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殷转念一想,此人看来是彭玕的爱将,也是他们军中的猛将。我若不到片刻就把他打败,也太扫吉州众将的面子。彭玕也会感到脸上无光,也许会招来他们的反感。因此马殷几次都放过制胜的机会,和刘言缠斗起来。马殷希望他知难而退,两下平手收场,那就彼此不伤和气。
然而那刘言却以为依然猛攻不已,马殷不免有些恼怒。又斗了数招,刘言一剑直劈,马殷用力挥剑相迎。只听得“铛”得一声响,刘言长剑脱手,掉在了地上。刘言这才知道自己远不是对手,一时愣在当场。马殷却走了过去,把长剑捡起,递给刘言,说道:“刘将军一时失手,我们不分胜负,再来比试一番,如何?”
马殷的这一番言行,既解了刘言的尴尬,又保住了彭玕和吉州众人的颜面。彭玕和众人对马殷的宽厚待人,心中自是赞叹不已。后来彭玕才会选择投奔马殷,并和马殷成了儿女亲家,这是后话,略过不提。刘言回过神来,神色尴尬地说道:“马将军武艺高强,在下心服口服。”
刘建锋连忙端起酒杯,说道:“彭刺史,刚才两位将军剑法精妙,我们不如来一起敬他们一杯。”彭玕大喜,说道:“对,对,对。大家举杯痛饮!今日不醉不归!”众人齐声应承,顿时气氛热烈起来,把刚才尴尬的场面应付了过去。喝到深夜,酒宴才散。
此后,刘建锋、马殷等人在吉水镇驻扎了下来。彭玕供应不缺,刻意结交刘建锋和马殷,双方相处得倒也和睦。马殷和彭玕兄弟更是相见恨晚,结为了知己之交。在彭玕有意相助下,刘建锋的军队再次得到了扩充,兵力已近八万,粮饷充足。
数月之后,刘建锋按捺不住,召集众将议事。众人到齐,刘建锋说道:“诸位,我们从宣州南下,已经一年多了。可是一直没有拥有自己的城池。现在我们已经实力大增,没有必要再蜗居在这个偏僻之地。本帅决定向洪州进发,尽快拿下洪州为根本。诸位意下如何?”
刘建锋话音一落,刘成锋当即带头响应。高郁却说道:“目前钟传的洪州非常稳定,没有出现什么可乘之机。高某认为此刻出兵,不是好的时机。最好等着钟传有内忧或是外患之际,我们再去攻打他。否则就算出兵,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把握。”刘建锋却不以为然地说道:“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区区钟传绝对不是对手。高先生不用担心,本帅决心已定。”
高郁见刘建锋拒绝了自己的意见,心中不悦,当即起身,走了出去。马殷连忙示意杏兰追赶上去,好好安慰安慰他。这边众人见刘建锋坚持去出兵,也都不再有人提出异议。当然众将也在吉水镇呆得厌倦了,毕竟这里是一个小镇,日子过得太过枯燥无趣。如果能进驻洪州,那是这一带最大、最繁华的城市,吃喝玩乐自然是一应俱全。
刘建锋见高郁生气走了,便对张佶说道:“张司马,你看我们应该如何进军为好?”张佶想了一下,说道:“我认为高先生担心的不无道理,但是大帅既然坚持要去,那我们最好不要直接去攻打洪州。我们可以派出一支人马大造声势,扬言去打洪州,分散钟传的注意力和兵力。我军主力直奔袁州,袁州刺史是钟传的儿子钟匡时。此人年轻没有什么大才,又是骄奢淫逸之徒。得知我军大举进攻,必定惊慌失措。我们夺取了袁州做为基地,然后再掉头东进,必能出奇制胜。”
刘建锋一边听,一边点头,说道:“张司马说得在理。那就这样办,刘成锋听令!”刘成锋站了起来,应声道:“末将在!”刘建锋说道:“本帅命你率本部一万人佯装北上,吸引钟传的注意力。”刘建锋知道刘成锋能力不足,难当大任,但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自己的弟弟能建立点功劳,否则日后他很难在军中立足。因此把这种不用承担责任,又无关紧要的事情交刘成锋去做,无非是让他有点存在感而已。
刘成锋听到大哥首先给自己安排任务,当然大喜应承。近来军队扩充,在刘建锋的偏袒下,刘成锋的手下已经有一万五千人马。和马殷、许德勋、秦彦晖等人的所部一样,刘建锋自己的中军有两万之众。刘建锋兄弟两人的部队接近一半,这也是刘建锋心中的小算盘,军队自然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刘建锋随后说道:“马殷听令!”马殷站了起来,说道:“末将听令!”刘建锋说道:“本帅令你率本部人马为先锋,直扑袁州!”马殷应道:“末将遵命!”刘建锋接着说道:“秦彦晖听令!”秦彦晖应道:“末将在!”刘建锋说道:“本帅令你率本部为第二队,接应马先锋。”秦彦晖应声:“末将遵命!”刘建锋接着叫道:“许德勋听令!”许德勋起身答道:“末将在!”刘建锋道:“本帅令你率本部押后,保护粮草辎重。”许德勋应声“遵命”。
