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僖皇帝有些得意,自己不用再面北而拜了,虽然上缴了大部分的金银珠玉和牛马驴骡,但是南北已经达成合议。
剩下来几年就可以休养生息,自己也可以腾出手来好好料理青阳教,所谓攘外必先安内。
自己的身体似乎也没什么大毛病,前任国师姚广业说自己只有两年的寿数,如今两年之期已到,自己还可以日御二女,精力不泄。
看看贵妃陈媛媛和昭仪柳婷儿红扑扑的脸庞,心下大悦,暗想国师这一卦只怕起错了,自己毕竟是真命天子,哪里那么容易就龙驭宾天。
本是三、六、九大朝,但大年初一不同往日,举国欢庆,皇帝万象更始,自然要接受百官朝贺。
禹僖皇帝把珍珠闹龙冠整了又整,不知怎的,今日就是戴不正了,索性一赌气,脖子上的带子也不系了,啐骂了宫人一口,大踏步上朝去了。
宣政殿已然是气象森严,文东武西两厢站立,左边以丞相赵无咎为首,右边则是大将军屠彬。
禹僖皇帝瞥了一眼廊下的金吾卫指挥使裴邵,只见哪有平日里半点风流五彩的样子,眼眶深陷,面目憔悴。
禹僖皇帝偷问:“裴卿家,你祖父的病如何了?”
裴邵犹自垂泪,又竟似不敢,小声道:
“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份了,太医诊断是风疾,只怕就在这一两日了。”
禹僖皇帝心下一沉:
“裴老太师历仕三朝,实乃我大禹柱石栋梁,不容有失。
卿家速速回府探望令祖父,不用再在这里值守,朕不能阻了你的天伦之情,有什么需用的,速来报朕,无有不准。”
裴邵犹豫了一下,随即跪倒:“臣谢主隆恩。”
禹僖皇帝一摆手,面露温笑:
“去吧,去吧,待料理好家事,再来上殿。”
目送裴邵下殿,禹僖皇帝似乎想起金吾卫不能无人统领,看了看下面站着的屠元让,刚想下旨,又觉得不妥。
暗自埋怨自己,今日为何连个正经的主意也没了,撒气似的扯了扯头上的龙冠,转眼瞅见三排后面的燕须陀,眼睛打了个暗示:
“燕将军,你此次越州剿匪功不可没,朝廷还未颁赏,就给朕当一天的执勤官,总领金吾卫可好?”
燕须陀急忙出班跪倒:“末将遵旨!”
说罢,上殿手执金瓜,站立在刚才裴邵的位置,禹僖皇帝这才心下有了些底气,玩笑道:
“朕的性命今日可就托付给燕爱卿了。”
一旁大将军屠彬上前跪奏道:
“陛下,今日正值新年伊始,万象更新,臣偶得一神物,欲献给陛下。”
禹僖皇帝一笑:
“大将军前几日在临潼关修建城墙,竟然还记挂着朕,有何神物献上来看看,朕与诸位卿家同乐。”
“遵旨!”
“汪汪汪”一阵犬吠,两名兵丁牵上来一只黑色的猎犬,面貌有些凶恶。
禹僖皇帝看了看笑道:
“不过一只黑色猎犬,有何神奇之处?”
屠彬笑道:“此乃临潼关名种辨识黑背,能够辨人忠奸善恶。”
禹僖皇帝大奇:“哦?那试验来看,看看朝堂之上何人为奸臣?”
