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禅已经完全崩溃,无间地狱般的疼痛犹如狂潮一般涌来,一波接一波,永无止境……
“劓!”影子嘴里大喊一声:
一把钢锯放在了沈沐禅鼻子下,锯齿对准鼻梁。接着影子两条手臂有力地摆动了,每摆动一下他都要拼命地喊上一声:
“劓!”
钢锯开始锯进去,鲜血开始渗出来。
不一会钢锯锯在了鼻骨上,发出沙沙的轻微摩擦声。
“劓!”
“劓!”……
沈沐禅刚从短暂的麻木过去之后,更沉重的疼痛又来到。
影子将锯子取下来搁在她的膝盖之上,一阵摆动之后,将他那奇长无比的手指,抠嵌入锯齿里的骨屑,那骨屑已被鲜血浸透,闪烁着红光。
影子的动作非常仔细,又非常迟钝。抠了一阵后,他又认认真真检查了一阵。随后用手将骨髓往外拉,另一只手把钢锯又放了进去……
洞室中。
秦风在哭,眼泪无法控制的疯狂涌出!
泪流满面的秦风紧紧的抱住沈沐禅,此时此刻,沈沐禅早已双眼无神,如一堆血肉瘫倒在秦风身上,一句又一句的重复哀求道:
“求求你,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秦风掏出怀中杏黄色瓷瓶,倒出那枚定灵丹,左手颤抖的如敲锣一般,颤颤巍巍的将它送入沈沐禅口中,两颗浸血眼珠仿佛要从眼眶中跳出来,就在最后关头,秦风实在无法忍受,更无法说服自己,猛然又将手抽回,把那枚丹药送入自己口中。
而就在此时,秦风突然哭的更凶,因为他看到沈沐禅口中鲜血狅涌,显然是寻死之心让她迷失本性,欲将咬舌自尽,秦风强忍剧痛,虎口卡住沈沐禅下颚,扣开唇齿,一吻而上,将自己口中那枚丹药,送入沈沐禅口中。
“呀——”
秦风痛苦的撕嚎,将倒在身上的沈沐禅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一般!
随着痛感的加剧,沈沐禅的身体开始慢慢腾起蔚蓝色雾气,这雾气很淡,淡到肉眼难以发觉,然而腾出的雾气却带着一种腐烂鱼骨的腥臭味,而这种异味,正是紫阴寂元毒的味道。
镌刻在沈沐禅体内的“大须弥护禅符”,在探知到沈沐禅灵气中掺杂有紫阴寂元毒之时,便主动诱发蕴藏在禅符中的天源之气,第一时间将沈沐禅全身灵气禁锢,从而避免了紫阴寂元毒扩散,也正因如此,才让沈沐禅暂时失去了对自身灵气的控制。
而就在沈沐禅体内紫阴寂元毒全面爆发时,大须弥护禅符开始自行运转天源之气,将毒素融入其中,然后慢慢的排除体外,从而彻底清除沈沐禅体内的毒素。
净愚散人说的并没错,紫阴寂元毒无药可解,这种能与修行者体内真元融为一体的剧毒,除非自废修为、自散真元,让毒素随着真元排除体外,否者别无他法。
然而与天源之气相比,紫阴寂元毒更容易与天源之气融合,而且一丝天源之气,便能吸纳大量紫阴寂元毒,此时此刻,沈沐禅体内的“大须弥护禅符”便是通过这种方法,将毒素排除。
可怜秦风,就没这般好命。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两人如同经历了一遍十八层地狱折磨,即便肉体的痛苦渐渐过去,那种刻骨铭心的记忆痛苦,依然清晰,而且永载记忆……
沈沐禅依然软绵绵的躺在秦风怀里,唯一多出的动作就是不停地用手擦拭着自己眼泪,嘴里始终有气无力的重复着同样一句话:
“你这挨千刀的小贼,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先前这么痛苦……你这……”
沈沐禅体内的紫阴寂元毒被大须弥护禅符蕴藏的天源之气排除,灵气开始慢慢的恢复,并重新受沈沐禅控制,足足过了两个时辰,沈沐禅才推开秦风,收起哭哭啼啼的表情,缓缓站了起来,远离秦风选了一处角落,盘腿而坐,又从八渡轮回手镯中拿出一朱褐色圆形瓷瓶,倒出一粒白纹红表的丹药,塞进口中。
而秦风,依旧坐在原处,如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
就这样两人彼此保持沉默,保持距离,相持了数个时辰,最终沈沐禅率先开口问道:
“紫阴寂元毒,对吧,这种天下奇毒所带来的痛楚,小贼,你是如何忍住的?”
直到沈沐禅问话,秦风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猛然一个起身,活动活动僵硬的身躯,走到沈沐禅身边,关切道:“还好吧。”
“离我远点,我在问你话,你到底使用了什么法子,熬过昨夜?”
秦风惨然一笑,低语道:“还能有什么法子,心中有执念,强忍罢了。”
沈沐禅恨了秦风一眼,想了想,没好气的继续问道:“什么执念?”
