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强知道盘龙谷是未来隐患,又料仇敌早晚发难,哥哥一去不归,一旦有事,被众人推为首领,不能胜任,怎对得起这班父老弟兄和哥哥行时之言?每日借着牧羊为由,深入后山,到处查探形势和山中富源。主人原是乃兄患难至交,并没当他常人看待。昨日所失两羊,不赔原不相干。这时牵了两羊,由原牧之处经过,正在低头寻思,玲姑转眼落于仇敌之手,心中悲愤,忽听林中有人娇呼:“三哥,如何去了一大早,这两只羊不是原有,哪里来的?”李强见是养主之女倪龙姑,自己羊群也在林中吃草,想起对方对于自己最是关心,必是昨夜听说要往桃源庄赴约,暗中跟来,代为放青,不禁面上一红,告以来意。龙姑笑道:“你和陈家姑娘以前就相好么?”李强闻言,脸又一红,勉强答道:“我小时和她邻居,常在一起玩耍,多年不见,几乎不认得了。”龙姑笑道:
“那姑娘真长的好看,连我都爱。听小狗口气,恐怕没安好心呢。”李强见龙姑虽然面带笑容,似有妒羡之意,闻言勾动心事,话到口边,欲言又止,呆了一呆,转问:“二妹如何得知?”龙姑笑答:“自从去年冬天你每日背人发愁想心思,我就留了心。昨天你杀狼时,我正藏在左近大树后面,还帮你用石头打了那狼一下。本想出来帮你,狼已杀死,你正和人家叙旧,不愿打岔。跟着狗子带人赶来,知你今早必去,暗中尾随到此,并非怕羊走失,实在狗子凶横可恶,你又照例不肯听劝,太不放心。其实也只干盼望你早点回来,好放心。真要为了人家吃苦,守在这里有什么用呢?”
龙姑父亲倪仲猷,便是李强寄居之家,人甚精明干练,对人诚厚,和李诚患难至交。
当初舍去旧业,另辟新村,便是二人为首,和十几个有志气的土人密计而成。李诚走时,命李强寄居倪家,表面代为牧羊,实则含有深意。仲猷受了李诚重托,照看李强,代管田业,等到年长,再把未来作为逐渐告知。人最机警深沉,颇有智慧,只是年老体弱,过于把稳,先想李强长大,再照乃兄所说指点行事。及见李强聪明体力与年俱进,似比乃兄更强,有许多事均和李诚预示相同,反更周详稳练,越发喜爱,索性一字不提,任其自为,也不加以拘束。
龙姑乃仲猷独女,从小聪明伶俐。山居的人,均受李诚之教,从小先要读上三两年书,并学武事。仲猷文武两途都还勉强来得,龙姑又最用功爱好,这时年已十六七岁,文的虽只半通,武功却比一般女娃儿要好得多,更能吃苦耐劳,人也生得端丽。村规无论男女,均须能够自给,才谈婚嫁,配偶各随自愿,心有所属,再告父母。因是同村近邻,由少至长,常时往来相见,彼此家世为人十九知道,加以人人耐劳勤作,以犯村规为奇耻大辱,个个爱好向上,都认得字,都学过武,智力差不多,就有几个出众的,无事时大家一样,也看不出什么高低,只要品貌相当,双方情投意合,一请即允,家长向不作梗。只未集合以前,必须彼此心愿,谁也不能勉强,日常相见,纯任自然,也无什么嫌疑顾忌。
李诚本是众人心目中的英雄。对于李强,因其从小勤敏,肯为众人出力,又那么强健勇智,谦和诚信,全村少女都愿与之同游,李强偏守着兄长居安思危、强仇虎视之言,闲时默坐深思,不喜与众少女说笑亲近,每次放青,多择无人之处,往往深入后山数十里隔夜才回。近一二年,所去更远,常时带了羊群,隔两三天才回。众少女见他落落寡合,遇上稍微带笑应答几句,便各走开,无法亲近,闲时又少,日子一久,也多疏远。
只龙姑一人因是朝夕必见,比较亲近,始而觉着对方少年英俊,比谁都好,相处日久,无形中种下爱根,几次想与同游。李强以为仲猷只此爱女,自己所去之处,境太荒僻,由十七岁起开始入山探荒,就便觅取珍药,已连遇险好几次,恐有失闪,再四婉言辞谢。
龙姑知他外和内刚,言出无改,中有两次勉强同行,只在近处放青,终日相对,只管面带笑容,不问不答,比在家中见面反更冷淡,自己满腹热意难于倾吐,反使心中不快,只得改在家中殷勤照料他的饮食起居,无微不至。李强也不是不知龙姑聪明美好,性情良善,对他情深一往,心中感激,不知怎的,没有爱意。龙姑见他对己虽好,无形中好似隔膜,比起同村少年情侣暇时同游同息,互相亲密情景,迥不相同,每一想起,便自难过,但又没法出口。
仲猷看出爱女心意,想起李诚行时所说密语,虽代愁急,也是无法劝解。这日见爱女低头寻思,方一示意,令其别寻中意之人。龙姑听出李强似与别的女子有约在先,此时双方虽然年幼,照着村规,谈不到婚嫁二字,但是彼此情爱甚厚,双方家长,也早默许,只等李诚归来,双方再往还上一半年,只要男女心愿和小时一样,立为成婚,才知李强心有别恋,怪不得不肯亲近,心中直冒凉气,当时气走,背人哭了两天,只不知所爱的人是谁。环顾同村少女,无一人比得上自己能干才貌。李强对别的少女,更比自己冷淡得多,料定人在旧村。李强常时入山不归,也许前往私会,特意暗中随往窥探,已非一次。不久发现李强入山用意,并非为了与人约会,每次深入,必先把羊群藏入一个大山洞内,内里堆着许多羊吃的山粮草料,然后带上常用的刀镖,独自入山。所去之处,向无人迹,荒僻异常。并有两次遇到猛兽,均为所杀。胆勇本领,大得出奇。上下危崖峭壁,纵跃攀援,捷如猿鸟,稍快一点,便追不上。行踪更是隐秘,每当公众练武例会时,却不丝毫显露,心中不解,回家向父密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