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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章 条件

    张汉卿从怀中取出一纸薄薄的票据,递到梁炎卿眼前,随意翻开。

    以梁炎卿的眼力,他当然认得,这翻开的一页正是英商麦加利银行的支票,上面的数字是五百万!不用去摸,以他浸淫此中大半辈子的经验他就知道,这是货真价实的。

    张汉卿随意再翻,汇丰银行两千万、美国花旗银行一千五百万、中日汇业银行一千万、朝鲜银行八百万、正金银行五百万、满银和正隆号的奉票各六百万…

    这些都是以刘尚清为首的奉系财经高手通过种种手段化零为整把小部分黄金变现后的存款,以名正言顺地拿来拿使用的,按照后世的说法就是,这笔钱被洗白了。光这薄薄的一打,就超过梁家几十年积累总资产的数倍。

    张汉卿的行为让梁炎卿彻底惊呆了,财神啊!难道东北的家底竟然如此之厚?然而张汉卿随意又说出的一句话简直要让他发狂:“这些只是零头,东北四大行去年底吸纳存款共计二十二万万八千万!”

    东北四大行有钱是真的,就在上月,为了维持中|央财政运作,财政部就向东北银行举债七千万,这才摆脱赤字危机。以中|央之尊,却要向地方举债,这也开了民国之先河了。另外已知的例子是,东北交通银行全资收购了天津港的经营权、葫芦岛的中兴造船厂,都是大手笔。

    这些都是作为行内人的重点关注对象,所以梁炎卿非常清楚。东北交通银行买下这两处的目的听说是要打造一个中国北方最大的航运帝国,以实现东北的物产通过海运实现与全球贸易。像中兴造船厂,甫一注资后便花费了1500万元从德国购买了一台万吨水压机和一台德马格桥式起重机,在业内引起一片轰动。

    这是要大干的节奏,难道辽宁人想自己建建造大型海船不成?不过在张汉卿的超前思维里,船厂购买水压机的表面理由为锻造船用大型曲轴、汽轮机转子等,但在需要的时刻可以很方便地用来制造军舰用厚甲板。这台水压机最大可锻造650mm厚钢板,那是战列舰主要防护部分的装甲厚度啊!

    也正因此,梁炎卿对奉系的实力是敬畏的,不论军事上的压力,即使单以经济上的成就而言。所以,他对张汉卿的话深信不疑。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奉系四大行吸储能力惊人,但其投放资金量也是惊人的,张汉卿在这里偷换了概念!

    梁炎卿糊涂了,既然有这么多的现金在手,又何必大费财章去发行债券?他不知道这是张汉卿等人密谋以久的两全之策----既瞒天过海减少外界对其“暴发户”式的发迹的挖掘,又顺势在天津集到巨款为己用,何乐而不为?

    见梁老头已经被自己镇住,张汉卿这才讲到正题:“以上种种,只是说明,联省自治政|府不是没钱。我们这样做的目的,只是通过各界认购债券,在关内掀起一阵实业兴国的舆论热潮,须知建设这么大的一个国家,光靠东北一隅是完全不够的。

    其实东北债券完全以土地及其产出作为抵押,这几年随着实业产出的繁荣,我们已经足以偿还全部的债券。之所以仍然这么做,还是要让东北的老百姓勒紧裤腰带一起先过穷日子,为的是把几十年来经济上欠的账还上来。

    梁老先生作为此次承揽发起人之一的风险是极低的。即使这样,做生意,讲究风险与机遇并存,学良不能白白让梁家承担这种风险,还将让度一部分利益。

    我们将成立一家进出口公司,我们暂且命名为‘北方贸易总公司’,初期注册资本至少为一个亿,将垄断东北旗下所有对外贸易。老实说,我知道其实经营进出口|交易才是梁家真正的财富来源,也正是看中了梁家在这个领域的经验和能力。在它成立后,但凡奉系所在地域的外贸,都由该公司打理。像粮食、棉花、大豆等农产品,各种有色金属等,都在它的经营范围里。”

    张汉卿最后才翻出底牌:“这个贸易公司的董事长,我们准备请梁老先生派人担任。”

    海外贸易,一向是梁家的强项。但即使见多识广的梁炎卿,也被张汉卿的大手笔震惊。这个公司的厉害之处不在于一亿银元资本----数字虽然很大,也不至于让梁炎卿为之震惊,他所震惊的是奉系的决心。

    垄断,绝对的垄断!

