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暖阁,太后太后陈媛媛手把名册,一一看过。
下垂手大将军屠彬,对面坐着老太师裴槐,当中跪着李十朋正在回话。
太后太后陈媛媛玉手点腮,沉吟片刻:
“十郎,今年科举的会试苗子南北十三省来了多少人?”
李十朋低眉垂眼:
“南北十三省参加会试的举子三百五十人,这其中过了会试的举子有八十八人,除一甲殿试三人牌位尚需圣上定夺以外,二甲、三甲榜单已经拟就。”
“嗯嗯,看来近年我大禹文脉昌盛,百废待兴指日可待,这比过去几年多了近十人呀。”
“都是太后剧中调度有方,陛下天资纵横,我大禹朝蒸蒸日上。”
太后太后陈媛媛看着名单,在殿内来回度了几步:
“姜阁老的后裔我自是久闻其名,七岁时候就做了嘛,没想到能文能武,竟是个全挂子本事。
素砚观使自幼由帝王师教导,近十年又有白真人教诲,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只是这个杨醒方,好端端的竟然走了算科,要知道算科可是份属十三诸有科,乃是偏门,文章造的再好,也是不能点三鼎甲的。”
大将军屠彬久未发言,此刻微闭双目:
“太后所见固然是千古礼仪,算科虽然位属偏门,但与粮台策划、工程造价、土物运营点算皆是分不开的。
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却也不一定非要文章锦绣之人。
当今舞文弄墨的才子比比皆是,真有经世济民的人才不是太多了,而是太少了。
武将之中耍耍笔杆子的行军司马哪里都能抓出一大把,可要是上场杀敌,临机决断,那可真真是凤毛麟角。”
太后陈媛媛微微一笑,那面容真是绝代风华:
“你看,你看,哀家不过略谈几句,大将军倒是说出这一大串,无非为你二月之后的擂台武举弄官样文章嘛,哀家准了你就是,免得你整日里都是武举、武举的。”
一旁老太师裴槐也开腔:
“呵呵,启禀太后,大将军所言不虚,当今国力随强,奈何纷争不止,做些好看文章,看过了也就过了,真正能平乱世的人才,太后还是要多多斟酌些。”
太后陈媛媛步伐轻轻缓动,沉吟了片刻:
“这样吧,把二甲前十名的卷子都取来,哀家看看可有什么遗珠在尘,也不好冤了诸位举子的十年寒窗。”
随身伺候的苏拉小太监们早就一个个慌不迭去了翰林院,随着副主考挑选二甲前十名的卷子去了。
太后陈媛媛此刻略有所思,看向李十朋道:
“十郎,南北省份中贵族世家和寒门的举子比例各是多少,你可有统计?”
李十朋慌忙回奏:“此次会试共选中举子八十八人,寒门三十八人,世家大族五十人,比以往贵、寒两场的三一之比略高,已然是近些年寒门取士最高的一回了。”
太后陈媛媛深知世家大族乃是大禹天朝的栋梁股肱,裴槐、屠彬、白伟良、李十朋等等,都是来自于世家大族。
而她本人却是寒族,故而在前朝未入宫前则拜在了前丞相赵无咎的门下做了义女,此刻如何不想借助寒门提拔自己的官吏?
只是奈何朝堂之上满是贵族公卿大臣,自己这一心思却不是不便为外人道了。
“启禀太后,翰林院二甲举子考卷到!”
陈媛媛轻摇莲步,略微一扫十份墨卷的名头,头一眼就看见
“罢北蛮兵事应召统筹全局考”
随即莞尔一笑:
“未料想这文笔锦绣的文人中间还有如此豪杰,敢问是谁的卷子?”
李十朋慌忙应答:
“此墨卷文笔老辣,字字珠玑,借古讽今,颇有古代名将风范。其中引经据典,都出自尔雅、尚书、文论三部巨制。
唯独行军打仗却有作者自己的见解,针砭我朝军备时弊,可谓句句命中靶心。
只是我朝似乎没有以行伍论而入三鼎甲者,故而臣下与其他十位副考商议,取在了二甲头名,却未入一榜,望太后明鉴。”
陈媛媛摇摇头,看向了大将军屠彬:
“监国,你说此墨卷成色如何?”
