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患病甚重,本非短时期可愈。昏迷中偶然想起道人所传打坐之法,说可祛病延年,如法一试。始而心神烦躁,呼吸艰难。及至耐心静坐下去,先用下层功夫,将窍守住,不多一会,豁然贯通。等到气机流行,走完了一周天,出了一身冷汗,轻快许多,知生效力。再用上层基本功夫,澄神定虑,潜光内视,又坐了两个时辰,病便霍然而愈。
暗忖:“修道竟有这等好处。”本想夜来往访,求其深造。
一见道人暗拉自己,料有原故,悄问何事。道人道:“公子忧患将临,我今夜恰要离开此间,事前不能化解。公子恐要离家远游,暂时还寻我不到,三年后可往武当山寻我便了。”吕志闻言大惊,忙问:“道长法号,始终未蒙见示。武当山方圆千里,峰岭甚多,道长仙居何处,如何寻法?”道人笑答:“到时你由后山桃花坡进去,只问椿散子,自会有人指点。但是那人生具恶根,夙孽更重。去时如在望后下旬,我已先在,还好一些;否则,你如早到,他必留你在他家中下榻,一与接交,便是未来大患,你须留意。你夙根深厚,只此一场冤孽,数虽前定,并非不可避免,人定胜天,全在你随时留意而已。”
吕志还想探询下文,忽听前面喊杀之声,回头一看,械斗已起。本还不想动手,因见对村土豪家打手之外,又有许多武师埋伏在旁,一声喊打,蜂拥而上。自己这面虽有一些准备,无奈会武功的不多,上前便被打败。最可恶的是,不论妇孺,一路乱打,族人纷纷受伤,本村族长已被敌人绑吊起来,哭喊之声惨不忍闻。恶霸父子一面命人掳抢,一面鞭打族长,迫令服输。不由激动义侠心肠。暗忖:“此地离家甚近,覆巢之下,例无完卵。与其待人宰割,何如与之一拼?自来擒贼擒王,小贼刘昌现在对坡指挥徒党,老贼溺爱幼子,任其横行,只要将他擒住为质,也许反败为胜。”心念一动,正值七八个同村少年败逃下来,连忙拉了一个,假意随众逃窜,避向树林深处,告以机宜,令其速急集合村中壮丁,并将两个会武功的找来相助,约定人到发难,由后面偷袭,去擒小贼。吕志后在林中偷看,见那老族长誓死不屈,已被打得死去活来,越发激动怒火,不等人到,便悄悄掩将过去。当地原是河这面一片树林,林前有一土坡,小贼手持红旗,勒马坡上,发号施令。因善人材这面已然大败,手下徒党借着追敌,群往村中骚扰。
小贼正在得意洋洋,不料吕志人小胆大,天生神力,自幼好武,身又极轻,虽是无师之学,竟比寻常武师高明得多,小贼又大自恃,手下人均想掳掠金银妇女,全都跑开,只老贼在坡下稻场上率两徒党拷打敌人。坡上只小贼一人,一见老族长已快打死,乱离之际,原无王法,心想:“事已闹大,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进村去。”手举令旗未及招展,猛觉眼前一花,一个绳圈忽自身后飞来,套向头上,往后一拉,人便坠落马下。
原来吕志平日因当地多狼,练就绳圈,百发百中。事有凑巧,来时恰在路上捡到一根长绳和村人败退时遗留的一把刀,匆匆打成活套,由坡后掩将上去,一下将小贼套的紧紧的,拉下马来。
小贼原会武功,见擒他的是个少年,又惊又怒,便要挣起。吕志孤身一人,未免发慌,上去一刀背,本意威吓,不料用力太猛,将臂打断。因听小贼狂吼,匆忙中不知人已疼晕过去,惟恐敌党惊觉,众寡不敌。情急之下,一见那马随同小贼回身走来,又听村中哭喊之声,已有两处火起,痛恨小贼大甚,想给他吃点苦头。也没细看,纵身一跃,便上马背,拖着小贼入林,顺坡而下。本意到了无人之处,绑将起来,藏向隐僻之处,再和老贼理论。谁知那马性烈,小贼右手令旗不曾丢下,负伤又重,刚疼醒过来,吃人拉住就地一拖,怎能禁受,妄想纵起,无意中把手中令旗刺向马腹,那马受惊,亡命一般朝前急窜。小贼头颈被绳勒紧,加上伤痛,当时闭气死去。吕志先还不知,见马惊窜,还想多给小贼吃点苦,为族长报仇。及至出林,在旷野中跑了一段,想起自己家中不知是何光景,心中一急。忽又想到小贼娇生惯养,被自己拉着,随在马后乱滚,怎能禁受?
如若死去,老贼财势甚大,岂不惹下灭村之祸?回头一看,不禁大惊。原来小贼遍体鳞伤,四肢已断,头颈扯出老长,死状甚惨。知道此祸闯得不小,忙中无计,只得把小贼残尸绑在马上,朝马屁股打了一刀背,任其落荒窜去。
吕志想起家中母亲,忧心如割。正待绕路回探,忽听前面林中狂风大作,走石飞沙,夕阳已隐,满空阴云布满,天黑得似要压到头上。登高一望,村中火光通红,近河人家多半火起,隐闻喊杀悲号之声远远传来。自家偏在村南一角,看神气还未波及。老母在家,终是放心不下。偏又杀了贼子,如被仇敌看破,会家性命不保。想了想,恐贼党疑心,不敢回去。
正急得跳脚捶胸,猛瞥见前面天空中金蛇一闪,紧跟着一个震天价的霹雳,一大团烈火自空直下,打向树林前面,风也更大,几乎不能立足。心想:“此是东南风,正朝贼党这面吹来,火势也许不会蔓延全村。”心念才动,遥望村中,已有好些贼党飞跑退出。因值天干地旱,村外遍地苎麻,好些草堆,全都被火引燃。风助火势,火仗风威,只听一片轰轰发发之声,浓烟滚滚,弥漫天空,火如狂涛一般涌到。林木又多,大半具有油质,火浪所过之处,全数蔓延。晃眼之间,临河一带成了一片火海。贼党反被困入火中,有几个掳有包裹的不舍丢弃,逃得稍慢,吃身后火浪烟潮往上一涌,当时被火吞去,倒地便成了焦炭。下余的逃到河边小桥,未及抢过,忽然一株带有火烟的断树凭空下坠,落向桥上,将桥点燃。贼党已被烧得焦头烂额,狼狈异常,有几个略知水性,首先跳入河内,勉强渡过。下余被火包围,进退两难,那震天价的霹雳更打个不住。有的因被浓烟迷目,投入火内烧死;有的勉强逃到河边,纵入水内,因水流太急,多半不识水性,正在水中挣命,吃那狂风吹来的断树残枝,夹着大量热沙火星当头下压,因怕火烧,把头一低,略一挣扎,便随流淌去。看神情好似贼党全胜之际,出了什么变故,跟着反风回火,烧了个片甲无存。暂时虽可无事,小贼还有一子,颇有权势,岂肯甘休,料定鲁难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