士兵稍稍放松铁链,那条黑背对着赵无咎猛扑上来,嘴里不停“汪汪”吼叫,幸亏兵丁拉紧铁链,未及伤人。
饶是如此,也把赵无咎吓得心烦意乱,暗想平日里总是我在朝堂发言,屠彬不过唯唯诺诺,今日为何一反常态,颇有咄咄逼人之势。
念及此事,心下更是不安。
禹僖皇帝却心里发毛,他得知昨日赵无咎杀害李崇信,虽说是丞相在岁华亭暗杀,但早晚要公布于众。
此刻见猎犬如此,暗自思索,难道这猎犬真能辨认忠奸不成。
屠彬此刻上前抱拳:
“赵相国,此犬只是一般畜生,料想这几日饿的狠了,朝中狂吠,望相国大人勿怪。”
赵无咎毕竟宰相气度,此刻皮笑肉不笑:
“屠大将军,你总领天下武事,随便带一个畜生来霍乱朝纲,这要是让御史台参揍了,可不是小事。”
屠彬一垂手,露出往日形态,恭恭敬敬:“多谢相国提点,屠某受教了。”
赵无咎这才稍微顺气,双手握紧笏板,躬身施礼:
“陛下,今日乃新年更始,臣特奉上大禹国民敬献的茱萸酒,祝愿我朝国泰民安,蒸蒸日上。”
丞相麾下尚书台早有官吏抬上偌大酒缸,足足够十人饮用数回。
禹僖皇帝微笑点头:
“既然是百姓奉上,朕该当与国民同庆,来呀,上酒。”
一旁金吾卫及早下去,将盛满茱萸酒的红色酒盏奉上,禹僖皇帝倒于自己的金樽之中。
“这第一盏酒,朕敬献天地,愿上天保佑我朝。”
说罢一仰杯子,红色的酒浆洒落尘埃。
随后又举起第二杯酒:
“这第二盏酒,朕敬全军将士,及牺牲的英灵,保我大禹无刀兵之苦。”
廊下凡是武将兵丁都跪倒谢恩:
“谢陛下记挂,我等谨遵旨意。”
此杯酒也泼洒在地上,禹僖皇帝看看并无异样,方才举起第三盏酒。
一旁内侍官本想上前用银勺试毒,但好像此时试毒有些妨碍皇帝的表演,迟疑片刻用眼角示意金吾卫指挥使。
哪料想燕须陀仿佛此刻变成了石头人,目不斜视,手执金瓜看向远方。
禹僖皇帝也不以为意,端起第三盏酒:
“这第三杯,朕就要与民同乐。”
原来大禹朝朝廷之上有规矩,皇帝不先饮酒,座下无人敢饮酒,故而都直盯盯地看着禹僖皇帝。
只见禹僖皇帝一仰脖子,将杯中茱萸酒饮下,众大臣才敢放胆饮酒。
禹僖皇帝觉得今日这酒微微有些发苦,但又不想违了丞相献酒之深意,只好强行咽下。
刚要说些什么,忽然感觉头晕目眩,口中作呕,脸色苍白,十分不舒服,竟然一下子瘫倒在座位之上。
大将军屠彬三步换做两步,急切来在近前观看,口中呼喊:
“陛下,陛下,你怎么样了?”
禹僖皇帝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又有些疑惑,看了看屠彬,又用手指了指大殿之中的赵无咎,终于是一口气没有喘上来,瞪着眼睛倒在了龙书案上,七窍流血。
屠彬将耳朵顺在禹僖皇帝的耳边,仿佛在听皇帝嘱托,忽然一起身,拔出肋下的玄龙宝剑,一指赵无咎:
“大胆赵无咎,竟敢在金殿之上刺王杀驾,传皇帝口谕,诛杀赵家满门。”
大殿之上顿时混乱不堪,兵丁放了狗链条,那只黑背冲了上来,照定赵无咎的胸口就是一嘴,顿时鲜血淋漓,显是经过多年训练。
大殿两旁不知埋伏了多少刀斧手,此刻呼啦潮水一般涌入宣政殿,各举刀枪将赵无咎围在正中。
赵相国身边两个护卫家将,赵威、赵广官阶未够,不能带兵刃上朝,只能以身为盾护住赵无咎。
到了此时,赵无咎早已明白是遭人陷害,但是呼救无可奈何,只得先逃出宣政殿方有一线生机。
金吾卫偏将看向燕须陀:
“大人,可否捉拿叛逆?”
燕须陀冷哼一声:
“你知道谁是叛逆?我等职责在于保护皇上,莫要让不相干人等近身。”
偏将一听,极为有理,此刻朝堂已经乱作一团,还是紧随陛下,免得上错了车。屠彬与燕须陀擦身而过,低声道:“苟富贵,无相忘。”
赵威和赵广虽然都是金丹大圆满的修士,奈何对方都是精兵,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密密匝匝仿将周围围了个水泄不通。
两人只得夺了兵刃,死命保护自家主人。
赵广大喊:“丞相负剑,丞相负剑!”
赵无咎这才想起自己可以佩剑着履上殿,急忙拔出肋下宝剑大喊:“挡我者死!”随着二人杀出殿去。
三人依仗朝中诸位大人慌乱逃亡,才能占得几分先机,靠着人影掩护渐渐靠近宣政殿大门。
赵广手里拿着夺来的鬼头刀,眼看追兵又要涌上前来,他直跳了三丈多高,一刀砍断顶梁的围栏,栏杆纷纷落下,尘土飞扬,阻挡追兵,口中大喊:
“快走,快带丞相走!”
