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自是不知,便问道:“渔阳大营?干什么的?”
卫启牟一愣,不解地说道:“弟弟不知道这个吗?”说完见李延一脸无知的样子并不像假装,就接着说:“渔阳军是平虏将军裴雄之军,经年驻守渔阳,镇守北界,算是夏国上等兵种,这裴雄乃大都督裴元凯家老大,勇猛异常,哥哥我与他独斗决计活不过二十回合。”
李延之前听姚喜说过裴元凯这人,暗想连卫启牟都惧怕的家伙,该是个猛人,转瞬再想,难不成这裴雄也在平邑城内?抬头望着卫启牟正欲开口……
不等李延问起,卫启牟就开口说道:“裴家向来不参与朝堂纷争,怎的会有渔阳兵在这里?想来也是怪哉,昨日听闻飞骑军对平邑城外的巡弋营一击便溃,若说巡弋营是屯田厢军,不经一战自是在理,可这平邑是卫城,城外的巡弋营大都是北界下来的老兵,怎的会一击就溃,听时就觉得过于蹊跷,现在看来,城内才是个陷阱。”说罢长叹口气继续道:“我卫启牟半生荒唐,恐怕平邑就是我的葬身之处!”
李延拍了下他的肩膀说道:“事还不至于此!卫兄何必如此泄气!”
卫启牟摇摇头苦笑道:“平邑城内那些商家杂役的居所,隐藏了多少兵马目前未知,可在之前的院子,连弩机这些强战之器都有,想必在起事之时便已部署妥当,我们这些人,是被人请进口袋却浑然不知,也难怪那铁甲军封锁这些巷道。蒙呈方那厮乃校事房出身,之前我跟侯爷提过此人不可信,可事关王权之惑,侯爷定是蒙了眼。裴雄军在平邑,想来裴家也参与了这场朝堂之争,选了站位,这场战事,恐怕注定失败。侯爷待我再生之恩,我还于他罢了,走,我们去会会那平虏将军吧。”
承德苑牌坊前,是个大广场,但此刻却更像似修罗场,远远都能嗅到浓浓的血腥味。
地上躺了太多兵甲,有的一动不动,有的拼命挣扎着,有的哭爹喊娘,有的失魂落魄。
舞阳军约莫五百余人在进攻,渔阳军约莫四百多人在防守,攻的有条不序,防的根稳势顺。舞阳军结阵前推,长方盾横在人前,后面姚喜一众只剩下三十七人,但依旧能够组织起箭团冲击守方。射生营那五百人,基本都在城墙上,承德苑出了射程,只能看着却也不敢下城。
指挥进攻的是舞阳军一个军侯,名叫朱永乐,也是个猛汉子。这已是第三次进攻了,前面两次战损一百多人,惊的这军侯四肢都在颤抖。对方那五架连弩过于强劲,圆盾根本无法抵抗,两轮后只好找来长盾结阵。
五架连弩齐发,扎在长盾之上,长盾明显地将要倾倒,但旋即又立起。
渔阳军负责指挥的是那黑脸汉子见此情形,便向随扈摆摆手,不大会工夫,打后面涌出一排全身包裹锁子甲只露出眼睛的士兵,手持带着月勾的长戟,形似钩镰枪,这排锁甲兵打横钩镰枪,迈着有力的步伐向前突进。
两边约莫五丈之距时,舞阳军发来一波凤羽箭,但射到铁甲兵身上几乎无甚伤害。没等姚喜他们第二波射出,就见那锁甲兵将钩镰枪枪头贴着地面,突然向前发起了冲锋。霎时间,枪头与地面磨出些许火花后便自长盾底部戳入,接着往后一拽,舞阳军的盾阵轰然倒塌,就见阵中一些兵甲抱着腿脚嘶吼不已。
牌坊前立着的黑脸汉子举起他的冲天槊高喊一声:“给我杀!”,本是防守的渔阳军转守为攻冲了过来。这边舞阳军也不含糊,朱永乐率先持枪冲了上去,一时间,两边兵马纠缠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姚喜见两边已经短兵相接,而二屯的几个子弟竟也开始收弓拔刀准备肉搏,便赶紧上前制止。之前李延有交代,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近身为战,李延不在跟前,姚喜只好将一众收拢在一起,撤退到广场旁边一茶楼的二楼,站在飘窗前,依然可以见机行事。
那广场的中央,映日冲天槊被舞得虎虎生风,但凡靠近者,无不受挫倒地。虽然被几十个人围着,可却总是无法近其身,稍有不决便会身首异处,像是个绞肉机般的存在,以至于舞阳军下意识往后退缩。
朱永乐本想能够冲到那映日冲天槊跟前,虽自知不是对手,但好歹搏他几个回合,好让兄弟们寻机近身。可自己被几个渔阳军卒团团围住,一把银枪左挑又挡却是感觉敌人愈战愈多。他奋力使出一招‘降龙旋’迫的围兵纷纷后退几步,瞄了眼茶楼上的姚喜,心里做了个打算。便使出一通‘破势杀’,冲开了一个空档,旋即带着兵卒朝着茶楼跟前且战且退。
姚喜见朱永乐带着围兵入了自己的射程,立马搭弓,一波射出,推倒一片。
