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寿康首先称赞,他对张汉卿说:“长江大桥在少帅的鼎力下一定可以建好,等通桥那一天,我一定派人把这首词刻在桥面上,让世世代代都记得少帅为此作出的努力!”
盛爱颐也很震惊,这下她完全信了,这文采,这急智,分明是一个有才有能力有爱的少帅!跟上海滩那些不学无术的高官子弟没有一点可比性!
盛恩颐更坚定了想法:“即刻回去,和老妈说说,一定要把爱颐许配给少帅!”
一阵嘈杂的声音传进来,让刚刚经历了一场小高|潮而平息情绪的厅内人听得清清楚楚:“我要见爱颐!”
什么人,要闯进这所高大上的江汉饭店?最重要的是,饭店外面都是张汉卿的侍卫和武汉省政|府及华中司令部的保卫部官兵。
盛家兄妹听得这声音却明显地吃了一惊,盛恩颐向旁边的那位“办公室主任”使了个眼色,不一刻,中年人回到盛恩颐身边,俯耳轻说:“宋公子闹得很凶,口口声声说要爱颐见他一面,只怕不好收场呢。”
他说得很轻,但是张汉卿的耳朵却是关心则灵。已经听到“爱颐”两字,又看着盛爱颐涨红了脸,一幅手足无措的样子,用脚趾头也能知道这一定是与情相关了。
盛爱颐的表现,他很欣赏,但也不至于想入菲菲:他有权势不假,但已经结了婚。盛家是上海滩的名门大族,一举一动影响不小,再怎么着不可能做小吧?而民国约法与旧朝相同,妻妾的地位是不同的。
当然若是未婚,这事不无商量余地。中国和亲的事不少了,现代大家族更是无所不用其极,也不见谁嘲笑谁,只有羡慕的份。
不过盛七小姐的对象是谁,值得好奇一下。俗话说门当户对,这所谓的宋公子一定也是个世家子弟,倒是可以见见的,说不定还有些用处呢----他现在是处在一种统战阶段:凡是有机会给他的建设大业带来机会,自己就会不遗余力地拉拢对方。
他对盛恩颐笑笑说:“既是熟人,怎么能拒人于千里之外?请他进来一见吧。”
趁着中年“主任”出去的间歇,张汉卿问及:“这位宋公子双是何人?好像盛总并不待见?”
盛恩颐苦笑一声,“TV吗?他是七妹的校友和英文教师。他喜欢七妹,可是家母并不喜欢他,但仍缠着七妹不放。这不,七妹到武汉来几天,他也追到武汉来了!”
好一幅痴情男子的好戏,若不是自己对盛爱颐也有点好感,差点被感动。烈女怕缠郎,看盛爱颐若有所失的样子,只怕也是有感觉的,要不,盛老四说了母亲的态度,为什么不提盛爱颐喜不喜欢呢?
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西装男顾不得风度,直闯进来。他看都不看众人一眼,直接站到饭桌前盯着对面的盛爱颐:“谨如,你为什么躲着我?”
原来盛爱颐的闺名叫谨如。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在满屋人的注视下盛爱颐还是有些既羞且怒:“TV!你这是做什么!”
呵呵,还真的叫TV,这个年代用这个名字,看来是海归无疑了。不过什么名字不好起,偏偏叫TV,你特么的为什么不叫CCTV?张汉卿的主角光环被遮住,心情就有些不爽起来。
盛恩颐好不尴尬,本来在上海滩尽人皆知的事,偏要闹到武汉来,还偏偏要让自己看中的少帅亲眼见到!他一脸怒气地说:“TV!你在做什么!当着贵客的面,这样成何体统!”
宋公子转头看了看张汉卿,显得很生气:“盛四哥,我和谨如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现在背着我让谨如陪其他男人,置我于何地!”
这话就显得粗鲁了,什么叫“陪其他男人”?把盛七小姐当成何人!盛爱颐心中爱恨交加:在上海滩这种场所出入得多了,也没见你大谬什么,只是家人不同意两人之间的事而已,非要说得这么难听!
这一下连张汉卿等人都被打倒,他虽然摸不清这宋公子的身份,但现在也不屑于知道了。张汉卿淡淡地:“宋公子,我虽然不知道你姓甚名谁,但既然叫你一声公子,就是要你注意身份影响!你一幅洋派打扮,怎么言吐这么不绅士?这样不分青红造白地指责,让盛小姐如何下台!”
本来盛爱颐还有些气苦,被他这么一说,若不哭两声便真的不好下台了,只能一个人负气抹眼泪。
宋公子找到了发泄对象,他转身看着张汉卿,眼角的余光闪出仇恨的光芒来,与他那风流倜傥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你不知道我,我却知道你!
