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征的名号一出,的确立马就把竹内的仇恨值给拉满了。
先是树堡西面强行进攻的两支日军中队,和企图通过排污通道进行偷袭的一支日军中队。
紧接着竹内在愤怒之中又调了两支中队的兵力前往树堡西面支援。
然后又一点一点兵力的增添,不知不觉之下,围攻在树堡西面开阔地周围的日军已经有将近一个大队的兵力。
但竹内还不至于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让自己的大队在树堡西面与突击队遥遥对峙,并没有立刻发动进攻的命令,他在等,等黑夜到来,只有趁着黑夜进攻,才能避开树堡内部突击队猛烈的火力。
至于前线阵地,竹内也没有放松警惕,工事后的日军随时严阵以待着,提防着虞师主力随时有可能爆发的突然进攻。
树堡内。
眼见着日军并没有进攻的意思,韩征下令让队员们进行修整,并让克虏伯为队员们煮了一大锅的食物,里边甚至还有竹内专门囤积的牛肉罐头。
香气远远的传出,甚至馋着周围闻到的日军士兵都忍不住暗流口水。
晚饭煮好了,队员们一个个拿着碗捞了起来,大快朵颐。
“教官,看样子小鬼子好像不准备进攻了,他们打什么鬼主意呢?”迷龙扒拉着碗里的美食,一边嘟囔着问道。
韩征道:“竹内不傻,咱们这里地势易守难攻,火力太猛,他要是让自己的队伍在白天强行冲锋的话,伤亡太大了,他付不起这个代价。
你看这天色,马上就要黑下来了,我估计竹内是准备发动夜战,好避开咱们的火力优势。”
“那咱们可怎么对付?”迷龙放下碗筷,有些忧心忡忡地问道。
一旁同样在大口吃着美食的全民协助拍了拍迷龙的肩膀,跟个突击队这么久,全民协助也学了些蹩脚的汉语,“龙,不用担心,韩,早就想到应对的办法了。”
迷龙顿时惊喜道:“教官,啥法子?”
韩征笑道:“说起来还得感谢竹内,这老小子将指挥部内部打造的像是永备工事,一应照明设施非常齐全,里面甚至可以还有发电机,可以提供源源不断的电力。
我让全民协助扯了些电线,将鬼子树堡里的一些高瓦数的照明电灯移到了这西面工事上。
到时候你们就瞧好了吧,等天黑之后,这些电灯突然亮起来,刺眼的光芒绝对能吓小鬼子一跳。
咱们这边儿是灯下黑,他们那边儿刺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咱们这边儿却看的是一清二白。
到时候打起靶子来比白天还痛快。”
队员们听得不得不佩服,阿译竖起了大拇指,“教官,可真有你的,你的指挥艺术实在是太高明了。”
其他队员们虽然没有像阿译这样拍马屁,但心里无不是这么想,他们甚至暗暗学习韩征的指挥艺术,说不定将来到了他们独自带兵打仗的时候也能派上用场。
队员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躺在树堡里的各处休息,望着树堡下的鬼子,队员们摸了摸吃饱的肚皮无不是惬意。
不辣乐道:“等以后回了我们福南,我可以向乡亲们吹牛了,不,这绝不是吹牛,我们是吃饱了就起来杀鬼子,杀到肚子饿了再接着吃,吃了杀,杀了吃,这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快活。”
要麻鄙夷道:“正是呢,正好把你不辣这龟儿子以前一直当逃兵的耻辱洗刷洗刷。”
不辣不以为意道:“说我,你们哪个以前不是逃兵呦!”
这话让队员们沉默了,沉默过后又是感慨,谁能想到昔日的溃兵居然可以打出像今天这样的战斗。
用蛇屁股的话说:“等咱们拿下南天门,以后看哪个还敢说我们是溃兵哦!”
天色慢慢地沉了,日头彻底地落下西山,黑夜又将整片时空笼罩。
今夜的月色可并不算好,树堡外面黑灯瞎火一片,迷龙四处看了看,看不见一丝光亮,也看不到半个人影,他干脆竖起耳朵朝着外面听了听,疑惑道:“这些狗日的小鬼子,他迷龙大爷都等得无聊了,他们怎么还不上来送死呢?”
队员们只能继续无聊的等待,这一等就到深夜,队员们甚至在韩征的命令下开始了轮班休息。
而就在大家看不到的角落里,整整一支日军大队一直在潜伏着,直到深夜,这才朝着树堡悄无声息地摸进。
原本这一切应该是绝对隐蔽的。
但任凭竹内千算万算,他怎么能算得到韩征还有外挂呢?
