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犀关拿下了,代价是无比巨大的。光神机火炮营就战死一百三十人,这些人都是大禹天朝培养的火器手,日费千金,着实不易。
主帅赵金英,左臂被砍折,丹田被捣毁,即便医治痊愈,也只能是个废人了,今生不能再修行。
赵家军十万精锐被打的只剩下两万,先锋白苻坚兵败被俘,神机火炮营统领赵孟起下落不明,唯有副帅毛宝和赵威、赵广两位家将尚且周全,来在白犀关帅府,已经是垂头丧气。
军报六百里加急送往兵部,枢密院和尚书台以及大将军府,同时得到消息。
丞相赵无咎招来李十朋和赵四喜,李十朋看地图那是一贯的行为,尤其是丞相府书房的地图是最精细的一版,上面有赵家细作刺探的各地现情,远比兵部的要仔细的多。
赵四喜仍旧干他的老本行,给相国大人捶腿。
赵无咎呆坐在象牙床上,头发一夜之间彻底雪白,眼角的皱纹仿佛比昨天深刻得多。
赵家军完了,和北蛮兵拼了个两败俱伤,以后在朝廷的影响力势必大大降低。
被自己一手捧起的大禹英雄赵金英也完了,那是他唯一的嫡子,将来有望出将入相的接班人。
尽管圣上体恤,念其血战白犀关之功劳,加封了从一品兵部侍郎,枢密院副使。以后再也不用领兵出征了,安安稳稳端坐朝廷,运筹帷幄,仿佛是个诸葛亮似的人物。但谁都知道,从此以后野战军功就与赵家彻底无缘了。
最头疼的还不是如此,是这当下稳定的朝局恐怕要变天了。
李十朋还在看地图,赵四喜不发一言,气氛异常尴尬。
还是赵四喜能解主人为难,干笑两声:“相国不必烦恼,听说神医沙七百就要入京了,就是薛世坤也叫此人一声师兄,能医治死人,活白骨的,什么病还治不好。公子的顽疾未必无治。”
赵无咎依然没有表情,仰望天花板盯了许久:“圣上已经发了金牌,调李崇信回京,距离候万京那次围攻京城的战役已经第九天了。”
赵四喜不明白好好地说着公子的病情,怎么又扯到李崇信身上了。
李十朋顿了一下,回头道:“李崇信到与不到,都是一个死局,相国大人还是以退为进吧,如今的朝局是武强文弱。”
赵无咎摇了摇头:“树欲静而风不止,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想躲那是躲不开的。圣上已经下旨,擢升毛宝为白犀关副总兵,神机营调拨到大将军府左武卫军,斥候营分给了金吾卫,由裴邵代管,骑兵营调拨给淮南道行军大总管燕须陀,带着去打青阳教匪了。
唉,皇帝长大了。”
赵四喜浑然听不懂两人在谈论什么,低着脑袋仔细给相国大人捶腿,当着聪明人就得装傻子,这是他一贯的为官之道。
李十朋眨了眨眼睛,忽然问道:“白犀关当下正总兵是何人?”
赵无咎面无表情言道:“李家军副都督魏冉,刚领了二品镇抚都督职衔,现下与李崇信官阶相同了。”
李十朋想了想,正色道:“君威难测,望丞相大人早下决断,迟则生祸。”
赵无咎长叹一声:“我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大禹的江山要乱了,真的要乱了。”
赵四喜在一旁,一直插不上话,此刻终于听见一个自己熟悉的名字,急忙说道:“魏冉那厮真是狗屎运,当年还是我的远房亲家,他一房侄女硬是要嫁给我那小舅子,未料想现在的官职这般大了。”
赵无咎无力地睁开眼皮:“小四,让你给你这位亲家送一封信,你可敢去吗?”赵四喜点头哈腰:“相国放心,别说给他送信,就是让我去扇他两个大耳刮子,小四照做不误。他心里呀,还存在攀丞相这个高枝的念头呢。”
赵无咎往桌子上一指:“信在那里,自己看,看完后要是还敢送去,我保举你当工部员外郎,掌管京师土建,那可是个肥差。”
赵四喜闻听,眼睫毛都乐开花了,急忙去小心翼翼拿信,拆开一看内容,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这,这是要...”。
随即想起工部员外郎的美差,一咬牙,这信我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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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崇信还在追击刘武忠的幽州骑兵,若是能生擒刘武忠最好,也可以给朝廷除去一个大祸患。
奈何天不遂人愿,追至夹石关一带,天降暴雨,阻断骑兵去路。
刘武忠依山傍水安营,李崇信带领八百敢死队,夜晚袭营,幽州骑兵死走逃亡,刘武忠连杀五名护卫将官尚且止乱不住,最后败走小云岭,被李崇信围困起来,眼见粮草断绝,刘武忠派使者请降。
邱八在大帐之中红着脸问道:“大都督,这下子刘武忠算是完了,咱们也可以回师上党郡了。”
李崇信一笑:“非也,我若拿刘武忠,前些时日已经拿了,为何拖延至此?围城打援也。”邱八顺着李崇信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是三牧原。
一拍大腿:“对呀,三牧原是北蛮驻扎骑兵之地,知道刘武忠被围,焉有不救之理,此刻可一举拿下。”
李崇信捻着胡须望向窗外:“是呀,我已经急调白犀关魏冉领兵前来助战,已经去了三天,怎么还没回信儿。”
他李家军多是信鸽,往返信件一律不超过一天,三天未至却是奇怪。
邱八急忙说道:“都督无忧,白犀关一带的老百姓,听说咱们打了胜仗,纷纷组成了慰问团,每日里来送吃喝的好几十队呢。”
李崇信大喜:“都有哪些村子来的?”
