,铁舒,你们都是好孩子,现在认清一个人还为时不晚,我们具体谋划一下,一定可以力挽狂澜,阻止宝通的行动。铁舒,你再仔细给我们讲一讲有关宝通更多的事。”
“嗯,宝通武功高强,用毒技巧一流,是九黎族的领袖。他手下有八大风巫:明庶、景、凉、阊阖、不周、广莫、融和清明。他们为宝通办事,平时各司其职,很少碰头,甚至彼此之间都不认识……”
农铁舒的话被红石打断。
“清明?”红石的脸颊抽动了一下,问出他明知答案却不肯相信的事实,“是不是青敏?”
海大叔圆睁双眼,在每一个青敏盯着铜棒的异样眼神中,在每一夜青敏偷走铜棒悄悄溜出屋子的回想中发现了一丝不差的吻合。
“对,青敏,清明,是她,原来她是九黎族的风巫!”红石回忆起的更多是青敏的温柔和娇美,他捂着前额,不愿意把邪恶的风巫与善良的青敏摆在一起做锥心泣血的联想。
“我不认识清明,八大风巫中我只认识凉和阊阖,阊阖死了,凉……”
农铁舒咽了一下口水:“说不定我可以把他争取过来,让他不再为宝通效力。”
“好,这样就太好了!”农青海拍了拍垂头耷脑的红石,
“石头,别难过,青敏本性善良,她或许也中了蛊毒,才会身不由己听任摆布。”
一股清新的风慢慢注入红石疲乏的身体,他抬起头,看见了青敏临死前明亮真挚的眸子,
“对,海大叔,青敏不是坏人,她一定是身不由己。”
“嗯,石头,我们一定要除掉宝通这个大恶人,粉碎他的计划。”
“我不清楚他的具体计划,除了他自己,没人清楚。不过,我知道他想利用神农宫这一支力量,还有,他也想要得到神农鞭。”农铁舒说。
“铁舒,神农宫这一支力量不能被宝通夺走。”农青海把神农鞭和神农剑递给农铁舒。
“你回到神农宫宣布你爹的死讯,你就是下一代神农宫的掌门,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宫里的弟子应该不会有歧义,况且你到手上有神农殿和神农剑。”
“师叔,这个掌门应该由您来当!”农铁舒拼命摇头,对于红石和农青海轻而易举原谅了她本就心怀愧疚,她无论如何不敢接过掌门之位。
“铁舒,这个掌门我来当的话,我也要把它传给下一任掌门,那就是你,你到底接不接?”
农青海故作恼怒地甩掉额头上的汗水,好像在为农铁舒的不明事理而伤神。
“铁舒,神农宫的弟子都服你,这个掌门你不当,谁还能当得了呢?别让你的师叔失望!”
红石赶紧帮忙搭腔,以免农青海又要把这个重任放在他的肩上。
“师叔,您别生气,我是觉得我没资格,我做了那么多错事……”
“铁舒,还没和你说,你中了蛊毒,你所做的事全都身不由己,不是你的错,像青敏一样,你们都是受害者。”
红石细细端详着农铁舒的脸,看见那些邪恶的毒虫没有再出现,他松了一口气。
“海大叔给你解了毒,放心吧,现在你不会再受宝通控制了。”
“是石头给你解了毒,他用自己的血给你解了毒,你的身体里现在流着他的血。”农青海假装绷着的脸像冰一样化开,“铁舒,你可得听石头的,他让你当掌门,你就得当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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