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农铁舒看了看农青云。
“多谢师父,我们等在此等候便可。”农青云不卑不亢,大帮派的风范显露无遗。
“施主请自便。”寺僧不再说话,又开始扫地。
一个时辰后,已是晌午时分。三人早上走了十余里山路,现在又等了许久,腹中早已饥肠辘辘。
“方丈是不是不理我们?”石头早已把这不大的寺院前前后后都跑了个遍,除了紧闭着门的方丈室,“要不我去敲敲方丈室的门?”
“不要胡闹,我们是客!听宫主吩咐!”农铁舒难得一本正经。
“可是我饿了,实在饿!”石头拍着自己的肚子,肚子瘪得就像一只漏水的水袋。
“这里有一些干粮,你拿去吃吧。”农铁舒解开一个包袱,拿出一张饼。
“不行,我吃不了这个,我渴的要命,咽不下去!”石头滑稽的皱起眼睛,艰难的吞咽着口水,像是沙漠里苟延残喘的老龟。
农铁舒“扑哧”笑了,说道:“你怎么这么多事!”
“我去他们的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
“石头,你别偷吃别人的东西!”
“我就看看!”
那个僧人正在香积厨里吃饭。他蹲在地上,窸窸窣窣地喝着一碗清可见底的粥。
“师父,可有吃的?我肚子饿。”石头刚说出口就知道自己在白费功夫。
眼前的景象一目了然,小半锅没有几粒米的粥和两个又干又糙的馍馍就是这香积厨里的所有家当。僧人放下碗筷,要去给石头盛粥。
石头于心不忍,赶紧拉住他,摆摆手:“不用了,师父,你们也没多少吃的了。”
僧人见状,又蹲了下来,继续喝他的粥。石头垂头丧气的走出香积厨,想一想不甘心,又折了回去。那个僧人仍然在喝那碗粥。
石头觉得奇怪,那粥看起来没多少,他怎么老喝不完?不过此时他也顾不上这个,问道:“师父,方丈何时能见我们?”
“施主,小僧不知。”
“这都一个多时辰了,方丈坐禅到底要坐多久?”
“施主,小僧不知。”
“你们方丈知不知道神农宫宫主是谁呀?他可是个大人物。神农宫里有一千多个弟子,神农宫有你这寺庙一百个那么大,它可是江湖第一大帮派!”
“施主,小僧不知。”
“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出过这海会寺?”石头不由自己提高音量,他的声音在静寂的海会寺中游荡。
“施主,小僧……”
“你别再和我说‘不知’啊,我不是在和一个白痴说话吧?你现在去把你们的方丈叫出来!”石头饥火烧肠,心浮气躁,顾不上农青云交代过他不可造次。
寺僧赶紧将最后一口粥倒进嘴里,又把锅盖盖上,把馍馍放到一处隐蔽的角落,好像担心它们会遭受到石头的摧残。
“施主,小僧不敢打扰方丈。”
“那我去敲他的门!”石头怒气冲冲。
“方丈只给一个人开过门。”
“谁?”
“释施主。”
门口的土堆上,一只游手好闲的蜗牛迅速蜷缩进线条清晰的外壳,用厚实的膜厣封住入口,以免遭受突如其来的毒手。
“哪个释施主?”石头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一线曙光。
“西侧。”寺僧伸出如枯柴一般的手向西面一指。
“西侧哪里?”
“只有一条路。”
“好,你若是帮了忙,以后我请你吃饭!”
“谢施主盛意,小僧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都是素的,不会给你吃肉!”石头边说,边跑向前院。
“走,去西侧找一个姓释的,那方丈只肯见他!”石头兴冲冲地朝小乞丐和农青云挥挥手,一脚已经跨出了寺院的门槛。
“你怎么知道?方丈说的?”小乞丐快步追上石头。
“方丈的门关得比牢门还紧,我连他屋里的灰都没见着,是我逼那个僧人说的。”
“你……”农铁舒正要数落石头,农青云板着脸不苟言笑,说道:“走!”
从寺僧告知方丈不方便见客的那一刻起,农青云就心神不宁,忐忑不安,不祥的浓云笼罩着他。
海会寺的方丈就是他的大师兄农青山的预感越来越浓烈。二十多年前的痛苦回忆一幕幕在他眼前萦绕。
如果真是大师兄,他该和他说些什么?农青山离开神农宫后,神农鞭也一起失踪了,神农鞭会不会在他这里?