邱八一脸兴奋:“庄金村、吴家寨还有陈家屯,每日里小车驴马不断。太行山的义匪霍大当家的,还要领兵袭击刘武忠和三牧原之间的通路呢。”
李崇信一拍桌子:“民心可用,民心可用呀。”
忽然外面有个尖声尖气的声音高喊:“御赐金牌到,李崇信接口谕。”
李崇信慌忙跪倒,口称万岁,抬眼看时,竟然是白圭太监走了进来。高声道:“卿为镇北都督,朕竟不知镇北二字作何解释。坐视贼北蛮酋候万京劫掠京师,乃汝之罪也。念其前朝老臣,朕不忍加诛,然卿不念先帝谆谆教诲乎?今限李崇信十日内必回师镐京,解京城之围,若再负朕望,京中斧钺不比北疆无锋之矛。见金牌如见朕面,速归勿误。钦此!”
白圭太监笑吟吟尖声道:“李大都督,咱们又见面了,赶紧回京吧,圣上想念的紧,若不发金牌,怕是李都督不会回转。老奴伺候了陛下大半辈子了,这金牌调将就两回,前翻是调燕须陀扫灭青阳教,这次就是您了。”
邱八在一旁直言:“请公公稍作安歇,我家大都督收拾行装。”
李崇信见那金牌上篆刻八字“御前文字,不得入铺”。
稍作迟疑道:“白公公先回白犀关暂歇,李某做兵事安排。”
还未等李崇信话音落地,外面又有传事太监高叫:“圣上口谕,命李崇信带军即刻返京,不得迟缓!见金牌如见朕面,即刻遵从!”
还没等李崇信回过神来,皇上第三道金牌到,随后是皇上第四道、第五道、第六道金牌到。
至第七道金牌圣令已成“再不火速返京,即作叛逆论处!”
第八道金牌是“命尔速即起身,若再迟延即是违逆圣旨,立斩不赦。”
李崇信眼望燕山悠悠青脉,突然一下子仿佛老了许多,回身问白圭太监:“白公公,敢问赵家军的押粮队现在何处?”
白圭尖声尖气回道:“大都督,你是让战事给搅糊涂了,哪里还有什么赵家军,陛下已经吩咐他们归枢密院调派,各自都有了新的军牌番号。赵家军那是老黄历了。
至于你说的押粮队,好像是暂且归朔方节度使管辖,跟着去淮河边剿灭青阳教去了。”
李崇信一阵眩晕,踉跄站立不稳,口中道:“我急切御剑飞行去临潼关,过黄河,进镐京面圣,这里军队不撤,不可让对方看出马脚,待魏冉都督前来交接,你方可下令退兵。”
邱八慌忙跪道,眼含热泪:“大都督,不可呀,眼见收复河山有望,占领三牧原,联结上党郡,西伐泽州,北上大都,南北统一在即,大禹天朝中兴有望。如果撤兵,岂不是数年之功毁于一旦,大都督何面目见家乡父老?”
李崇信面目扭曲,苦不堪言,一把推倒邱八,驾着一道飞虹,直奔镐京而去。
北地百姓在帐外纷纷鼓噪,他们不明白为何大都督突然升空离去。
一个白发老汉冲着天空喊:“大都督,啥时候回北地呀?俺们乡亲们都等你收复失地呢,大都督。”
那声音嘹亮,却久久没有回音。
魏冉终究没有再出现,李家军三千铁骑由于走失主帅,军心浮动,围困刘武忠七日就被看出破绽。
军中无主,幽州铁骑趁势突围而走,与三牧原援兵汇合,三千李家军子弟尽皆被围歼殉国。
邱八临死之际,用鲜血在夹石关道边石壁之上,撰写“李家子弟,尽忠报国”八个大字。
是年五月,耶律先轸大汗亲自率领三牧原两万骑兵,奇袭白犀关。
由于没有押粮队供给粮草,白犀关总兵魏冉,副总兵毛宝,未战先怯,以孤军无粮为由弃关而走,北朝重夺白犀关。
然后北朝与大禹天朝签订协议,耶律先轸大汗领兵撤走,白犀关财物子女被劫掠一空,内鸡犬不留,已然成为了一座死城。
大禹天朝则年供奉一千万两白银,牛马两千匹,古玩百件,丝绸五万段为边币,两家共商友好大计。
诡异的是,副总兵毛宝以兵败吴国,教唆主帅的罪名被腰斩弃尸;而总兵魏冉却因调度有方,善保主力不失为名,晋升兵部副主事,受命于枢密院管辖。
李家军番号撤销了,剩余的最后一万兵力被编入燕须陀的淮河道行军,辅助剿灭青阳教匪去了。
名震大禹数十年的李家军,从此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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