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荣还想挽留他,任命他为左拾遗。陈抟再三推辞,柴荣这才同意他回山。临行的时候,陈抟作了一首诗:十年踪迹走红尘,回首青山入梦频。紫阁峥嵘怎及睡?朱门虽贵不如贫。愁闻剑戟扶危主,闷听笙歌聒醉人。携取旧书归旧隐,野花啼鸟一般春。”陈抟回山之后,柴荣又令州县的长吏,随时去探望。
由于张永德在这次南征中,也立下大功,柴荣便任命张永德为殿前都检点。同时,柴荣命令宫中使者征发陈州、蔡州、宋州、亳州、颍州、兖州、曹州、单州等地壮丁民夫,来修筑下蔡城。
柴荣撤军之后,南唐国主李璟诏令取消损害百姓特别严重的部分淮南营田。他又派遣郎中陈处尧携带厚礼,渡海到辽国乞求出兵。但辽国没有答应替南唐出兵,反而强行留下了陈处尧。陈处尧性格刚强直率,而且口才极好,能言善辩。时间一久,他忿怼怨恨,多次当面指责辽主,辽主也不怪罪。
再说周兵围攻寿州,过了一年,依然没有攻克。转眼间,已经到显德四年。这时城中粮食已经快要吃完,有些支持不住了。刘仁赡无奈之下,只得屡屡向南唐朝廷求救,此时南唐齐王景达还在濠州。
李景达听说寿州已经危急万分,于是派遣应援使许文缜、都军使边镐以及团练使朱元等,率领数万部队,沿淮水上行,去救援寿州,军队驻扎在紫金山,排列的十几个营寨如同串连在一起的珠子,与城中的烽火早晚相呼应。南唐军队又修筑两旁有墙的通道直达寿州,准备运输粮食来供应城中,通道绵延横亘长达几十里。
后周主将李重进见状,急忙召集诸将,当面嘱咐道:“刘仁赡死守孤城,已经一年多。我军多次攻打,却不能攻破。无非是因为他们城坚粮足,守将得人。近来听说城内的粮食将用完,我们正好乘势猛攻。但是又偏偏来了许文缜、边镐等援军,他们建筑甬道来运送粮食。如果我们还不能用计谋打破敌军的意图,此城将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被攻破。我打算今夜分兵两路,去偷袭敌军营寨。一路从山前出发,一路从山后出发。我们前后夹攻,不愁不能取胜。诸君应该奋力而战,为国努力!”众将齐声应承。
当时是初春的时候,天气还是比较寒冷。李重进命令牙将刘俊为前军,他自己为后军。乘着半夜寒霜降临的时候,后周将士整装悄悄进发,很快到了紫金山下。对面的唐将朱元也担心李重进会采用夜袭的办法,于是和许文缜、边镐等人商议,请求他们加强戒备。边、许两人却自恃兵多势众,毫不在意。
朱元无法说服他们,不禁叹息而回。他只好命令自己部下严加巡察,以防不测。三更过了,朱元还是不敢安心睡觉,于是穿着衣服就寝。他刚要入睡之际,忽然有士卒进来禀告道:“周兵来了!”朱元大惊,一跃而起,命令军士坚守营寨,不得妄动。同时他差人去告知边、许二
将。
许文缜、边镐两人此时早已睡了,接到朱元的军报,这才从睡梦中惊醒,急忙号召士卒们出寨迎敌。这时周将刘俊已经杀到,周军的将士都是劲气直达、游刃有余,而南唐的将士则是睡眼朦胧,未战先怯。又加上此时天昏夜黑,很难分辨方向和面貌服饰。
前队的唐兵很快就被周军乱砍乱剁,杀死了很多士卒。边镐和许文缜两人手忙脚乱,只好倾寨而出和周军交锋。正在鏖战之际,却见南唐的营寨后面火光冲天,鼓声大作,原来是后周大将李重进率军杀来。边镐和许文缜两人顿时心惊胆战,急忙放弃了正营,逃进了一旁的营寨。
朱元保住自己的营帐,却无人来攻打。他只是听到一片喊声,震动自己的耳鼓。朱元预料到边、许两人已经失手,于是命令壕寨使朱仁裕坚守营寨。他亲自率领部将时厚卿等人,出营去救援。
朱元出营不久,建瓯遇到李重进正在跃马挥兵,攻打各寨。朱元毫不畏惧,当即大吼一声,率领麾下杀了过去。他们和后周军队鏖战多时,打得难分难解。
边镐、许文缜见朱元率军来援,这才带领部下出营,配合朱元。李重进见状,担心有失,于是和刘俊等人缓缓率军退回。朱元也不追赶,只是和边、许两人一起检查营寨。刚刚被攻破的二寨,正是边、许二人的正营。士卒一共死伤数千,粮车也失去了数十车。边、许两人自然懊悔不及,只有朱元的寨中,没有折损一矢,没有伤亡一兵。朱元向边、许两人冷笑数声,回营安睡去了。
