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内卫第1001章黄家大宝贝胖子三十多岁的样子,等身上的水干了,其实也没那么胖。刚才之所以显得肚子大,全是因为喝了太多的水。
他拱手拜谢,各位恩公有礼了!
小的叫严师台,淮安府人氏,自幼随父亲经商。原本做的好好的,有一次遇到山贼,东西全被抢了,父亲一气之下撒手而去,我扶着灵柩返回家里。
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夫人跟人跑了,家徒四壁,什么都搬走了。
刘文炳对柳莲小声嘀咕,我就说嘛,猜对了吧!
夫人跑了没什么,问题是我的两个儿子,也没了,再也见不到。
找遍家里,只剩下一沓纸,这是我最后的希望。
公孙剑问:“什么纸?”
“盐引!”
刘文炳知道,《金瓶梅词话》里介绍过,盐引就是钱,比“崇祯通宝”的银元还值钱。
大周建国后设立九边,负责防范北面的蒙古人,为了减轻粮食运输的负担,鼓励商人向边关运送粮食,标准是一石粮可以换一引盐。
商人运粮没赚到钱,但是有了盐引,可以去官府换取官盐,名正言顺的售卖,从而赚取巨额利润。刘文炳记得,《金瓶梅词话》里的西门大官人就曾经有过盐引,这可是能让人暴富的玩意。
严师台的老婆跟人跑了,桌子凳子都带走了,唯独没眼光,漏下了盐引。
听严师台描述,是一沓。
这可是巨额的财富,只要严师台能够兑现成官盐卖出去,那他就能重新翻身。
严师台提起来就想流泪,他空有一沓盐引,却无法从官府领到盐。
原因是时间久远,他的祖父留下来的,自己都三十岁了,那该是多少年前的事情?
衙门里的人告诉他,大周朝早就实行“纲盐法”,官府不再干涉盐务,只管按比例收税。你这盐引别说是现任老爷不知道,就是上一任,上上任,不知多少任之前,也未必搞得清楚,又怎么换给你官盐昵?
严师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拿着一沓过期的盐引,最后选择了跳河自尽,了却这不成功的一生。
恰好遇到刘文炳,一个能将他救上来的人。
这一点大家是服气的,在严师台跳水之后,好多自认为水性极佳的人进去,除了刘文炳,大家连毛都摸不着。
公孙剑问道:“这些盐引没用了吗?”
没人回答,有用没用还不是你这个做皇帝的说了算?
严师台已经不在乎,从他跳河那一刻开始,盐引已经化为灰锻。即便没有遗失在大运河里,泡过后也没法再用。
公孙剑心想,你站在普通人角度,坑谁都不地道,弄得人家跳河自尽更不应该。但如果你是皇帝,你要考虑大多数人的利益,以前的盐引作废,受损失的只是一部分人。
公孙剑不会故意害人,但也没必要为了人品造成帝国巨大的经济负担,这件事还是要想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
胖子留在了船上,他暂时没有可以去的地方。刘文炳担心他再次轻生,枉费了自己一番好意。
船只在晚上短暂停靠,大家都在船上过夜。
这是公孙剑南巡后少有的一次,此前他喜欢停靠在不同的城市,走进去体察不一样的民俗。
这一次没有,公孙剑有些心累。
难道大周朝各地有这么多的问题吗?老百姓真的不能安居乐业?
他想等一等,心情好转了,就可以再次走出去。
两艘船一前一后,停靠在这个虽不是码头,却可以抛下铁锚停靠在一边的地方。
半夜里,公孙剑还在忙着和周婉言造小人,听见外面有动静。
一开始没当回事,毕竟做一些爱做的事,他不愿被打扰。
周婉言不自觉压抑住自己的声音,好像是怕人听见皇后娘娘的豪放。
又过了一会,刘文炳到了门外,轻轻敲了一下,小声说:“陛下,外面有好戏看。”
公孙剑是拒绝的,再好看的戏,难道比里面更美吗?
刘文炳走了,他带着柳莲姑娘去看。
公孙剑觉得奇怪,老婆每天都在,过一会还在,可好戏不常见,去看看吧!
周婉言撒娇,臣妾想要孩子。
“等一会丨”
天气已经炎热,公孙剑不需要多穿衣服,光着膀子到了甲板上,发现刘文炳、王承恩和徐霞客等人都出来了。还有那个胖子,正两眼盯着不远处一条船。
公孙剑问:“那船干什么的?”
刘文炳示意他小声点,别惊动对方。
船只不算太大,人声却很纷杂,看样子至少二三十人。
还有岸上,人影攒动,虽然在夜里看不清楚,想来人数也不少。
听动静,这些人在交接货物,船上的人卸货,岸上的人接货,那到底是什么货昵?
刘文炳回答:“已经派人跟随,包括这艘船,还有岸上那些人。”
胖子严师台知道情况,言道:“贩私盐的。”
私盐?
严师台清楚,但凡是讨生活的百姓都知道,大周朝一斤盐要三钱到四钱银子,也就是三四百文,太贵了,很多人一个月都赚不了一斤盐。
而私盐便宜,质量还比官盐好,因为贩卖私盐的现象一直存在。
刘文炳说:“我记得贩卖私盐是要杀头的。”
严师台回答:“百姓都知道,买私盐都是重罪,何况是售卖?不过昵,无利不起早,对商人来说,短期暴富就要承担风险,官府越是严惩私盐贩卖,干这行就越是赚钱。百姓们没办法,很多人家吃不起官盐,只能买便宜又优质的私盐。”
既然确定对方是贩私盐的,刘文炳提议,抓吧!
