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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天下

    这一日,薛太岁来在镐京城边的谷良县,本想在破庙躲避风雪,奈何此地叫花子人满为患,见他是个残疾,纷纷排挤,最终只能大门口一对石狮子旁边依靠苟活。

    风雪渐大,渐渐将他整个人都用银白包裹了起来。

    薛太岁不由得心中平静,罢了罢了,挣扎一世自此连个暖火盆都弄不得,这人生还有什么意思,这般死去也是个去处,何必处处受人白眼。

    他胡思乱想,一时间竟然冻晕了过去。

    “嘿,醒醒。”

    一阵热粥灌在嘴里,薛太岁五脏六腑都有了些缓和,勉强睁眼看着白雪反射的阳光,热刺烈烈地晃人双目。

    眼前是一个卖李子的货车,旁边就挺着水果小推车。

    此时货郎正用白米粥给自己果腹。

    薛太岁缓了缓神,抬头看看货郎并不认识,但见方面大耳,身材却是不低,可是年纪尚青,也就十八九岁的年纪,一双笑眼,看得让人喜欢。

    薛太岁不愿平白受人恩惠,口里叫道:“你让咱死了算了,何必多此一举。”

    那货郎站起身来,摇头晃脑:“兄台此言差异,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

    薛太岁不耐烦他一身酸气,起身要走,只是身上锁链缠绕,一个脚下无力,竟然又摔倒在雪中。

    那货郎也不扶他,独自将小推车推倒一户大家门第的墙外,靠着墙看起了手中的书本。

    薛太岁挣扎起身,暗叫道原来是个书呆子,只是这般看书,全然不理生意,这一车李子何时才能卖了出去。

    正自纳闷,一个老太太手挎提篮在货郎身旁走过,看了李子两眼,又自行走路。

    那货郎一双大耳上下耸动了两下,急忙叫住老太:“这位老妇人,家中媳妇可是怀孕待产,想吃些酸物?”

    老太停住了脚步,狐疑道:“你这小哥却是奇了,我家媳妇待产,你怎知晓?”

    货郎并不答话,反而岔开话题:“本草纲目有云李子酸爽,煮汁服,止消渴,治赤白痢及赤白带;煎水含漱,治齿痛。

    你给自己媳妇带去几斤,我再送上半斤,保准你家媳妇欢喜。”

    说罢就用草袋子装了满满三斤,老太笑的合不拢嘴儿,竟然是一时间全都买了。

    不一时,又来一中年妇人,匆匆而行,在薛太岁和货郎之间路过。

    那货郎突然耸了耸一双大耳,急忙将妇人拉住:“这位大姐,敢问可是脸部刺痒?”

    那妇人惊奇无比,停下了脚步。

    薛太岁才看见那妇人脸上漆黑无比,还长了一脸粉刺,真是个无盐丑女。

    货郎叫停妇人说道:“普济方上说李子生津、养肝、清热,与诸多花草搅拌成汁,日夜涂抹三次,我保证大姐面白如玉。”

    那妇人正是为了此事到处寻找医方,只怕家中丈夫不喜,此刻闻听货郎如此之说,将信将疑买了两斤,匆匆回家去了。

    一天之间,货郎每逢客人,总能将其心中所想一一道出,不到晌午,将一车李子卖的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些酸小之辈,可有可无。

    薛太岁大感惊奇,暗道此人难道身负神通,可以随意猜测他人心中所想,真真是匪夷所思。

    货郎卖了李子,拿出一袋子铜钱,冲着薛太岁晃了一晃:“大哥,萍水相逢即是缘法,我请你吃碗羊肉汤,好好暖了身子。”

    货郎丢下李子车交于薛太岁看管,独自一人去买羊肉汤,不一时,一大桶热气腾腾的羊肉汤摆在薛太岁面前。

    薛太岁眼皮翻了翻,对货郎叫道:“你这双耳朵可是佛家的天耳通?”

    那货郎大吃一惊,捂住双耳:“不可说,不可说,你怎知晓?”

    薛太岁暗叫是了,天下奇人异事何其多,难道只允许我有奇遇,就不允许他人天赋异禀吗?可笑之极。

    却也不理睬货郎,大口吃着羊肉汤,只是手脚无力,一碗汤喝不起来,大都洒在了周身之上。

    那货郎也不嫌弃,席地而坐,慢慢捧过碗,递给薛太岁一口:“这位仁兄,在下豫州刘知节,敢问仁兄高姓大名?”