刘仁赡听说边镐和许文缜被打败,更加愤恨。
于是写信给齐王景达,请求他命令边镐守城,让自己督率各军和后周军决战。但是李景达回信他,不肯答应。刘仁赡因此气得抑郁成疾,以至于不能起床理事。
刘仁赡的小儿子刘崇谏见父亲病危,便担心城池会被攻破,不如偷偷溜出寿州,去投降后周,也许还能保全家族。于是他在夜晚,准备渡去淮北,结果被军中小校抓获。刘仁赡审问之后,大怒道:“你生为唐臣,死为唐鬼,怎得违弃君父,私自出去投降敌人呢?左右快与我斩首来报!”左右部将没有人敢救。
监军使周廷构在中门大哭相救,刘仁赡不肯允许,还令人传话道:“逆子犯法,理应腰斩。如果有人替逆子说情的,罪当连坐。”周廷构无奈,只得派人向刘仁赡夫人求救。刘夫人却说道:“贱妾对崇谏不是不怜爱,怎能忍心置他于死地。但是军法不可徇私,名节不可亏损。倘若宽容了他,刘氏就成为不忠之家,贱妾与刘公将有什么面目去见将吏士卒呢!”于是催促命令腰斩,然后收敛安葬,将吏士兵都感动流泪。
李重进得到消息,也大为感叹。于是很多李重进的部将都有回去的意思,认为刘仁赡军令如山,对自己的儿子都能不徇私情,又有紫金山的援兵,虽然被打
,但是依然没有退走。众人认为寿州不是那样容易被攻破,不如上奏请求班师回朝,等以后有机会再说。李重进见众将都是如此想法,不得已上奏京城,请柴荣定夺。柴荣得了李重进的奏章,也很犹豫。
这时刚好李谷病情加重,回到了汴梁。于是柴荣特地派遣范质、王溥两人一起到李谷的家里,征询他对于军事的意见。李谷说道:“寿州目前危难困苦,朝夕之间可以攻破。倘若皇上亲自出征,将士们必会奋勇争先。南唐援军震惊恐慌,必然首先被打败,城中守军知道危亡,很快就会投降!”
范质、王溥回去禀告柴荣,柴荣大喜,于是下诏亲征。柴荣依然任命王朴暂时代理东京留守兼判开封府事,任命三司使张美为大内都巡检,任命侍卫都虞候韩通为京城内外都巡检。
柴荣加授右骁卫大将军王环为水军统领,带领战舰数十艘,自闵河沿颍水进入淮河,作为水军的前队,自己坐着大舟,督率战舰百余艘,鱼贯而进。顿时舳舻横江,旌旗蔽空。之前后周与南唐交战的时候,都是陆军精锐,南唐不是对手。但是南唐的水军精锐敏捷,后周水军很少,无法同南唐抗衡,柴荣经常以此为恨。
到了此时,南唐见周军的战船顺流而下,无不惊胆战心惊。朱元留心军事,探知后周水军进入了淮河,于是登上紫金山的山顶,向西遥望。果然看见后周的战船如蚁,飞驶而来,指挥如意。朱元不禁失声惊道:“罢了!罢了!周军现在操作战船,竟然已经如此锐敏纯熟。我们的水军反而比不上了,真是出人意料!”说话间,周军已经抵达紫金山。
但见柴荣亲自穿上盔甲,带着许多将士,陆续上岸。里面有一位大将跟随着柴荣。有南唐将校认出是赵匡胤,随即告知朱元。朱元急忙来到边、许两人的寨中,对他们说道:“周军来势凶猛,士气正是旺盛的时候,我们不能轻易地和他们交战。我军只好守住山麓,坚守不出。等他们锐气衰落之后,才能出去和他们交战。”
许文缜不同意他的看法,说道:“敌军远道而来,必然疲惫不堪。我们正应该与他大战,为什么你却要怯战不前呢!”话音刚落,有军吏进来禀告道:“周将赵匡胤前来挑战!”许文缜不顾朱元的劝阻,当即上马,领兵杀出军营,边镐也跟随同去。只有朱元没有出营,他对部将们叹息道:“他们此行必败。”果没有过去多久,边、许两人率军狼狈逃回,都说赵匡胤厉害。
朱元接着两人,有些责备道:“我早就说过周军气势正盛,此时不能力战,只能坚守不出。两位却不肯听从我的忠告,这才有此一败。”边、许却不肯认错,反而埋怨朱元不出去援救他们。朱元说道:“我如果去来接应你们,恐怕所有营寨都要失去。”说完,他不再理睬两人,愤愤而回。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