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吹气如兰,身上和发丝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不知是不是救了他的缘故,红石总觉得这是一个他熟悉的人。
红石往嘴里送了一颗解药,坐下运功。
散乱的丹田之气终于凝聚成团,源源不断的往周身输送,很快他的血脉畅通无阻,身体恢复自如。
两人急忙走出了房间,离开了客栈。
街道上空无一人,夜色很沉。
“哎呀!妙锦可能还在客栈里,我要回去找她。”红石忽然停住了脚步,掉头就跑。
蒙面女子伸手一把拉住他,不让他回去。
“危险!”她闷声闷气地吐出两个字。
红石哪里顾得了危险不危险,就是要了他的命,他也得救出徐妙锦。
他甩开蒙面女子的手,一脚踏进客栈。
“唔,唔,唔!”的声音传到了红石的耳朵里,在客栈外面而不是里面。
红石又跳到了门外。离客栈十几丈的地方有两个身影,声音正是从他们那里发出。
“妙锦!”红石朝他们飞奔而去。
他怎么能不认得徐妙锦的身影呢?幸好她尚无大碍,他必须把她从另一个的手中抢过来。
追了一盏茶的功夫,好像过去了几天几夜。红石暗暗着急,他始终追不上两人。
眼见着妙锦就在眼前,可是就是救不了她,他恨自己的轻功怎么如此不堪。
他又想抽自己耳光,却腾不出手来,还是记在账上吧!
“站住!你是何人?为何要绑妙锦?”红石喊道。
徐妙锦“唔唔唔”的叫唤是他唯一听到的回应。
红石心如刀割,感觉到妙锦的疼痛,他开始哀求:“你放了妙锦,我答应……”
话还未说完,他的身体失去重心。在意识到自己踩到一个陷阱之后,他急忙提气向上跃,但为时已晚。
他像一块巨石一样垂直下坠。他的脚在空中拼命蹬了几下疯狂摸索,但是没有触到一块可以攀附的地方。
估摸十来丈的深度后,他重重地摔在了柔软的稻草上面,又重新回到了黑暗之中。
徐妙锦的叫声早已冰消瓦解。
红石坐起身来,抓起身边的一撮稻草捏在手心中,将它们揉成碎末。
他想起自己欠下的帐,左右开弓,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
脸上火辣辣的生疼,他的心里一点却没有舒服一些。
这又有什么用呢?徐妙锦能回到他身边吗?
三年的沉淀换来的是连一个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他能成什么事?
算了吧,忘了母亲受的苦,忘了李家遭的罪,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不这样,他还能怎么样?
论算计,他比不上把他捆在客栈里的人,把他扔在这里的人;论功夫,他比不上劫走徐妙锦的人。
他的无能连自己都吃惊,他就像一个木偶一样被别人玩弄。
红石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冷风不知从哪个缝隙里溜了进来,捏了捏他的脸,敲了敲他的头,推了推他的胯,踢了踢他的腿。
他蜷缩成一团,想起了和蜂鹰相遇的那个山洞。
他救了蜂鹰,蜂鹰救了他,两个原本要消失的生命又活在了阳光下。
他怎么就忘了那种重获新生的感动?他怎么能轻贱自己?他能来到这个世界上多么不容易,要有他的母亲生育他,舍弃性命保住他,要有李家养育他,还有蜂鹰搭救了他……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红石站起身来,仰着头朝洞口望去。洞口很高很小,晨曦的微光艰难的爬到了洞里一半的位置。
四壁湿滑,没有任何可以攀附的粗枝或者藤类植物,和上次那个洞差不多,要想爬出去,几乎毫无可能。
他又坐了下来,打算仔细想一想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首先是给他下药的人。
这个人想阻止他去应天救太子,红石怀疑上了朱棣。
只有朱棣知道他要去救太子,而朱棣正是卷入皇权之争的人。太子一死,他就有机会获得自己的权位。
三保是朱棣的人。他一路跟着他和妙锦,对他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吃饭的时候,他亲自端来所有饭菜,所以他下药的可能性很大。
再一个是救他的女子。
他对她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可能是他身边的人,虽然她的声音经过掩饰,可红石觉得自己听过这种声音。
她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救自己?她又怎么知道自己在这个客栈呢?
红石想到了马二雨。她是马三保的姐姐,或许她从弟弟的身上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出现在客栈。
最后一个是劫走徐妙锦的人。
这个人的武功很高,尤其是轻功。从他的背影看,是个陌生人。
难道也是朱棣派来的?
