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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县令的话说出来之后,鄂那海虽然很想发火,可是这毕竟不是他该管的事情,再说他也没资格管这事,他并不是钦差大臣,也不是什么八府巡按,没有王命旗牌,更没有尚方宝剑,他此来的目的是让各县令配合抓捕萧震雷,捣毁振华公司这个乱党窝点。
鄂那海平息了一下胸中怒气,摆摆手道:“算了,本官此来前来并不是调查绿营的军务,而是让你们配合本官抓捕乱党,不知道两位大人是否愿意配合?”
鄂那海也只是随后这么一问,实际上只要有乱党的消息和踪迹,任何地方上的官吏都有义务,并且责无旁贷的配合朝廷派下来的专人抓捕乱党,葛县令和童千总听鄂那海怎么问,哪里敢说不配合?如果不配合抓捕乱党,他鄂那海将他们两人参一本,他们俩岂不是不死也要脱层皮?这年头只要跟乱党沾上一点点关系都可能要杀头,他们俩可不想平白无故地掉脑袋,连忙答应:“大人,抓捕乱党是下官等的职责所在,只是下官等消息来源有限,对乱党藏身何处一无所知,还请大人示下,下官等听从大人调遣便是!”
鄂那海满意地点点头,问道:“好,既然如此,那本官就不客气了,那振华公司。你们知道吗?”
葛县令听得一愣,“振华公司?这当然知道。怎么?难道大人所说的乱党就藏在振华公司?嗯,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振华公司有几千人,藏几个乱党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童铁山也这么认为,他见葛县令说得头头是道,听着连连点头附和。
鄂那海眼睛一瞪,沉声道:“葛县令说得没错,但也没说全对!”
两人不明所以,葛士宏立即拱手道:“还请大人明示!”
“振华公司的确有乱党,而且振华公司的东家萧震雷就是乱党的头目,既然萧震雷是乱党头目。那么振华公司就是乱党的窝点,如此大一个振华公司,里面有工人几千人,谁知道有多少是乱党?但是可以肯定一点,振华公司的乱党绝对不会少,因为根据本官手下的暗探调查,前些日子在上海县城劫法场、冲击法租界开枪打死打伤法租界巡捕数十人的就是以萧震雷为首的一行乱党,而且本官也有理由怀疑上次劫走十六里铺码头巨额数量军火就是他带人干的,否则他的劫法场那许多枪支弹药从何而来?”
“这。这,这大人,萧震雷是乱党?这不可能吧?他这么大的家业在这里摆着,他用得着造反吗?要知道造反是要杀头的。难道真有人舍得舍弃这么大家业去跟着那些乱党造反?除非他是疯子!”葛县令还真不相信萧震雷是乱党,在他看来,乱党都是那些穷光蛋。只有那些穷人才想着要造反。
“哼!”只听鄂那海冷哼一声,“你以为那些乱党不是疯子吗?只有疯子才想着造朝廷的反!葛大人这么为那萧震雷开脱。难不成你收了他什么好处?又或者你根本就是同他是一伙的,在故意包庇他?葛大人。你要想清楚了,乱党是要被抄家灭族的,包庇乱党也是要杀头的!”
鄂那海这番话说得葛县令顿时汗如雨下,他脸色有些惨白,要知道他可是前前后后收了萧震雷好几万两银子,而且萧震雷办工厂的地皮都是他亲自批的,而且卖的价钱还超级低,更重要的是萧震雷团练乡勇把总的身份还是他任命的,此前他还幻想着如左宗棠一样,有了萧震雷大量的钱财支持,他就可以一路青云直上,官至封疆大吏、甚至入阁成为皇帝的左膀右臂,可现在他发现他不但实现不了这个愿望,恐怕还得被萧震雷连累得抄家灭族,这如何不让他感觉到恐惧?
他脑子也反应得很快,回味着鄂那海最后那几句话,分明是在逼他配合抓捕萧震雷,如果鄂那海怀疑他与萧震雷是一伙的乱党,只怕早就命人把他抓起来了,不用等到现在,想到这里,他立即撇清与萧震雷的干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请大人明鉴,下官对朝廷的忠心可鉴日月,从来没有收过萧震雷一分银子,也不是他的同党,如果他是乱党,下官绝对不会包庇他,请大人下令吧,我和童大人立即派出所有衙役、捕快和绿营所有兵士前往抓捕萧震雷和清剿所有隐藏在振华公司的乱党,不过下官以为还是应该先派人去振华公司打探一番,看看萧震雷是否在振华公司内,同时我们这边立即集合所有衙役捕快和童大人的绿营兵马,只要确定萧震雷在振华公司,我们立即带着兵马前往振华公司抓住他,清剿所有隐藏在振华公司的乱党”。
鄂那海很满意,他点头道:“好,很好,看来葛大人还是很深明大义的,如此,事不宜迟,葛大人,请你派人去振华公司打探消息,看看萧震雷是否在内,这边立即集合所有绿营兵马和县衙衙役捕快!”