预警卡给了韩征预警,韩征的声音将沉睡中的队员们惊喜,“都别睡了,鬼子摸上来了,兄弟们,起来干活了。”
迷龙第一个从睡梦中跳起来,重机枪就在他身边,睡熟的时候像老婆一样抱着,他下意识地就摸上了重机枪的扳机,“鬼子上来了,哪儿呢?哪儿呢?”
韩征一脚将迷龙踹醒,“你丫的先把眼睛睁开再说话。”
迷龙连忙揉了揉眼睛,讪讪中沉默着。
负责警戒的孟烦了则是疑惑,他瞪着眼睛警惕着树堡下的情况,可是一点注意力都没有分散过。
可半点敌军的情况也没有发现,为什么教官会说鬼子摸上来了呢?
但出于一贯的情形,韩征绝不会无敌放矢。
孟烦了问道:“教官,我怎么没有发现鬼子?”
孟烦了这话问出了大家心底的困惑,岂止是他没有发现,其他人谁也没有发现。
韩征道:“日军是隐蔽摸进的,你们自然察觉不到。”
“柯林斯,柯林斯?”
“到,韩!”
“听我命令,随时准备启动电源,打开照明灯。”
“是。”
“八百米。”
“七百米。”
“五百米。”
……
随着韩征不断开口,队员们一个个面面相觑。
迷龙捅了捅不辣,“那啥,这外面黑灯瞎火的我啥也看不见啊,教官这眼睛难不成是戴了光的,还能夜视不成?”
不辣翻了个白眼,“你问我我问谁去,不过从缅甸一路杀回来,教官身上古怪的事情还少吗?”
“这倒是。”迷龙道,“反正我信。”
“我也信。”
“谁不信教官谁傻呀!”
“信教官,得永生!”
“去你丫的!”
……
“两百米。”
“一百米。”
“八十米。”
这时队员们屏声静气,将耳朵竖起来听外面的动静,果然听到不远处似乎有簌簌的脚步声,尽管很微弱,但在这突然安静下来的黑夜里倒显得格外明显。
队员们一时面色骇然。
迷龙低声道:“怎么样,现在相信了吧,听教官的话一准儿没错,还真有鬼子呢!”
“五十米……”
韩征还没有下达接通电源的命令,不远处的全民协助因为紧张,额头隐隐生出些冷汗。
韩征还在放近,这一次很大胆,要将日军彻底放到眼前再射杀。
“六十米!”
“五十米!”
……
孟烦了指挥的手榴弹组已经全部就位,每人面前二十颗手榴弹全都拉开了旋盖,扯出了导火环。
十挺重机枪全部有人操持,外加上二十挺轻机枪和剩下的队员手中的冲锋枪火力。
此刻的突击队就像是张开了血盆大口的雄狮,就差最后一口咬下去了。
“四十米。”
“三十九米,三十八米……”
韩征的声音像是重锤一样一下一下的敲击在队员们的心底,队员们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徒然加速起来。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摸进的日军彻底踏入树堡三十米范围之内。
“柯林斯!”韩征一声低吼。
“是。”
全民协助毫不犹豫地拉下了电闸,霎时间,早就布置在树堡各个连同洞外位置的高瓦数照明电灯同时亮了起来。
刺眼的灯光在一瞬间驱散掉树堡前几十米范围内的黑暗。
猫着腰摸进的一大片日军立马显露出来。
双方似乎都吓了一跳,突击队这边暗呼一声“好家伙”,灯光一开,眼前骤然显现出一大片的钢盔脑袋来。
这要是心脏不好的估计都能吓出心脏病来。
摸进的日军士兵们更是彻底愣住了,原本悄无声息之中借着夜幕的遮掩前行着,谁知道这骤然之间就被敌方的灯光暴露无遗。
“打——”
韩征的吼声响起,树堡内,早就蓄势待发的队员们毫不客气地出手。
汹涌而下的火力交织成一张张大网,甚至不带丝毫空隙地朝着三十米范围内,对于机枪而言近在咫尺的日军倾泻了过去。
这样骤然爆发的火力打击,对于摸进的日军来说简直就是世界末日。
再加上孟烦了率领的投弹组,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每人二十颗,一共是四百颗手榴弹被他们扔了个干净。
加上居高临下的投掷作用,手榴弹可以轻松扔到三十米开外。
在炮弹与子弹的火光下,就在树堡西面有限的空旷地带,一时间亮如白昼,大量的鬼子被淹没在火舌之中,来不及哀鸣就一命呜呼。
带队的日军大队长几乎吓懵了,任凭他如何的镇定,也料不到眼前这骤发的情形。
他的大队下意识的选择了甚至是侵华以来最为耻辱的事情:
整整一支大队,以数倍于突击队的兵力,只是与突击队打了一个照面,居然就直接选择了撤退!
