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科举,都是帝王延揽人才的最好法子,也是我这高升小店的盈利法门呀。”
一个头顶红冠的老者正自夸夸其谈,一边吃着花生,一遍登记账簿。
新来的活计忙问:
“掌柜的,咱这小店我看虽然是御景澜大街一号,可往日生意也就勉强度日,如何能说科举之日就能富贵呢?”
红冠老者嘿嘿笑道:
“你这外地来的鳖孙懂得什么?此店乃是状元公投资所开,凡是想高榜得中的举子,不来拜会状元,那他到底还想不想高中了。”
“敢问老丈,我等外地远来的举子可有上等厢房?”
门口进来一个书童,模样虎头虎脑,煞是可爱。
掌柜的一脸不耐烦:
“你是哪家的小哥?不知道我高升老店的规矩吗?教你家主人前来回话。”
“掌柜的,书童不懂规矩,叨扰了,齐鲁姜东美给您施礼了。”
只见一个白面如玉的书生,身着青袍,那面子上葵花点点,碎花也似的一件大氅。
再往脸上看去,一脸中正祥和之色,眉眼带笑,威严中不失洒脱。
右手一把描金折扇,扇子下面影着手,却是十两纹银。
掌柜的在台子下面接过银两,面露笑容:
“我说这位读书郎,一看就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今年必中的前三甲,奈何小店人满为患,这上等厢房却是没有了,爷您要是不嫌弃,我自己的卧房倒是有一间,二楼右手拐廊就是了您呐。”
姜东美面带笑容:
“掌柜的,我看不见得吧,这三楼好大宽敞的屋子,可不就是空房,为何不留给客人住呀?”
小书童抬眼望去,果然三层楼雕梁画柱,如同海外仙山,隐约间聊聊雾气,不知撒了多少罗汉香,既有亭台,又有楼阁,好一处仙家住处。
掌柜的咳嗽了一声:
“咳,这位举子老爷自从齐鲁而来,还不知道我这镐京高升老店的规矩,这三层的楼阁是好,乃是给本科状元公准备的,举人老爷还是不要僭越的好。”
姜东美不慌不忙,坐下喝了碗茶水:
“我说店家,这恩科还没开,你怎么知道这次榜首是何人?
敢不是怕我给的钱少,故意拿个故事敷衍我吧。”
掌柜的急忙正了正衣冠:
“举子老爷,莫要取笑小老儿,您是早晚高中的飞天大物,哪里是我们这些池塘里的小泥鳅能比拟的。
真不是银子多少的问题,就是前两天,南城门大街的郑大员外送来黄金百两,要包这三层,我也是一口回绝,还望您老高升一步,不要和小老儿计较了。”
旁边的小书童眼眉一立:
“你这东家好不欺人,既然叫做高升老店,为何不让我家公子爷高升,今日就要住你这第三层。”
掌柜的叹了口气:“也罢,既然客观非要中意三层,也不是我夸口,这三层已经给本科的状元老爷包了,你要是能破解了状元老爷的对子,那便由得你住去。”
姜东美一听,不由得摸了摸嘴巴笑了。
原来这姜东美乃是齐鲁奇人,三岁便有神童的美誉,一目千行,过目不忘,连本朝的裴槐尚书令都夸奖过学究天人的赞誉,如何能怕对子,故而发笑。
掌柜的对新来的伙计说:
“去,把白爷赏赐的对联拉出来,免得让外乡人笑我镐京无人呀。”
新来的小伙子脆生生接了一声:“得嘞,各位爷您瞧好吧!”
伙计却不敢上三楼,从一旁取过一个高杆梯子,“蹬蹬”两步,仿佛猴爬杆一般迅速攀在三层的油漆大红柱子上。
上面竹纱照匾,清纱被小伙计拿起的挑钩一挂而落,这几下轻灵便巧,引得在场众人一致鼓掌叫好。
但见竹纱轻轻落下,朱红的大油漆柱子上一溜大字“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中通孔孟儒家道”。
但见上联左边的油漆大柱还未写字,那自是留给下联的位置。
店东家不由得洋洋得意:“如何?这位举子爷,这是当今状元公的手笔,就冲这意境,这豪情,难道不该是当朝状元吗?”