“遵命,大人!”葛士宏和童铁山两人同时起身向外面走去。
两人刚走到门口,葛县令好像想起一事,他突然停下,脸色变得极为惨白至极,童铁山见他停下不走了,心中疑惑,于是停下问道:“葛大人,你怎么啦?”
这时鄂那海阴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怎么,葛大人不想抓乱党了?”
葛士宏吓得转身扑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事到如今,他也知道只能向鄂那海坦白了,如果现在不说,等鄂那海知道就晚了,到时候鄂那海一定会整死他,现在把事情说出来,鄂那海还有机会从容布置,只要好好侍候好,鄂那海说不定还不会怪罪他,他一把鼻涕一把泪,还不停地扇着自己的耳刮子:“大人,下官罪该万死啊,下官此前并不知道萧震雷是乱党,他几个月前来见下官,说想在本县开工厂做生意,想向县衙购买一些地皮,大人您想,现在朝廷不是鼓励民间商人开厂做生意吗?所以下官就按照朝廷的意思准许他在本县开办工厂,并且让县衙方面卖给了他一块地皮,他的工厂很快就开起来了,可是半个多月前他来向下官诉苦,说本县有帮会地痞混混经常去他的工厂敲诈勒索捣乱,为了保护工厂,他求下官准许他招募一支工厂护卫队,另外再购买一批枪械给护卫队员使用,再加上他能说会道,下官一时被他蒙蔽,糊涂之下竟然答应了他,还任命他为杨镇团练乡勇把总,后来据说他向租界巡捕房购买了一批二手枪械,而下官的县衙衙役捕快加上童大人的绿营兵马加起来也不过百余人,如果贸然就这么前往振华公司,下官担心、担心我们不但抓不到萧震雷,只怕还会送羊入虎口啊!”
鄂那海听得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等葛士宏说完,他怒气难出,一把揪住葛士宏的衣领怒目而视:“什么?你说什么?你竟然任命一个乱党为乡勇团练把总?还允许他招募护卫队、购买枪械?本官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葛士宏吓得肝胆欲裂,急忙为自己开脱:“大人,下官事先并不知情啊,请大人看在下官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份上,饶过下官,下官必定报答大人大恩,大人恕罪,恕罪啊!”
童铁山在一旁看得真切,刚才葛士宏为绿营吃空饷的事情替他向鄂那海打了圆场,他也不能不还这个人情,当即下跪道:“大人,这个下官可以替葛大人作证,葛大人是真不知道萧震雷是乱党,如果他知道这件事情,早就把萧震雷抓起来了,也不会允许他在本县开厂做生意,下官与葛大人同僚多年,对葛大人的为人还是很了解的,葛大人绝对不是包庇乱党之人,这次也是无心之过,大人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就放过葛大人这次,让葛大人待罪立功!”
葛士宏也连声道:“是啊,是啊,大人,请让下官待罪立功,如果抓不到萧震雷,下官愿意自己献上向上人头!”
鄂那海一手揪住葛士宏的衣领,眼睛盯着他的表情和眼神,发现他虽然惊恐,却不慌乱,便知道他确实不知道萧震雷是乱党的事实,于是松开手,狠狠道:“好,本官就放过你这一次,让你戴罪立功!你说,你允许萧震雷招募了多少乡勇?有多少条枪?”
被鄂那海问到这两个问题,葛士宏知道又来了麻烦,但是他又不能不回答,只能支支吾吾:“他、他招、招募了五、五百人,从租界巡捕房买了两、两百条二手枪”。
鄂那海一听,顿时感觉胸口憋得慌,一口热流直往上涌,他脸色极为难看地指着葛士宏大怒:“你,你混账,你该死,噗嗤——”
话没说完,一口鲜血喷出来,仰头就往后倒去,真正验证了那句:“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有这样的队友不被气死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