但不得不说,这位大队长应急式的机敏避免了他整支大队全军覆没的命运。
由于日军大队撤退的及时,最终只是伤亡了将近一半。
消息传到一直在等待他的大队凯旋的竹内耳中,竹内整个人跌坐在自己营帐内。
他望着昏暗的月色,目光一时有些空洞。
一股深深的无力和绝望将他笼罩了,在面对韩征的时候,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令人绝望的压制。
他的每一次精心设计,每一次暗中出手,似乎在敌方的眼中都是透明的,从始至终都被对方玩弄在鼓掌之中。
“这样的家伙,为什么会是我的对手!!!”
竹内在心底呐喊着,一个照面而已,他的第一先锋大队损失了一半的人马,他自以为可以借着夜色趁机偷袭下树堡,结果倒好,又反过来掉入了韩征设下的陷阱。
“大佐,大佐!”同样收到消息而骇然的木村的声音将竹内惊醒。
竹内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无妨。
木村道:“大佐,是我们大意了,那韩征似乎早知道咱们会趁夜进行偷袭,他提前准备了大量的照明点灯,把我们放进之后突然打开光亮,暴露了我们偷袭的人马,近距离居高临下的猛烈火力打击之下,我们只能败退下来。”
“我都知道了。”竹内无力道,他长叹了声,“木村,你说说,这根钉子难道我们就拔不出来了吗?”
木村一样苦笑连连,现在他们真是对坚守在树堡内的突击队有些无可奈何了。
就这样一夜过去,黎明再至!
次日树堡方向的枪声响起,让东岸的虞啸卿和海正冲等人松了口气。
“看来他们守住了,这是个了不得的奇迹,两百余人马,居然居然守了足足一天一夜。”海正冲感慨,也就是他不知道树堡的具体情形,不然还不知道会惊愕成什么样子。
虞啸卿道:“明日一早,按照原计划,发动全面总攻,策应突击队。”
海正冲却没有第一时间答话。
“怎么了,有问题?”
“师座,美军那边儿与上层的沟通似乎出了点问题,空军支援可能大后天才能抵达。”
“大后天!!!”虞啸卿震怒道:“那就意味着韩征张立宪他们需要再多坚守两天,这已经超出了我和他预计时间的两倍。不行,若是实在等不到美国人的空军支援,那我们就自己行动。”
海正冲犹豫了一阵,还是说道:“师座,有句话我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
“时间拖得越久,虽然对韩征他们的突击队越发的不利,可对咱们的进攻却是越发有利。
现在竹内迫于咱们的压力,进攻树堡突击队的兵力肯定不会太多。
这样一来,就算突击队守住了树堡指挥部,也并不能对竹内联队造成太大的伤亡。
这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伤亡,对于咱们主力部队的总攻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可如果能再多守上两天,日军一定会更加的疲惫,竹内联队在突击队身上消耗的兵力便会越多。
届时再加上到来的美军空军支援,咱们拿下南天门的概率可就大得多了。”
见虞啸卿沉默,海正冲继续道:“师座,我知道您心有不忍,可他们只有两百人,就算多坚守两天多,多牺牲一半,也只是多牺牲一百人,而咱们这边提前两天发起总攻,那多牺牲的兄弟可能就多达数千人,这两者的代价师座应该比我清楚。
我想就算韩教官在这里,他知道您的苦衷,也一定会支持您的抉择的。”
海正冲说的是实情,如果从大局方面考虑这的确是最佳选择。
虞啸卿还在犹豫,他想起临行前,他对韩征所说过的信誓旦旦的话语:
最多两天时间,只需要突击队坚守两天时间,他虞啸卿就会率领虞师主力发起总攻。
如果延迟两天再发动进攻的话,那他就食言了。
是为了避免更多的牺牲不惜让这200位兄弟心寒,让他虞啸卿失信,还是就为了不让这些人心寒,为了实现自己的诺言,让整个虞师付出更为惨重的代价呢?
沉默了半晌的虞啸卿终究有些无力地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海正冲顿时大喜,“师座英明!”
……………………
奔腾的怒江上,原本笼罩的浓雾随着时间的流逝消散了一些。
已经是突击队坚守树堡的第三天正午。
如果按照虞啸卿与韩征约定好的原计划,早在这第三天清晨,虞师主力就应该朝着南天门发动总攻。
可一直到现在也不见动静,这让坚守的队员们一个个的心沉入了谷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