这上联确实刁钻,上下工对,后半联又接着嵌缝,又是意对,照实有些门道。
姜东美微微一笑:“倒是好大口气,待在下对来。”
店东家上了一壶岩茶:
“您老慢慢对,有的是时间,当朝的秘书郎何建在这幅对联面前思索了三天,结果文思吐血,回家修养了。”
住店的举人考生们纷纷哄堂大笑:“齐鲁来得,行不行呀,别也吐血了。”
“就是呀,这位东美公要是对不上这对子,别说三层,只怕要灰溜溜逃出店房,再不敢在镐京落脚了”
“你知道个俅,人家是孔孟圣地来的举子,那见识还能小了?”
店房里面一阵吵杂。
姜东美已经有了主意,向旁边的书童言道:“去,把我的笔拿来!”
书童答应了一声,把背后的包袱皮打开,一只青气缭绕的毛笔,竟然比大狼毫还大上三分,众人历时被青气晃得眼花缭乱。
姜东美接过青笔,也不用梯子,飞身来到左侧的红油漆大柱顶端,身体仿佛能腾云驾雾一般悬在半空,刷刷点点。
一行俊秀工整的钟王小楷写出“前观青史,近思黎民,心系九州苍生图。”
店房里顿时鸦雀无声,不知谁大喊了一声:“好!”
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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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春宫内,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白太妃却一直抽抽搭搭的。
“唉,可怜了我的儿,你代父修行十年不曾回镐京,如今来了,却不能住宫内,这叫为娘的心,哪里能不牵挂。”
对面的九龙椅上端坐的一个年轻人,面无表情,却是两眼微微眨动,那长长的睫毛偶尔带起一点露珠。
两旁的宫娥才女,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这个年轻人,太俊美了,俊美的简直有些妖异,就是二八女子也不能有这般容貌。
年轻人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头上顶着一个九龙叼珠的小巧金冠,两旁却不见飘带,栗黑色的长发披肩,洁白细腻的瓜子脸,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两道利剑眉,眉分八彩,眉毛淡淡的如忧愁的海水。
身上是一件洁白无比的锦绣道袍,腰间唯有一条金龙八宝带,显示他皇家的威仪。
什么潘安、宋玉,见了此人定要自惭形秽。
王爷景秀就在一旁,原也是个美男子,但是在此人面前却显得有些蹩脚,几分轻浮,上不得台面。
景秀开口道:“皇兄,今日就禀明父皇,在我的宫王爷榻如何?也好叫弟弟好生伺候一二。”
俊美的年轻人微笑摇了摇头:“三弟,你还是这般,亲情面前就忘了规矩,我是素砚观使,哪里有住宫里的道理。
这番前来,奉了师命,取了功名就回去,片刻歇息不得。
倒是我来求一张各部府、四门、军政都能自由通行的圣旨,不知皇帝大将军准了没有?”
景秀笑道:“都是自家亲戚,倒让皇兄着急了,白天瑾接旨!”
白天瑾笑道:“我乃是代前朝圣上出家,坐着接旨便是了。”
景秀咳嗽道:
“白天瑾代先帝修持,奉天体国,今秉承太白宗教义,礼敬科举之道,普度镐京苍生,凡所过之处,尽皆放行,钦此!”
白天瑾微笑着点点头。
景秀继续道:“皇兄,这些礼仪确实繁琐,明天小弟摆酒给皇兄接风。如今皇兄组阁,五人中三人都是我西宫的人马,小酌一杯不妨事的。”
白天瑾用手捋了捋秀发的辫稍:
“罢了,越是这个时候,才越是要小心行事,你呀,性子太急!”
白太妃此时拉起白天瑾的手:
“吾儿,别说为娘的絮叨,这一来不几日就要应举,然后殿试也不过一天光景,你十年未归,这转身又要离去,为娘的......呜呜呜......”
白天瑾躬身:“太妃娘娘,善保凤体,不要劳神过度,倒是三弟需要你多操持,我看历练的还不够呢。”
白太妃哭声渐渐止住:
“要不是太白真人说你是天生剑胚,打死我也不能送你去道观清修,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我看这话也不算大错!
我却问你,那白老头还是自家的长辈,可教会你什么修真大道了吗?”
白天瑾呵呵笑道:
“观道藏剑经十年,具体修为要等儿臣回去再开脉。这些事情母妃不要操心了,说多了您也不懂。”
白太妃冷冷言道:“到底是大了,翅膀硬了,为娘的管不着了。”
门外白圭太监匆匆进来:
“我的白爷,您还在这里唠家常呢,李大人让我告诉您,您的对联让一个齐鲁举子给破了。”
白天瑾缓缓站起身:
“到底是京城大邦之地,待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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