赵威无奈,只好架起赵无咎向门外跑去。
赵广回头,一人横刀断后,身上已经中了八枪十二剑,血流的如同小溪相仿。
突然,一个高大的白发年轻人出现在眼前,口中喝道:
“刺杀圣上,罪不容诛,念你是条好汉,忠心护主,自裁吧。”
赵广认得此人,哈哈大笑:
“屠元让,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日赵某跟你拼了。”
手里的鬼头刀挽了个刀花,直奔屠元让脖项之处。
屠元让冷笑一声:“找死!”
左手突然暴长数寸,一把卡住了赵广的脖子,随后整个脑袋被揪了下来,死尸栽倒在地上。
宣政殿外,赵威驾着赵无咎急匆匆往马车方向跑去。
两人手中刀剑早已砍出了无数缺口,赵威夺过围堵兵丁手中的绊马锁链,抡圆了一个直径范围,凡是靠近者都被锁链打的四分五裂,不能全尸。
赵无咎此刻周身是血,也管不得伤口疼痛,人在重伤之下激发了求生本能,一瘸一拐跳上马车。
他本不擅长驾车,此刻迫于无奈,拼命抽打两匹马,飞驰而去。
赵威手持绊马铁链在马车后紧紧跟随。
哪料想马车左侧的轴承早已被人动了手脚,马车出去不过一里距离,轴承不能承受其重,居然断裂开来,左侧轮子飞了出去。
赵威眼疾手快,一挥手中铁链,直接套中左面轴承,自己两条腿当了车轮,架起马车拼命逃窜。
两人跑了一阵子,远远看见已经快到丁阳门,出了丁阳门就可以顺大道回丞相府,两人此刻均是心中一喜。
突然闻听一阵梆子声响,赵威暗叫不妙,果然丁阳门高楼之上出现一百黑衣战甲的兵丁,纷纷弓上弦,箭出壶,那是三棱透甲锥,转破修士护体罡气。
赵威肩扛马车,犹自哇哇怪叫:“冲我来,冲我来!”
一支支透甲锥射向赵威,瞬时将其穿成了刺猬。
马车失衡,一下子摔倒在路边,把赵无咎也甩了出去,重重跌倒在地上。
赵无咎再也跑不动了,大口大口吐着鲜血,瞳孔放大,嘴里叨咕着一句话:
“李督说得对,李督说得对,天下大乱,天下大...”
话还未说完,身后赶来的屠彬手起剑落,“咔嚓”一声剁下了相国大人的头颅。
屠彬一提溜赵无咎人头的长发,提在半空:
“首恶已然伏诛,然忤逆大罪殃及满门,传陛下临终口谕,诛杀赵氏满门。”
身边屠元让一身杀气,口中道:“儿臣领旨!”
率领一万铁甲军直奔丞相府。
深宫之内,一个俊秀的青年披头散发,双手捂着自己的下身疯了一般向门外跑去,嘴里喊着:
“我不要做太监,我不要做太监。”
身后走出一位衣着鲜艳的妇人,艳若桃李,下颔尖尖,说是天下第一美人也不为过。
此刻口中柔声道:“
赵郎,赵郎,我的小心肝,本宫这不是在救你的命嘛,真是的,不识好人心。”
俊秀青年显然身上带伤,左臂空空如也,竟是个残疾人,连跑了几步,脚下无力,被一干宫女太监擒住,嘴里犹自大喊:
“贵妃娘娘救我,贵妃娘娘救我。”
那贵妃娘娘嗤嗤笑道:
“赵郎既然投身官场,就应该知道成王败寇的道理,本宫如果不这么做,那赵郎你可是要做刀下鬼的。
俗语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本宫怎忍心赵郎你如此离本宫而去呀。”
那青年还要挣扎,却被贵妃陈媛媛一把抓住了脖领子,顺势往下摸去,然后死死抓住了他的两腿间的凸起:
“赵郎,这几年你的伤总也好不了,这东西的本事越来越小,本宫都欲壑难填了呢,留着它还有什么用呀。白圭公公,送赵公子去净事房。”
白圭太监一脸阴笑:
“赵公子,娘娘都发话了,请吧。”
赵公子脸色苍白,大汗淋漓,此刻被人架走,口中犹自大骂:
“你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你不得好死!”
“啊!”一声惨叫,仿佛黑夜中的厉鬼,从此他便和男人两个字无缘了。
大年初二,大将军屠彬佣立禹僖皇帝嫡长子宏灵继位,改国号建宁,进位辅国公,加太保衔,位加九锡。
同日下旨,指摘前丞相赵无咎刺杀先皇,屈杀前镇北都督李崇信,擅权专政等大罪二十二,诛灭赵氏全族,凡牵连官吏一概下狱,交有司定罪,一时间风云变幻,大禹政权尽落屠彬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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