刘建锋最后说道:“本帅率主力居中,家眷随我行动。诸位将军,回营准备,三日后分别开拔。张司马,你派人通知彭玕,请他们供应一批粮草。我们要离开了,这是最后一次找他要,他总得有些表示才好!”张佶说道:“属下这就去办!”刘建锋随后挥挥手,众将退出,各自回营准备。
马殷回到家中,见高郁在杏兰的劝解下,怒气已消,正在和杏兰逗小艳梅玩耍。马殷上前,对高郁说道:“高先生,今日之事,还请不要放在心上。大帅也是无奈,他见将士许久没有征战,怕蹉跎岁月,难免心急。”高郁说道:“算了,你们的计划是怎样的?”马殷把张佶的话转述了一遍。高郁说道:“看来张佶倒是个明白人,他的安排倒是四平八稳。进可攻,退可守。”
马殷又说道:“我要率部先行出发,先生是跟我一起行动,还是跟着家眷一起?”高郁说道:“我还是跟着家眷一起吧。对付一个钟匡时,对你马大将军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至于洪州能否拿下,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马殷点点头,转过头对杏兰说道:“夫人,高先生和两个孩子就要辛苦你照顾了。”
杏兰微微一笑,说道:“这是为妻应该的,何必客气。再说我不是还有那样多的婢女帮我吗?你放心就是。只是你去打仗,要多加小心。”杏兰的女兵到此时又有了三百多人。上次广德一战,幸得两百多女兵的奋勇拼杀,以致战死,才换了来了杏兰的脱险。自后马殷不再阻拦杏兰招募女兵,毕竟在危急关头,这些女兵还是能起到作用。
彭玕得知刘建锋等人要离开,自然欣喜不已。毕竟要供养着几万人的吃喝拉撒用,那是一笔巨大的开销,他省吃俭用,才勉强支撑。另外再也不用时刻担心,这伙人突然翻脸来夺取他的城池。彭玕急忙又凑集了一些物资,和彭瑊一起送到吉水镇,顺便也是为刘建锋他们践行。
三日后,马殷和刘成锋各自率军提前出发,刘建锋的大军也相继跟进。马殷此刻手下已经有一万五千多人,姚彦章、李琼、王环、李唐各领三营三千人。可惜马殷虽然多次派人去打探马宾的生死,却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否则马宾自然也是军中的干将了。马殷自己率三千人为中军,以王环所部为先头部队,直扑袁州。
马殷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很顺利的来到了袁州城下。马殷在城南扎下营寨,秦彦晖随后赶到。马殷请秦彦晖率部驻扎在袁州城东,以防洪州方面可能的援军。秦彦晖在蔡州军中的职位本来远高过马殷,但是自秦宗衡被孙儒杀死之后,秦彦晖一直没有得到孙儒的重用,因此在军中的地位和威望自然下降。
现在刘建锋掌权,马殷自然水涨船高,成了军中的三号人物。秦彦晖身份特殊,也知道自己能得到刘建锋收留,已经是不容易。秦彦晖性格开朗,对这些倒也不在意。马殷救过他的性命,他一直铭记于心,两人一向惺惺相惜,因此他对马殷倒没有嫉妒之心,相反两人交情越加深厚。秦彦晖二话不说,当即带着自己的部下去城东扎营。
袁州城内的钟匡时早已得报,急忙把钟传派来协助他的大将刘楚找来商议。刘楚说道:“袁州城内兵力不过五千,对方却有数万,又是百战之师,我们恐怕不是对手。末将以为一方面加固城防,一方面紧急派人向大帅禀告,去大帅派兵增援。等援军一到,再里应外合,一举击败刘建锋。”
钟匡时毕竟年轻气盛,对刘楚的话不以为然,说道:“刘将军也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虽然人少,但都是精锐之士,足可以一当十。刘建锋等人不过是被杨行密打败的一群残兵败将,虽然号称数万,我估计大多是被他们裹挟来的百姓,有什么可怕的。”
刘楚连忙说道:“公子不可小觑他们。据末将所知,刘建锋身经百战,绝对不是容易对付之人。麾下既有马殷、秦彦晖等猛将,又有张佶、高郁这样的谋士,实力非同小可。我们还是坚守为上,不能正面迎战。”钟匡时大怒,说道:“我正要打败他们,以扬我军威。你要是害怕,明日你守城,本刺史率兵出战。”
刘楚见他不听劝阻,一意孤行,只得答应和他一同出战。毕竟他是刺史,又是钟传的儿子。万一钟匡时有什么闪失,那自己就罪责难逃了。刘楚又想让他出战一场,尝试到厉害,他自然就会老老实实守城。自己只要保住他无恙,就对得起钟大帅了。
次日一早,马殷率军来到袁州城下列阵挑战。钟匡时当即大开城门,率兵冲出城外。钟匡时列好阵势,大声喊道:“杀不尽的蔡州余孽,竟敢跑到本刺史这里来送死!”李琼勃然大怒,对马殷说道:“大哥,小弟讨令出战!”马殷点头应承,说道:“兄弟,务必小心!”