公孙剑摇头拒绝,我们都让百姓吃不起盐了,还有何脸面抓人?
派人跟着吧,先把情况弄清楚。
严师台越来越怀疑,救他上船的这帮恩公不是寻常人。
到底是多大的官昵,他也搞不清。
船只抵达淮安的时候,公孙剑以为又回了临清,巨大的码头。
只是,络绎不绝的人群哪去了?
魏国公、漕运总督徐弘基早已在岸边等候,两淮巡盐使杜滨得到诏命也赶来了。
公孙剑登岸后受到官员们热烈欢迎,公孙剑拉着徐弘基的手问:“怎么只有码头,不见商户?”
徐弘基回答:“陛下亲临,安危第一。今日一切船只不得入内,各处商户暂时歇业。”
公孙剑觉得有那么点道理,似乎是很多年代、很多地方迎接领导的标准规范。
对于皇帝,这等规格是没问题的,只怕各地官员乱用,只要上级领导来了就封路、清街,老百姓还干不干活?
想到这里,公孙剑面色一沉,他必须从自我做起,命令随行的《大周日报》记者做好准备,下面要划重
点了。
“魏国公,记住了,从此以后,无论朝中什么官员前来,哪怕是朕也不行,不得禁止船只出入,不得禁止商户营业,不得禁止百姓自由活动。总之,不得扰民!”
公孙剑问那位记者,记住了吗?一个字都不能少,发回顺义皇庄,让金主编刊登在头版头条。
徐弘基为难道:“陛下,你这不是让微臣难堪吗?这才刚到淮安,微臣便已经犯下一桩罪过,还要登在报纸的头版头条,你让我这古脸朝哪搁啊!”
公孙剑告诉他,以儆效尤,为官场树立一股正气,你是朕亲近的人,承担点委屈又算什么?
一句话把徐弘基说笑了,其实,他挺委屈的。
皇帝在山东的事情都听说了,筒直是一地鸡毛。
山东巡抚李精白忙得团团转,险些连小命都没了。现在皇帝到了自己的辖区,他哪敢不小心谨慎。
码头上每日拥挤,谁知道会不会有意外,皇帝要是有个好歹,自己去哪哭?
他暂停货运和商号,全是为皇帝好,为大周天下好。
但是,徐弘基理解皇帝的良苦用心,官员的迎来送往是该有所收敛,他贵为国公,仍然经常在码头迎接朝廷上过往的大臣和勋贵。
他这个漕运总督不只管着运河,还管着税赋、钱粮的运送,以及驻扎此处的两路军队。此外,他同时还是地方官,负责淮安府、扬州府在内周围好几个府的各类事务,论人口毫不逊色于大周的任何一个省份。没上任之前不知道,到了岗位才发现,这漕运总督可谓是大周朝职能最复杂的一个岗位。
你看看旁边的两淮巡盐使,皇帝召他来肯定是捅娄子了,万一治了他的罪,徐弘基还得跟着担责任。
公孙剑脚步很快,徐弘基问:“陛下何故脚步匆匆?”
公孙剑告诉他,“朕不想耽误商家做生意,朕离开这里,他们就可以继续忙碌了。”
徐弘基笑而不语,看来皇帝很会作秀。
那名跟随的记者立即记下来,这个细节可以好好的延伸,刻画一位脚步匆匆从,却爱民如子的好皇帝形象。
到了府衙,公孙剑喊过来两淮巡盐使杜滨,让他汇报工作。
杜滨上任两年多,对盐务颇有了解,加上口才又好,说的头头是道。
公孙剑全程很安静的听他说完,中间没有任何打断,最后问了一句,“杜爱卿,你觉得身为两淮巡盐使,最重要的任务是什么?”
杜滨想了想,回答道:“替陛下和朝廷管好海盐的生产,做好官盐的运送和售卖,征收足额的税银。”
公孙剑摇了摇头,“从杜爱卿刚才的一番话里,朕判断你是个称职的好官。而且,自从你上任之后,此处的盐税逐年上升。只不过,朕以为,你格局小了,太小了。”
皇帝批评就得听着,杜滨只能诺诺答应。只是不知,到底哪小了。
“请问杜爱卿,大周朝的盐税是多了,还是少了?”
见杜滨露出为难的神色,公孙剑告诉他:“实话实说,今日你我君臣畅所欲言,不管你说什么,朕不会罚你,魏国公也不会罚你。”
杜滨道:“回陛下,少了!少了太多!”
自汉武帝开始,盐铁官营,盐税成了国家税赋的主要来源。宋朝虽国境狭窄,却占了当时世界财富的一大半,后世的官方统计是世界GDP的四分之三,每年的税赋是一亿六千万贯。
大周朝发展两百余年,对这个数字只能景仰,实在是望尘莫及。知道宋代税收的主体是什么吗?恰恰是盐税。
无论是历史上的北宋还是南宋,盐税都占了财政收入的一半。到了南宋末年,更是达到八成之多。完全可以说,没有盐,就没有宋朝经济的繁荣,就不会让他们的国运维系那么长时间。
而我们大周昵,疆域比宋代大了不止一倍,人口至少是那时的两倍,盐税却在减少,杜爱卿有没有认真想过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