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廕昌讲述,他们被关进船舱之后就被分别甄选,然后那伙人把日本人全部带走,之后就再未见到。尔后他们在这些人的严令下做了义工,帮忙把大炮散件分装到几艘小船上,后来“乌泥丸”号便向南行驶,然后在山东近海处搁浅。不过据他观察,最后上岸的“劫客”明显少了许多人,另外那几艘分装军火的小船也再没出现。
移花接木!这是日本情报人员异口同声的结论。在大家都盯着庞大的“乌泥丸”号时,那伙人已化整为零,将山炮秘密运走。
30门大炮用小船驳渡,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要知道渤海湾里打渔船只何止上千,每艘渔船理论上都可以轻而易举承载一两门大炮。日本情报部门把重点放在了庞大的货船上,却一时没想到化整为零的办法。
日本人在天津的布控还在持续进行着,渤海湾沿岸也在逐点排查,其情报部门的判断是要想在这么远的距离内用渔船或陆路大批量运送军火,总有被发现的几率,除非这批军火是被屯放的。只要它们还在天津,就有机会被发现。因为十五名帝国军人的失踪,天津日本驻屯军、日本驻天津情报机构都下了狠心,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这批军火挖出来!
不过谈到是谁组织了这次劫军火事件,几乎所有人都指向奉天的张作霖:日本对关内北洋军的战力深为了解,并且在各部队内都派驻了顾问。据廕昌所述,这批来历不明的“劫客”为数有数百人之多,而且战力惊人,他的手下很多时候就在一对一的情况下被逼降的。
日本人能猜到是张作霖的人做的,还算是有几把刷子,这也说明,张汉卿的力量已经能够对日本人有一定的影响了,他的一年来的努力没有白费。不过,日本人在天津大动干戈是在做无用功,军火已经被星夜运到秦皇岛的卫队师手中了。两天的时间,就是用手划,也该划到了,何况是机帆船----这要感谢廕昌等的努力,特战大队只是顺手牵羊使用了一下而已。
张汉卿的出兵关内只是为特战大队的军火抢劫作掩护。当然,适当地摇旗呐喊是必须的,但是要进攻北京却无此必要。以段祺瑞的力量,消灭五千“辫子军”是分分钟的事,又何必瞎招人忌呢?现在是集中力量控制东三省的时候,进军关内力有不逮。
本来信心满满的张勋突然间发觉国内风云大变,政治军事形势急转直下,全国舆论大哗,“讨逆”呼声鹊起。张勋、冯德麟一伙的拙劣表演,招致全国反对,以至于长城内外,挥戈兴师,共讨叛贼。
当初,作为“帝制首祸”的杨度在袁世凯败后被通缉,辫帅张勋还公然站出来为杨度说句公道话:“君主皿煮,主张各有不同,无非各抒己见。罪魁功首,岂能以成败为衡。“可是当张勋复辟后,杨度却发电,直言复辟之不得人心。
原本同意张勋复辟的段祺瑞也亲自带兵在马厂誓师要讨伐他,并派人要求张勋的军队不要抵抗,听到消息之后,张勋恨恨地说:“他们推我出来搞复辟,原来是在耍我,我们不能孬了,拼了命也要跟他们干到底,怕什么?到时候我们就把内情抖露出来:难道是我一个人要复辟的吗?”
于是,张勋叫他的副官长万绳栻马上把当时大家签了名的黄缎子拿出来、公诸于世、让全国人民评理。万绳栻说:“黄缎子留在天津,我现在就去取。”
不料,万绳栻一去不回。原来,黄缎子早就被冯国璋的心腹胡嗣瑗用二十万元的价钱买走了!
紧急关头,王士珍派人找到张勋的重要部下苏锡麟,要求不要开火,希望牺牲张勋、以免北京人民遭受战火涂炭。苏锡麟说:“复辟,是各省督军签名同意的,现在他们反悔、耍了张勋,是他们没有信用,现在张勋很危险,张勋是我的长官,我不能见死不救!你回去告诉王士珍,只要讨逆军不开枪,我也决不开枪。而如果张勋的人身安全受到保障,我就更不开枪!”