李琼也不答话,举枪催马,冲了出来。那边刘楚见连忙挺枪催马,上前迎住李琼。两人双枪齐举,杀在一块。王环按捺不住,也不请令,挥刀而出,直奔钟匡时,钟匡时急忙举枪相敌。王环大刀沉重,力气又大,钟匡时哪里是他的对手。不到三合,王环一刀就把钟匡时头盔砍落。
钟匡时大惊,急忙拔马朝城门跑去,王环紧追不舍。那边刘楚一见,急忙舍了李琼,赶来相救。可是李琼哪里容他脱身,催马赶上一枪刺中了刘楚后背。刘楚险些落马,只得败回本阵。马殷在后面看见,急忙挥军掩杀过来。袁州兵慌忙向城里退去,但是阵势已乱,全挤在了城门。
等钟匡时和刘楚逃进城门之时,王环和李琼也双双杀到城门,两人刀枪并举,很快就占据城门,马殷也率兵赶到。钟匡时和刘楚见城门已失,只得弃城而逃。马殷也不追赶,急忙分兵控制全城,并出榜安民。刘建锋得报大喜,急忙快速赶来,同时派人招回刘成锋。
刘建锋进城,休整了两日,就召集众将,下令分兵三路向洪州进军。马殷为左路,刘成锋为右路,他自己以秦彦晖为先锋,自统大军为中路,留许德勋守卫袁州,并把家眷留在袁州。三路大军次日一早,同时出发。刚开始进展顺利,很快就打到了赣江。
原来那刘成锋打仗能力不强,但是装模作样,大造声势的能力却不弱,他一路大张旗鼓,确实吸引了钟传的注意力。钟传把主力全调去了南边,在西边就没有留意。等到袁州丢失,钟匡时和刘楚逃回洪州,钟传这才知道中计。
钟传连忙召集众人议事,说道:“如今袁州丢失,刘建锋主力必定东进,我们如何处置为好?”行军司马陈象说道:“大帅不必担心,他们不过是一支四处流窜的残兵。他们虽然凶悍,只要我们采用杨行密对付孙儒的坚壁清野之法,他们就无能为力了。”钟传大喜,问道:“请陈司马详细说说。”
陈象说道:“他们一年多来,一直在赣南积储力量。现在一出来,自然是士气大涨,急于求成。如果我们正面迎战,正中他们的下怀。我们将兵力收缩,固守在赣江东岸。他们的将帅都是北方人,既不习水战,也不熟地理,就很难打过赣江。时间一长,他们必军心动摇,我们再寻找他们的破绽,给予致命一击。”
钟传听完,自己又想了一下,即决定采用陈象的建议。钟传下令主力调往赣江,坚守不出。并把赣江西岸的船只全部收集到东岸,同时下令施行坚壁清野,不让粮食落入刘建锋的手中。钟传一声令下,各地闻风而动。
刘建锋的大军果然如陈象所料,很快打到了赣江边。可是毕竟他们不惯水战,被洪州兵挡在了赣江西岸。刘建锋也尝试着渡江几次,但都铩羽而归。时间一久,刘建锋的各部难免有些松懈。刘成锋更是整天在军营饮酒作乐,不把对岸的洪州兵放在眼里。
钟传得知了刘建锋军营的情形之后,心中大喜,他等得就是这个机会。于是钟传传令各军连夜渡过赣江,分别偷袭西岸的刘建锋各军。虽然马殷早有提防,击退了来袭的洪州兵。但是刘成锋的军营被洪州兵轻易的杀了进去。洪州兵又四处放火,刘成锋所部顿时大乱,刘成锋只得率领残部后逃。
与此同时,刘建锋的中路军,一些军营也被洪州兵攻入。洪州兵四下放火,当夜恰好刮着大风。风助火势,刘建锋的各营相继着火。刘建锋中路军登时大乱,洪州兵乘机冲杀。刘建锋已经对部队失控,只得在亲兵的保护下后退。马殷得知右路和中路遭受火攻,已经溃败,也只得率部后撤。洪州兵跟在后面追杀了数十里,直到天色微亮,才停止追赶,收兵返回赣江东岸。
天亮之后,刘建锋、张佶、马殷等人收集溃兵。一清查,此战伤亡近两万,粮食物资全部被毁。刘建锋气得咬牙切齿,下令重回赣江,强攻过江。马殷和张佶连忙劝阻。马殷说道:“此刻我们粮草全部被烧,只能先回袁州。不能再盲目进军,以免造成更大的损失。”张佶也劝道:“这钟传采用了坚壁清野之策,我们在附近很难得到补充。再说我们刚刚经历大败,士气低迷,不堪再战。回到袁州,休整再说。”
经马殷和张佶的劝说,刘建锋总算冷静下来。他们积储这点力量不易,要是再经一两场大败,就会化为乌有。刘建锋虽然心中不甘,也只得带着部队返回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