这个问题让秦风沉默良久,最后才若有感慨的缓缓开口应答道:“既然活着来到这个世界,我就想穿过那街、走过那城、跨过那河、越过那山,去外面世界多看一看,我不想就这么死去。即便活着比死更难。”
如果换做平常,这句毫无由来的感慨、搪塞之言定能让沈沐禅嗤之以鼻,然而此时此刻,秦风的这句莫名感慨,却让她看到了一个渺小的底层少年对求生的渴望与挣扎,也让她联想到一件自己快要忽略的事:
眼前少年假冒大亲王世子,不管他真实身份是什么,终究只是一枚可悲的棋子,而且无论帝国权势争斗结局最终谁输谁赢,他都是必死无疑。
他说的不错,简单的活着,对他而言就是一种奢望。
不知为何,沈沐禅想到此,对他的滔天恨意中,便多出了一种怜惜的情绪,更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于是对着秦风冷笑自嘲道:
“秦公子,这种痛楚你都能强忍,可见你的意志力已然强大到让人匪夷所思的程度。也就让我想通了一些事。
我猜,其实你自己心里很清楚,凭你的本事,永远不可能离开这绝地,先前故意讨好我,又表现出贪婪神情,答应与我交换《太玄经》,只是为了让我带你走出这绝地吧。而且,自始至终你根本就不打算拿《太玄经》与我交易,对吧?”
秦风目光凝望着沈沐禅,再次沉默不语,然而此刻左手已经悄然伸至身后,握住了忘归剑剑柄。
“让我猜猜你接下来会怎么做?一定会想办法杀了我,因为你心里更清楚,像我这样的人,如果注定要成为敌人,最好让我早点变成死人。”
沈沐禅灵动的双眸就这样风淡云轻的看着秦风,神情由自嘲的冷笑,变得严肃,最后变为冷漠,秦风不以为然的摇头苦笑,手中的忘归剑已然划破虚空,从身侧刺向沈沐禅腰部!
刹那间,沈沐禅意如日月,气如潮汐,灵境大天位修为骤然爆发,单单周身引发的狂暴灵气波动,便将秦风震飞数十米开外。
秦风面色平静,翻身而起,后退数步贴着岩壁,目光牢牢锁住沈沐禅,无数的念头在头脑中闪过,而最终的选择,却是只能逃离。
沈沐禅闭眼,深吸吐纳后,目光却看向距离秦风不远处洞穴的唯一通道口,冷然道:
“你一直都防着我,就连你我的相对位置,恐怕都在你算计之中,以至于现在你距离洞口不到三米,而我,却相距二十米有余。
我在想,先前我两走过的这条悠长通道,周围所有的细节你都已经记得清清楚楚吧,中途休息的那两次,都选在通道最窄的位置,而那两处位置,你应该也做了手脚。
如果我与你翻脸,这些都是你的后路,你想把我困死在这里,对吧。”
说到这,沈沐禅抬头环视一圈后,神情突然变得平和不少,淡然说道:“说实话,如果我和你一样也是凡人,恐怕已经死在你手上很多次了,可惜,你是凡人,而我,却不是。”
说完,沈沐禅手腕一抖,一把纤细的长剑便出现在其手中,秦风目测这剑长三尺七寸,剑身流淌着银色流光,也不知用何种材料铸造、剑刃及薄,透着冰封万里的苍茫寒气,锋利如秋霜,散发着类似沈沐禅那蔚蓝色保护光罩所特有的气息。
此剑一出,整个洞室气温陡然下降,秦风忍不住一个寒颤,吐出一口白色霜气,手中的忘归剑莫名的颤抖起来,好似胆怯一般。
“嗖——”
不知为何,这柄剑突然就这般悬浮在秦风咽喉处,剑尖已经贴近肌肤,无尽的寒意传来,秦风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都快凝冻一般,眼鼻口处,已布满一层薄薄的寒冰。
“杀了我,《太玄经》你永远也得不到。”
沈沐禅冷然一笑,并未理会秦风威胁,而是缓缓朝他走去,然而此刻剑在咽喉,秦风丝毫不敢动弹。
沈沐禅个子与秦风相差无几,此刻两人几乎贴在一起,鼻尖差点就碰着鼻尖。沈沐禅双眸凝视这秦风,秦风双眼也注视着沈沐禅。
两人好像在比赛谁先眨眼一般,都纹丝不动,一盏茶功夫,沈沐禅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同时也收回了那把寒剑。
“我带你安全离开这里,同时,我用太玄经上下两部分交换你那部分,相互参阅,你看如何?”
“为什么?”沈沐禅突然提出这么优惠的条件,秦风一时不解,追问道。
“当今这世界,能让我沈沐禅佩服的人,只有两个半,而如今,多了半个。”沈沐禅一个飘逸的转身,便朝着三个小洞室最左侧的一个走去,刚走几步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来又继续说道:
“对了,昨晚虽然那枚定灵丹对我没什么用,但你应该谢谢它,那枚丹药此刻救了你一命。”
秦风如释负重的自嘲一笑,提起手中忘归剑,赶紧跟上沈沐禅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