毕竟此事做得不地道,这种事虽然没有证据了,但知情人还是很多的。段祺瑞心中有愧,加上目标并不是张勋,便派人递话说:“复辟这么大的事,没有人背锅是不行的。但你也请绍轩兄放心,只要他停止抵抗,不惹出大乱子来导致无法收场,我保他安安稳稳,事后绝不追究。”
信不信都不重要了,关键是糜烂北京的罪过太大了,张勋那么点人马真的没有胜算。随着宗社党的失算,市面上再也没有礼赞复辟的声音了。不过段祺瑞也真能沉住气,愣是带着数万精兵在天津歇了十几天。而张勋盼星星、盼月亮,几乎盼到了头发白,他的心目中的强援、奉天28师都没有一点反应!
笑话么!早就虎视眈眈盯着这块肥肉的张作霖会坐视收拾老冤家的好机会?几乎是复辟的消息一发出,他便命令卫队师、27师倾巢出动。卫队师更是先行一步到山海关,完全挡住了28师通往关内的道路。
官长不在,赞同复辟的核心亦在北京,无人敢也无人能组织起相当的抵抗,因此28师的士气低落可想而知。以这样的状态,只要张作霖决定,这支部队瞬间便会如摧枯拉朽一般应声而倒。
憋屈了一年多,张作霖终于扬眉吐气一把。他派人向主事的冯庸和汲金纯发话:“我将奉命以王师讨伐逆旅,是顺应潮流放下武器,还是逆天而行招万世之恶名?”
随着张勋“主动”休战,北京事态迅速恢复平静,出兵天津的卫队师没了借口,自然又淡定地撤了回来。张汉卿本意也不是要借此做什么,似乎只是为了做一次长途拉练。不过,卫队师先头部队并没有径回新民,而是在锦州停了下来。北面还有冯德麟的北宁二十八师要防备,他这股力量算是与张作霖两面夹击吧。
沿着大凌河畔的小城凌海大张旗鼓地北进,离北宁还远着咧,二十八师已宣布自行停火,等待长官们与张作霖交涉。不过先行一团的卫队师官兵并没回头再乘更便捷的火车,而是选择了继续前行,理由是二十八师初归,人心不稳,需要这支部队去协助改编。
所有人不知道的是,在天津港抢来来的那批军火,就掺在这支团的辎重里沿大凌河向北运去。越向北,日本人的信息网就越小,而且大部队行军,怎么着他们也没办法去探听虚实。知道这事的,除这个团的几位高级军官,没有一点风声。
日本人在沿海布下天罗地网,也在各要冲放了许多密探,特战队化整为零后,用机帆船沿海岸线一气跑到奉天腹地。他们不在大港口下岸,而是直接冲进内河----大凌河口。这是早就定下的计划,卫队师就以夹击二十八师的名义及时返回并一路掩护他们。
等到进入北宁时,二十八师已经被分割在几个军营里。
汲金纯和张作霖早已达成协议,自无战心。冯庸根本就压不住军队,在此之时,只能把主导权交给汲金纯说:“汲叔,父亲下了一步错棋,招致天怒人怨,怪不得别人。在奉天,他是再也斗不过张作霖了。不过,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既然不能为父亲分忧解难,也要和他同甘共苦。希望汲叔同意放我去北京,看是不是有什么门路可以救得父亲一命。”
毕竟是多年的感情了,汲金纯也是忠厚之人,他慨然说:“汉卿说得是什么话!老长官待我不薄,他如今落难,我必得保他平安为要!我将面见张作霖,要求他伸手拉老长官一把,如果他不答应,我就以28师放下武器为条件,换得和你一道去北京!”
冯庸为之动容说:“之前汤玉麟还向我提醒汲叔会倒向张作霖,看来在这件事情上,父亲还是很有眼光的。不过如果汲叔到对方营中会谈结果不甚理想,28师可是再没有能够镇得住局面的人了!”他这是害怕,张作霖会把汲金纯作人质,从而瓦解28师呢,这回连条件都没得谈。
汲金纯略想了想说:“辽南到山海关一线是少帅的军队,我不妨去见见他。张汉卿志存高远,是做大事的人,有他出面,一定会尽全力救助老长官的。”
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反正他真的亲自到卫队师来了。两人本来就是老相识了,自然直入主题。汲金纯在谈到愿以全师附张,前提是要尽量保得冯德麟平安时,张汉卿笑了。
“汲叔可别这么说。家父和冯世伯是意气之争,但两人之间却从无仇隙,相反冯世伯还曾有恩于家父。之所以摆出南北夹击的姿态,是唯恐28师有人进入关内糜烂地方,从而加重冯世伯的罪孽。其实在昨天,家父已经派人到京城疏通去了,相信在他的周旋之下,必能保冯世伯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