神农鞭是神农宫至高无上的宝物,由历代宫主保存。也就是说谁拿到神农鞭,谁就能成为神农宫的宫主。它由神农氏一脉相传下来,至今为止有四千多年的历史。
在公元前三千多年,炎帝神农氏为了给老百姓治病,登上了天庭。
他选了一大捧瑶草,在走出花园时,碰到了天帝。天帝说这点瑶草治不了多少人的病,便给了他一根神鞭。
这根神鞭是由天帝座下的神鸟句芒的羽毛编织而成,又被浸在鸟的眼泪当中上百年,最终才成为一根无花不识,无草不知的神鞭。
炎帝神农氏用这根神鞭发现了各种各样的治病草药以及毒药,而这根鞭也因此具有了更加神奇的特性。它不但可以提炼出无味无色,杀人于无形的毒药,也可以解天下任何奇毒。
神农鞭在神农宫代代相传,直到农平风这一任失去了踪迹。农青云是唯一一任没有见过神农鞭的神农宫宫主。
农青山失踪了二十年,神农鞭也失踪了二十年。不只是他,他的师父农平风也怀疑是农青山偷走了神农鞭。
这二十年来,农青云一直在搜寻神农鞭的下落,却一无所获。
神农鞭就像一个可怕的梦魇威胁着他的宫主之位。只要他听到任何有关神农鞭的消息,甚至是他自己臆想的与神农鞭有关的消息,他都会放下所有的事,亲自去调查一番。
因此,对农青云来说,就算这次海会寺之行如羊入虎口,他也必须冒险一试。
三人往海会寺的西侧走了不出一里地,便到达了一处幽静雅致的住所。
这里和海会寺相比简直是两个天地。院子里和周围开满了各种花,桃花、杏花、牡丹、芍药,五彩缤纷,春意盎然。
这里的屋子没有门,从外边就可以看见里边的任何一物。院子和屋里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铜镜,有小有大,有宽有窄,有圆有方,有状似花鸟鱼虫,有比人高,比门宽的。
它们有的挂着,有的嵌在墙壁里,有的摆在桌子上。它们俨然成为了这个住所的主人,无时不在,无处不在。
“这人有怪癖吧?”顾及此人是唯一可以撬开方丈室的门的人,石头只敢轻声嘟囔。
“嘘!别说话!”农铁舒竖起食指放在唇边,转而扯开嗓子喊道:“释前辈!你在吗?”。
没有人回答。蜜蜂忙着采蜜,蝴蝶忙着授粉,枝头上各种各样的鸟雀争鸣斗艳,它们都无暇迎接三个客人。
“释前辈不在,我们在这里等一等。”农铁舒走到一块落满泥尘的大石块前,用袖子拂去尘土,“农宫主,你坐这。”
“又等?”石头抱怨,深感江湖之旅受到重挫,“这里的人是不是都不喜欢见人?还是怕见人?我们又不是鬼!”
“闭嘴!别坏了神农宫的大事!”农铁舒压低声音,她咬牙切齿,目露凶光,比吼叫时更加骇人。
“农宫主都没说话,你着什么急?”石头翻了一个白眼。
农铁舒抡起胳膊道:“你再不老实,我对你不客气!”
“哼!”石头气急败坏跑出院子,对小乞丐的好感骤然消逝。
从前往海会寺那一刻起,小乞丐完全变了样,对他严厉苛刻,以神农宫的正事为借口,压得他喘不过气,就好像他是神农宫的人一样,比鲍田奴、李子冈和雍门广还更在乎神农宫的存亡。
而农青云一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无趣至极。石头后悔不已自己死乞白咧地跟来。如果待在神农宫,雍门广还能带他大开眼界!
“你干什么?你踩到了我的晚饭!”一个严厉却不瘆人的声音从石头身后传来。石头赶紧往后跳了一步。他低头一看,一棵枉死的菜苗惨不忍睹地躺在他的鞋印里。
“对不……”石头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声音的主人,主人再次对声音发号施令:“天呐,你踩到了我家小沙的晚饭!”
石头又低头一看,他踩到了一盘小麦粒。他手足无措,心急火燎,感觉像是赤脚踩在炭火上。这一回他仔仔细细的看清了脚边上的空位,精准地朝那个空位跃了过去。
“嘭!”他的后背撞上了一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石头不敢转身,也不敢抬头。
“你小子哪来的?要把我这里弄得鸡飞狗跳,是吗?”那个声音暴跳如雷。
石头转过身来。一个身材高挑瘦削,容貌有些病态的中年男子站在他的面前,他唇白齿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可是目光如炬,和他毫无生气的脸色极不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