你打着三皿煮义的旗帜、却做着军阀割据的勾当!孙大总统被你勾结陈炯明从广东赶走了,还差点被打死,孙夫人被叛军围困导致流产了,现在你又来武汉打汉冶萍的主意,还想破坏我和谨如的好事!
你名义上是人民军的少帅,不过是关外胡子的后代,出身又哪里比我更高贵了!”
哦,张汉卿明白了,原来是个愤青。从他口气中,似乎对广州之事很清楚嘛,这人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怨恨,一般人真的没必要啊?再说哥在广东真没杀几个人,全放了!
盛恩颐怒发冲冠了:“宋子文!你住口!你和谨如的事,我们盛家都不同意!谨如也是被你逼得没办法这才到我这里散散心,想不到你阴魂不散地又追来了!你向我们盛家大放厥词,冲着你大姐的面我也认了,可旁边的是少帅,你以为他不敢拿你怎么办吗?毙了你也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他还是有为着宋子文偏袒的意思,毕竟现在宋子文还是自己的员工,若是有什么不虞,打得可是自己的脸面!
怎么,是宋子文!没听错吧?若真的是他,那么对于自己的仇视态度就可以理解了。
是的,没错,是宋子文。孙逸仙的小舅子,宋庆龄的弟弟。
他18岁毕业于上海圣约翰大学,在校期间能同时用中、英文演讲,也有极强的记忆数字的能力。之后赴美国哈佛大学留学,并获经济学硕士,随后又来到纽约,一面供职于花旗银行,一面攻读哥伦比亚大学经济学博士,算是一个很有潜力、很有前途的有志青年吧。
回国后受聘为汉冶萍公司上海办事处的秘书,并因为世交的关系且其大姐宋蔼龄当过盛家五小姐盛关颐的家庭教师,他也得以可以随意出入盛府报告工作,并在其后做了七小姐盛爱颐的英文教师。
由于他长得一表人才,举止儒雅得体,兼有丰富的阅历和学识,又能绘声绘色地描述大洋彼岸的异国风光和风土人情,立刻让闻名沪上但涉世不深的盛爱萍陷进去了。
盛爱萍是庄夫人的心肝宝贝,有什么秘密的事,多半由她出面周旋,她让大管家调查宋子文的身世,秉报说宋家为广东人,信基督,父亲是教堂里拉洋琴的。至于宋嘉树那点还过得去的财富,直接被见惯富豪的管理无视了。
盛宫保的女儿怎么能嫁给这样的人家?虽然失去了老太爷,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跺一跺脚,上海滩也是会震一震的,门户差别还是很大的。宋家的几个兄弟姐妹虽然都留过洋,但还远未到发达的时候,因此庄夫人硬是不同意这门婚事。
可是宋子文在西洋呆得久了,信奉恋爱自由,脾气又很犟。老人家不同意,越是阻挠他就越有劲。他就向盛爱颐直接展开攻势,有时在大街上,他看见前面是七小姐的车子,就一踩油门加足马力追上去,把车子往前面一横,要与她对话。
盛七小姐对他也有意思,可母命难违,只能准备用拖字一诀,但又不能承受他这样明目张胆的求爱方式,那样只会适得其反。无奈之下,她来到武汉,去她的亲哥处逃避一下,想清净几天,不想到宋子文竟追来了。
按道理说,宋子文不至于利令至昏,要知道未来的大舅哥别看无能,却很难缠,又是他的顶头上司,把他惹火了只怕事与愿为。所以他只能每天守候在盛小姐门口,等待她出面。
从这一点来说,他也堪为情种。
不过当盛恩颐大张旗鼓地陪同张汉卿去吃饭,还派人把盛爱颐也拉去陪同,这让他那脆弱的神经不可抑制地扭曲了。
孙逸仙是他的姐夫,是宋家崛起的希望----在这乱世,他虽然有才华,也知道不可能达到盛家的财富高度,唯有权势,是他超过盛家、或者说达成与盛家门当户对的希望。
可是当孙逸仙从广东败回,他的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怀着爱情的破灭,以及对不共戴天的仇人张汉卿的恨意,他不假思索地冲向江汉饭店,才有与保卫人员冲突的一事情。
还好汉口铁厂的一些高级职员知道宋子文的身份,不然有可能被直接押走。
少帅一发火,后果很严重。在民国,在法制还不健全的中国,就是盛家这样的大家族被权贵毁灭只是分分钟的事,何况一个没有家世还未发迹的毛头小子?
在大家都以为少帅要发火要大动干戈的时候,甚至盛爱颐都在想着如何措辞在少帅发怒时不要计较时,张汉卿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