    这个手段,梁炎卿不陌生。其实梁家能够快速崛起,用这种方式可谓是轻车熟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怡和洋行从华北地区收购了大量战略物资,猪鬃、羊毛、棉花、大豆等运往英国。梁炎卿及其重要助手陈祝龄在收购过程中,出口部的经理英国人毕德斯将国外供需情况、行情趋势暗中指示给梁炎卿和陈祝龄,让他们能够把货买到自己手中囤积,等国外急需各洋行高价收购时,再按照市价卖出,从中赚取超值利润。梁炎卿指使陈祝龄利用出口便利,在对内收购时把价格压到最低,对外出口时把价格谈到最高,低买高卖才是他们真正的财富来源。

    奉系有强大的行政能力,可以力保奉系地盘内的这些物资的垄断性,这是毫无疑问的。梁炎卿相信,只要奉系能够找到合适的买家,怡和洋行是竞争不过它的。

    这个世界看起来是买方世界,许多殖民地半殖民地的经济被垄断买家所控制,但是当卖方足够强大,就像东北抱团在一起时,它的力量绝不是怡和洋行所能抗拒。毕竟,东北自治政|府家大业大,又有真金实银,真要撇开任何一个贸易公司单干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可是就凭这些就想把梁家绑到奉系的战车上,这个少帅想得也未免太天真了。不介入政治是梁家成功的不二真理,在商言商,梁炎卿自信在商场游刃有余。可是一旦牵涉到政治,这里面的厉害就不是他所能操纵。单单一个董事长的“虚职”,打动不了他。自打老袁去逝,京城局势数年一变,上台的人如走马灯似地晃人眼,谁知道奉系会不会像皖系一样短命?

    他急忙放下茶盏,刚想表示拒绝,张汉卿却很坚定地打断他,仍然好整以暇地说:“我知道这个职务可能不足以让老先生动心,可是学良另有一项委任,我想老先生一定不会拒绝。”

    梁炎卿好奇了,他决定让张汉卿继续谈条件,反正他打定主意不再蹚奉系的混水。可是当张汉卿指着一个人悠悠地说出一句话时,他的心里却涌起一阵激荡。

    “不知道老先生有没有兴趣让赉奎兄到政|府高就?财政部次长、北京市长、天津投融资委员会主任、东北银行天津分行行长几个职务,赉奎兄可以任选。”

    如果是别人,梁炎卿会毫不犹豫地抬起他那看似老弱不堪的双手狠狠地甩对方一嘴巴子,随口把如此高官许给别人,当政|府是他家开的?可是是张汉卿开口,他却完全相信。

    现在的中|央政|府,可不是奉系开的吗!除了一个内务部,其它各部总长包括总理可都是与奉系公开里眉来眼去地。像梁赉奎,当年就做过农林部次长,从资历上别人说不出什么话来。如果奉系力挺,完全没有问题。

    另外天津投融资委员会就是此次在津融资、投资的主管机构,因为是奉系自家的家当,所以安排起人来是家事;东北银行天津分行的筹设也是如此。

    如果前两个职务,还算是商而优转仕的话,那么后两个职务就完全把梁家和奉系绑在一起了。

    梁家兄弟几个都很激动: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啊,特别是梁赉奎。作为梁家的长子,在经历过一次不成功的官场“投资”后,这件事已经渐成家族笑柄。他虽然经商上面颇有天份,但是他必须要向家人证明他的能力。而财政次长,要比当初的农林次长在权柄上大了许多。

    就是其他两个儿子也很向往。大哥走官场,那么梁家的生意就责无旁贷地交到他们兄弟俩手里。之前有大哥在,他们的才能被压抑,这可是证明他们身手的好机会。再说有大哥在财政部,商业上的很多事情就大有依靠,官商,在中国一向是很有渊源的。

    而且大哥的那次不成功的从政经历已经成为父亲的一大心病。别看梁家为天津首富,但是经历过人生得意的父亲特别在意能够出几个仕途上的子弟,这是中国传统的官本位情绪的熏陶。

    他们认为父亲一定会赞同再度把大哥送出去。

    可以想像,少帅开出了这么优厚的条件,如果梁家再不同意,作为在资本和行政上都拥有绝对优势的奉系,一定会在后来的商业中对梁家大肆挤压的。真如少帅所讲的要在海外贸易上入手,梁家的传统优势完全和奉系不在一个层级上的。

    将来如何不知道,至少现在他们不是奉系对手。

    而大哥做财政次长的风险却不大,至不济,再像当初那样辞去官职便行了。民国总理换了那么多,大家活得不都是好好的?以一个财政次长换为奉系债券背书,看起来很划算。主要的是他们都知道,东北国库券的风险极小,因为它不是空投,而是有实实在在的东西作抵押。

    以父亲的老练,他一定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