广场那边舞阳军越战越少,不大会功夫就只剩下一百多人。朱永乐见势头不对,疾呼一声:“速速结阵!”。听闻此声,那些舞阳军立时不敢恋战,纷纷跑回朱永乐跟前,迅速集结成一个密集的数阵队形。
那些渔阳军迅速就将舞阳军堵在了茶楼跟前,之后长枪兵走到最前面,慢慢向前逼近。
当进入姚喜射程时,一波箭团飞来,长枪兵倒下许多。那黑脸汉子下令止住了突进的步伐,打眼望着茶楼上的姚喜,约莫百丈之距,便召来弩机。
五架弩机对着,朱长乐暗想,似乎除了躲进茶楼也无他法。进茶楼也顶多权宜一时,且进得去,若一旦被合围将绝无人能生还!自认舞阳军从来没有这么怂过,岂容在自己身上失了节气,当下便定了算计,对着部卒大喝:“弟兄们,舞阳军绝无后退而言,我与兄弟们搏了这命”,说罢便举起银枪做了个冲杀的姿态!那众兵甲也都是善战老兵,这些年被卫启牟训练的足够扎实,虽说只是打些小股海匪,可胆气却也练就了不少,见军侯如此刚毅,便也个个精神焕发般大吼着:“呼,呼,呼”。
舞阳军在朱长乐的带领下,开始以散点列阵向渔阳军推进。阁楼上姚喜看的甚是着急,往前再走点就完全出了自己的射程,可袍泽赴死,也决计不能只看着,努力的将李延的叮嘱赶出了脑袋,便也带着一众下了阁楼,跟在朱长乐部的后面伺机待发。
弩机拉弦的声,穿透了踏步之嘈杂传入所有人耳朵,仿佛催命的号角般好是刺耳。
双方拉近到三十丈,虽是姚喜的绝对射程,可他见对方也未发弩梭,也默默的跟在队伍后面收弓出刀,看样子短兵相搏跑不了!
哧……弩梭冲击空气的哨音,五架弩机齐发,舞阳军已经没有了长盾。朱长乐扎实马步端起银枪对着袭来的弩梭一挡,弩梭箭头擦着肩膀划过,跌落到地上。另外几支弩梭却没有那么幸运被躲过,生生穿透了三个躯体。舞阳军是散点列阵,比较分散,五只弩梭四支射正,可见操作者相当娴熟。
拉弦之声再响起,朱长乐旋即大喝:“杀啊!”率先跃起向渔阳军冲杀而去,那帮部卒也不甘落后随着冲刺。黑脸汉子举起冲天槊,望着朱长乐,脸上一个冷笑,也向前冲杀。
噹的一声响,银枪撞击冲天槊,朱长乐就觉得虎口撕裂,臂膀发酸,当下也顾不来许多赶紧晃开银枪抱元守一不敢冒进,可接着这么你击我档五个回合,便落于下风。
就在这一刻,那黑脸汉子斗出个大枪花,势携劲风,想来是想一招毙敌,见这冲天槊虚实散乱,朱长乐的银枪根本找不到阻挡的点。就在此绝命之时,打侧面传来一声怒吼,接着一把长刀便拆开了黑脸汉子的枪花。
卫启牟和李延赶来时,见场面混乱不堪,眼见着自己副将已散了门户,命悬一线,就直接冲杀过来,两人合力对战黑脸汉子。
李延也赶紧朝着姚喜他们跑过去,见已是收弓持刀,顿时心里戚戚,不由分说便强行让姚喜等退后,再从地上捡了柄长枪转身就冲着弩机奔去。
那些操制弩机的兵卒见打远一个持长枪的怪异青年向自己阵营奔来,便赶紧调转方向,拉弦搭梭,还未搭好,那持枪的人已然冲到跟前,就见他一杆长枪苍劲有力,碰到弩机就如碎片四散而开,三两下,五架弩车便成一地杂木。那怪异青年落地之后,眼光如利剑般瞪着这帮操弩手,却也吓的不知所措,还没缓过神来,那持长枪青年又蹭蹭的跑开了。
这边卫启牟和朱长乐两人联手对战黑脸汉子,依旧不占上风。开始两人还能攻守交替,可不到三十个回合,就只能被迫抵挡。
卫启牟实在憋火,抡起长刀寻着个间隙便朝黑脸砍去。那黑脸见长刀来势凶狠,使了一招‘朝天仰式’,就见整个人后仰,旋即与地面平衡,一只手撑着身子,那长刀刚好打胸口划过,一击落空,势大力沉,带着卫启牟的身子也划了过去差点摔倒在地。朱长乐见有机可乘,使出一招‘夺命枪’正欲直刺黑脸肋部,哪想到这黑脸竟单手击地,整个人飞了起来,在空中端起冲天槊也使了招‘夺命枪’直向朱长乐的面门而来。
朱长乐眼见微光闪动,那冲天槊已刺向面门,急忙挥枪想挑开,铮的一响,两械相交,银枪便拿捏不住,登时脱手飞出,正欲伸手自腰间去拔佩刀,却眼看着那冲天槊生生地扎入自己胸口两尺之深,接着又迅速地拔了出去,一股血流如泉涌般自胸膛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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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题外话:恰巧看了段‘靖难之役’的文章,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