屠彬拿起了那份墨卷,看那笔锋锐利的行楷字体,仿佛金戈杀伐之气迎面而来。
只其中一句“用兵之法,有散地,有轻地,有争地,有交地,有衢地,有重地,有圮地,有围地,有死地。
诸侯自战其地,为散地。入人之地不深者,为轻地。
我得则利,彼得亦利者,为争地。我可以往,彼可以来者,为交地。
所谓古之善用兵者,能使敌人前后不相及,众寡不相恃,贵贱不相救,上下不相收,卒离而不集,兵合而不齐。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
屠彬抚掌大笑:
“此人真乃上将军也,颇得兵家战法三味,若不是御前奏对,老臣真要饮上一大碗酒,以配此犀利文章。”
陈媛媛轻笑道:
“不知大作出自何人之手?”
殿试官急忙上前,用银尺挑开封条,上面硕大魏碑写着三个大字“薛太岁”。
裴槐与屠彬对视一眼,随后相视而笑。
裴槐上前奏道:
“此文章笔墨句句乃是兵家要点,文字简洁,颇有古之名将之风,结合我天朝当下形势,北蛮着实可破矣,老臣认为却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太后陈媛媛看文武两位首魁均无异议,随后言道:
“唉,前朝李大都督还未沉冤昭雪,本朝文强武弱,正是用人之际,哀家就是取了此人进入前三甲,以慰李大都督在天之灵,诸公以为如何?”
裴槐与屠彬纷纷上前拜奏:
“真该如此,太后天聪圣断。”
李十朋本与薛太岁不大对付,但见两位魁阁都持此说法,知道再要出头那是自讨无趣了,故而咽了咽吐沫,不再吭声。
陈媛媛此刻又拿起一份似是带有血污的墨卷,眉头一皱:
“这是何人的卷子?为何没当毁卷处理?”
李十朋躬身再拜:
“此卷子的举子却是与众不同,右手小指因意外被截除,书写卷子之时伤口崩裂,血洒墨卷,犹自坚持不退。
在场考官因其一心应考,勇气可嘉,故而选了上等,并未做毁卷处理。”
陈媛媛点点头:
“真是一心为我大禹天朝文萃之事的举子,其心可嘉!”
待拿过试卷看过,好一笔赏心悦目的轻灵飞白体,但见上写“人必不能便无是心,须使思虑,但使常游心于义理之间。
立本处以易简为是,接物处以时中为。
易简而天下之理得,时中则要博学素备。
吾徒饱食终日,不图义理,则大非也。
工商之辈,犹能晏寐夙兴以有为焉。
学者须得中道乃可守。
人虽有功,不及于学,心亦不宜忘。
心苟不忘,则虽接人事即是实行,莫非道也。心若忘之,则终身由之,只是俗事。
今人自强自是、乐己之同恶己之异,便是有固、必、意、我,无由得虚。
学者理会到此虚心处,则教者不须言,求之书,合者即是圣言,不合者则后儒添入也。”
陈媛媛略通文墨,却也看出此文章甚是不凡,深得儒家精义。
再看那滴滴鲜血洒在一行字迹
“我辈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陈媛媛长出了一口气:
“真乃天下读书人士子楷模。”
随即将此人墨卷交于诸位臣工阅览。
还未等裴槐和大将军屠彬二人言语,礼部尚书李天翔早就按捺不住:
“此等文章真该名标千古,流传后世!”
户部尚书林睿却道:
“不知道如此佳作的主人是何人?”
陈媛媛点头示意,大殿太监急忙用银尺挑开了封条,刘知节三个大字映入了众人眼帘。
林睿尚书仿佛被雷击中了一般:“难怪如此文章,竟是出自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