    薛太岁把眼一瞪:“你不是有天耳通吗?还听不出咱的心声?”

    刘知节苦笑一阵:“不瞒仁兄,我这本事却也不是谁的心声都能听到的,阁下心思深沉,举手投足都是金戈铁马,杀伐之声,我这耳朵却是不灵了。”

    薛太岁嘿嘿一笑:“咱叫薛太岁,刘兄弟萍水相逢,居然以一碗粥救我,咱也不死了,留着一条命,日后报答刘兄弟大恩。”

    “薛兄,请!”两个年轻人径自在雪地之中,大口喝起了热气腾腾的羊肉汤。

    薛太岁问道:“刘兄弟既然有此本领,何不在官场之中寻一人物,了解其心事还怕没有前程吗?何必苦苦贩卖这些李子。”

    刘知节叹了口气:“薛大哥说的哪里话来,如今大禹九州分崩,天下生民涂炭,贪官恶党窃据高位,边疆诸侯拥兵自立。

    刘知节虽是小小一介书生,只叹得生民之苦,哪里还能为饕餮之徒搜刮民脂民膏呢。”

    薛太岁未料想他一介卖李子的穷书生,竟然有心怀天下的大志向,不由得笑问:“敢问刘兄弟当今天下如何平复?”

    刘知节刚要一吐胸中才学,却见一旁一个老者推着一个酒车路过,大耳朵耸了一耸,急忙上前:“老丈,这里有上好的羊肉汤一桶,我分老丈半桶,可以赊我些酒水吗?”

    老丈一笑:“都是客房残酒,没什么成色,小哥要但凭拿去,这羊肉汤我却只要三碗,给我那修城墙的儿子送去。”

    刘知节提着两坛子劣质酒水回来:“薛兄,你我二人雪地饮食也是人生一大快事,谈论天下之事怎可无酒?”

    两人雪地饮酒,果然入喉辛辣无比,再就上一碗羊肉汤,肚中果真暖和起来。

    刘知节摸了摸嘴言道:“在刘某看来,天下之乱在于人心丧乱,人心不治,世人如何肯依规矩行事?

    如薛兄刚才所言,刘某此去京师却要苦读几年诗书,待天子一朝令下,定然科举应试,传播人心正道,上安朝堂,下安黎庶,使得我大禹蒸蒸日上,中兴可期也。”

    说罢干了一碗烈酒。

    薛太岁喝着羊汤,苦笑摇头:“刘兄弟未免书生意气了,当今天下乃是乱世,乱世可覆反而不可安治,人心为何?名利二字也,名利不除,如何能安天下?

    当此风云际会之时,正是英雄乘势而起之处,天下若不用重典,如何能安人心?恐怕缘木求鱼罢了。”

    说完也干了一大碗,只是手脚酸软,没有多少喝在口中,大多散在了脖子里。

    刘知节上了几分酒劲儿:“薛兄此言差矣,若人人追逐名利,岂非与禽兽无异?正道不行,天下百姓何安?切不可只求一隅,而忘乎全局,饮鸩止渴岂非渴上加渴?薛兄过于眼前着眼了。”

    薛太岁摇摇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一味追求书中圣贤乃是取祸之道也,岂不闻圣贤书不可持,唯世道前途可持,天下祸乱不定,唯权谋可定?”

    刘知节暗惊,此人当真雄才霸略,奈何他一身独到见解,似乎并不是为了兴盛大禹天朝,莫不是王莽、董卓之流?岂能独独留他在世上。

    未料想此刻薛太岁却是一叹:“你我二人空谈什么救国救民,我乃一介残废之人,你乃是贩李货郎,自己温饱尚且顾及不上,雪地饮酒还要靠老翁施舍,谈什么天下大事,来来来,共谋一醉才是正经。”

    刘知节一想也是,于是两人频频饮酒,所谓酒入愁肠愁更愁,两人各怀心事,竟然醉倒在雪地当中。

    次日天明,薛太岁醒来,刘知节早已不知去向,雪地上大大写了两个字“天下”。

    薛太岁心下一阵好笑,再看四下无人,心知刘知节是要自己自立自强,不可依靠他人。

    薛太岁上了拧紧,暗想咱倒是要看看,是你的人心能救天下,还是咱的权谋能定天下。

    有了目标,薛太岁踉踉跄跄起身,一脚踢开羊肉汤的饭桶,大跨步向县城中心而去。

    当日,大雪纷飞,不一刻将“天下”二字掩住,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将一对石狮子也银装素裹遮了天地,好一派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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