不对!马三保把他和妙锦困在客栈,完全可以阻止他俩进京,又何必再多此一举,派来一个高手劫走妙锦,把他扔在这山洞里?
难道还有一股势力在暗处蠢蠢欲动?
皇权之争,还有谁想上位?晋王和秦王?
晋王对太子感恩戴德,应该不会想置太子于死地。秦王远在云南,难道他早已布下陷阱?
如果真的是他们俩,那倒没有什么关系。就怕是个他想不到的人。
邪恶总是在黑暗的地方滋生,而且防不胜防。
“啪!”的一声,一包东西落在了红石的身旁。红石本能地往边上一跃。
一股香味瞬间在洞里大行其道,并且把红石团团围住。
红石大吃一惊,居然有人给他送来食物。
这个人必定是引他落入陷阱的人,劫走徐妙锦的人!
红石抬高了手臂,向上一跃,想要抓住这个家伙暴揍一顿。
一团黑暗夹杂着冷气在他手心里打着转,他只好在嘴舌上逞点能:“喂!畜生,王八羔子!”
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么脏的话,此刻他真心想将它们骂出口,他还想激怒洞口外的人。
“你个偷偷摸摸,没种的小人!你在江湖上是个人见人打的杂碎吧!暗地里陷害老子,有本事明枪明刀打一场!败类,老子出去后一定要替江湖除害!”
被逼急之后,红石惊讶于自己竟然将脏话说得如此顺口。
洞口没有传来任何回应,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四处撞壁,然后又回到他的身旁,绕着他一圈一圈的转。
“怕了吧,你个只会欺负娘们的孬种,有种露个脸,别像阴沟里的老鼠!”
“闭嘴!谁欺负娘们!瞎了你的眼!”洞口的人像是被击中要害,吐出一串狠话,“安安静静呆着,几天后自会放你出来!”
“你要是现在放我出去,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红石见来硬的不行,尝试利诱。
“你劫我肯定是有目的的,你想做什么事,我都能帮你完成。还有你千万别伤害那个姑娘!”
洞口又没有了回应。几片枯叶乘着阳光徐徐下落,小石子从它们身边呼啸而过,嘲笑着枯叶的身不由己。
红石的肚子不争气的叫唤起来。
他抓起被他咒骂得体无完肤的那个人扔进来的东西,它被翠绿的荷叶裹着,充溢着油脂。
他一层层的扒开荷叶,里面是一只尚有余温的烧鸡。
红石一屁股坐在稻草上,把烧鸡大卸八块,每一块都在牙齿疯狂的攻势下粉身碎骨,他像狼一样贪婪,像虎一样愤怒。
他吃不出味来,只是为了吃而吃。
朱㭎赶到了京城,前来看望大哥。
自西安一别之后,他一直为大哥的身体提心吊胆。
朝廷里没有放出大哥的消息,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大哥是他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胜于父母,胜于妻儿。
他恨二哥和四弟在西安做出的蠢事,大哥替他们受了罪。
万一大哥有个好歹,他决心不让二哥和四弟活得舒坦。
病榻上的朱标奄奄一息,看到朱㭎,他死灰一般的眼神里又蹿出了火焰。
“三弟,你怎么来了?”朱标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朱㭎赶紧上前用双手紧紧握住。
泪水像断线的珍珠往下掉,朱㭎转过头去,担心自己的难过将会引起朱标的难过。
憋着一股劲,他勉强的露出了微笑才又转回头:“大哥,父皇这一年对太原很是重视,我进京来呈报民情。”
“好,好!你聪颖绝伦,才华横溢,父皇对你寄予厚望。你一定要好好的管理藩地,把你的才智都发挥出来,造福于民。”
朱标酱紫色的嘴唇微微颤抖,未脱落的皮屑像雪片一样扎眼。
“大哥,你喝些水吧!”朱㭎垫高了朱标的头,从桌上倒了一杯水,慢慢的把水送入朱标的口中。
“三弟,听说皇宫的外城已经建好了。大哥真为你骄傲,等大哥的脚有些力气了,第一件事就是到外城去看看三弟的杰作。”
朱㭎泣不成声,他的掩饰已经穷途末路。
“欸,这是件高兴的事,别哭!来,和大哥说说外城有多少个门?”
“共有……十六门,”朱㭎用袖子揩去鼻涕和眼泪,“东面和南面有六门。东为姚芳、仙鹤、麒麟、沧波、高桥、双桥,南为上方、夹冈、凤台、大驯象……”
朱标闭着眼睛,嘴角带着微笑,跟随着三弟走过每一个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