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再次出发。
雪地上,双方的人马泾渭分明,小九在前,王保保等人在后。
从小九他们一上马开始,王保保和他手下那些汉子的眼睛就没离开过。
小九的人都是一人双马,而且都是被白狼卫的蒙古汉子们伺候得膘肥体壮的上好战马,马上的骑士也都是军中的好手。
除了巴音和巴尔思等蒙古人,其他十来个原本就是马贼出身,上马之后根本不用说,直接窜出去到前面开路。
“这些人,恐怕不是江湖人那么简单!”
王保保身边的五旬老者,看着小九他们,对王保保小声说道,“他们骑的战马,虽然没有烙印,但一看就是上好的军马。再看他们在马上的驾驶,都是厮杀出来的好手。而且举手投足只见,满是行伍之气!”
说着,那老人眼睛一亮,只见小九等人呈现一个散乱的箭头状,护住月牙儿的马车。而且每个人都用软布暖着刀柄,检查弓弦。
这是百战老兵才有的做派,北地天寒地冻,若是不注意兵器,说不上什么时候就冻住了,厮杀的时候抽不出来。
“这些人是真见过血的!”老者继续说道,“你看他们皮袍子下面鼓鼓囊囊,肯定是穿了甲。他们小腿上带着皮护,手上是皮闷子,队形看似散乱,实则随时可攻可退。他们这二十来个人,就算遇上五百人步兵,都不带打怵的。”
王保保回头看看自家马上的汉子,“五叔,和咱家的人比,谁更强?”
叫五叔的老者摇摇头,“咱家的汉子虽然精锐,可毕竟见血少。气势上,不及人家,而且彼此的配合,也肯定不如人家!”说着,一指前边,“郡主,您看。他们骑兵队伍最前是拿着长枪的,后面是搭弓的,遇敌的时候,长枪冲锋,弓箭手在后面冷箭,标准的重骑冲阵的打法!”
王保保眉头轻蹙,“这些人,哪来的呢?”
五叔也琢磨,“北方地面除了刘福通,没听说谁手下有这等好汉!可是刘福通的手下也没咱们蒙古人,而且这些人说的都是淮音,不是中原话!”
“淮音!”王保保眼睛一亮,心中大惊。
李善长?九爷?淮音?
种种掺杂在一起,让他脑中似乎有些明悟。
她出身富贵之家,家里长辈有着滔天的权势。王保保其实不是他的名字,是他随口把哥哥的名字安到了自己的头上。
她家里世袭的蒙古贵胄,父亲是太尉加翰林大学士,母亲是元梁王阿鲁温的女儿,舅舅是汝宁府的达鲁花赤,兼河北行枢密院事,手下十余万重兵的朝廷重臣。他祖父虽然故去,但死之后也被追封王爵,他这个郡主也是大元的太后赏的头衔。
她的真名,观音奴,汉名王观音。
她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儿,更不是一般女子。早在父亲的书房里就看到过,淮西有贼,一人重八,一人名九。
两人初从郭子兴,屡立战功各得一部,手下多彪悍亡命之徒,四方马贼绿林纷纷投效。于淮西之地,二人兵锋最盛。
“难道?”观音奴心中一动,“莫非他是朱小九?”
“不对,不对!”观音奴心里再次摇头,“那朱小九是一地贼头,应该最是面目狰狞,残忍彪悍之人。可这个年轻人,看着和和气气的。而且,这年轻人多少有些婆妈,对自己的妻子那么体贴爱护。”
男人,尤其是造反的那些粗汉,什么时候拿女人当东西了?
“九爷,就让他们跟着?”华云龙策马,在小九身边问道。
小九回头看了一下,“让他们跟着吧,等过了济南,想办法甩开!”
“可惜了!”华云龙咧嘴笑道。
“可惜啥?”小九问。
华云龙坏笑一下,“对方领头的是个娘们,九爷没看出来?啧啧,官家的贵人的女人,细皮嫩肉还真是白净!”
“你他娘的眼睛倒是尖!”小九笑骂。
“俺这辈子,两大嗜好!”华云龙笑道,“女人!女人!”
“这不是一样吗?”小九问。
华云龙又嘿嘿坏笑,“俺的好九爷,女人可不一样,女人呀,一种是长开的,一种没长开的。各有各的滋味,各有各的紧,哈哈哈!”
“他娘的,一说这个你就来劲,下回打仗你当先锋!”小九笑骂。
“哪次俺不是先锋!”华云龙撇嘴道,“有俺和花大傻子在,攻城拔寨的活,啥时候轮得上别人?”
一行人说说笑笑,渐渐行前。不知不自觉日头上到了天空的当间儿,眼看就是晌午,最多半天,他们就能到济南。
忽然,前方的马蹄声顿时让前行的队伍紧张起来。
远处地平线上,几道黑影打马二来。
“自己人!”朱英站在马车上头眺望,大喊。
待那些骑兵近了,果然是巴音他们。
“安达,前面有官军!”巴音身上都是冰霜。
“多少?干啥的?”小九急问。
“三四百个吧!”巴音说道,“正在打一个大庄子!”
这时候,王保保也带人策马上来,在边上问道,“官军为什么要打庄子?没听说山东有民变啊!”
华云龙白他一眼,“他娘的,官军破村寨,还管有没有乱民。没乱民,他们借老百姓的脑袋请功,皇帝老儿也他娘的不知道!”
王保保顿时无声,涨红了脸。
“还真是这么回事!”巴音说道,“我远远的看到,官兵在雪地里杀人呢,看样子都是普通百姓!”
“是蒙古兵,还是什么兵?”小九追问。
巴音擦了下脸上的冰霜,“看着像是北方汉人的军户,没几个骑兵,全是步兵。”
这是遇到祸害百姓的乱兵了!这年月当兵的,最能祸害百姓!
“绕过去!”小九想想,心在的任务是平安到达大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哎!”巴音答应一声,队伍眼看就要转换路线。
“等会!你就这么走?”王保保对小九冷眼问道。
“不走干啥?”小九道,随后看看王保保,“你不会是想着去救那个庄子吧!”
“为什么不救?”王保保反问,脸上都是坚决,“他们若不是乱民,官军凭什么破庄杀人。大元律,军户私杀百姓者,死罪!”
“大元律!”小九冷笑,“大元皇上都管不了,你管?”说着,拉缰绳,“你爱去你去吧,俺是不奉陪!”
“你?”王保保怒道,“亏我还记得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好汉子,路见不平不敢出手,你算是什么好汉?”
“俺是不是好汉,你说了不算!”小九看看他,“俺劝你也别去,那些官军杀红了眼,可不管你贵人不贵人的,弄不好看你们穿的好,马也好,直接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一看你就是不常出家门的人,天高皇帝远,就算太子来了,那些大头兵背地里都可以不认账。”
“你?”王保保气结,这时小九已经骑马走远。
“郡主!”五叔看小九走远,小声道,“他说的对,那些当兵的肯定在杀良冒功,抢东西,咱们贸然过去,人家不认咱的招牌,直接动手,万一出点事..........”
“能出什么事?你们在府里的时候,个个都说英雄好汉,怎么一出门,全成了羊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