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飞的预感成真了一半。
这一关确实难过, 但拦路虎却不是秦旭然两口子,而是秦渝。
秦渝今天被父母叫回家,说是有客人要上门拜访, 毛政委又老早过来坐在他家跟他爹闲聊, 他娘还将他爹舍不得喝的龙井拿出来泡了茶, 这待遇明显不一般。
“客人是谁, 我认识吗?”他顺口问了一句。
他爹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娘笑着说:“待会儿一飞要来家里做客,你们都这么大了,可别像小时候一样吵吵闹闹的,惹人笑话。”
沈一飞来用得着这么隆重吗?而且毛政委还在这里,秦渝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顿时懊恼不已。
他前两天就反应过来了, 他那天分明是中了沈一飞的计,连结婚报告都掏出来了, 要说这小子不是图谋已久谁信啊。可怜他没搞清楚状况, 顺着沈一飞挖的坑就往下跳, 明明是找麻烦,最后平白当了他一回助攻。
说不定今天这场拜访都有他的功劳,想想就憋屈。秦渝心里窝火, 站起来:“我出去走走。”
“别走太远了, 一飞待会儿就来了。”潘沁雯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秦渝点了点头, 愈加的烦躁,依他娘这态度, 沈一飞今天过来有什么难度?难道真要让这个心眼贼多的小子当自己的妹夫?他妹妹那么实心眼的一个人,怎么是这小子的对手,回头被他欺负了怎么办?
秦渝在家门口的榆树下焦躁的等着, 抽了两支烟,沈一飞还没来,他看了一眼时间,快三点了,距离所说的两点都过去快一个小事了。
这种重要的时候都不守时,让长辈等这么久,不是不重视他妹子是什么?
秦渝肚子里窝了一团火,看到沈一飞和覃秀芳过来,本来就严肃的脸拉得长长的。
他上前将覃秀芳拉到一边:“你先回去,爹娘在家里等你,我跟他说几句话!”
覃秀芳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不高兴,自己真进去了,指不定两人在外面要干一架呢,回头让她爹娘怎么想?而且她一个人回去面对她爹娘的审视打量和各种盘问……光想想那个场景,她就觉得头皮发麻,这么个辛苦的活儿还是让沈一飞来吧。
“哥,你要说什么,当着我的面一块儿说不行吗?难道你们俩还有什么秘密瞒着我?”覃秀芳不肯走。
秦渝敷衍她:“一点工作上的事,你不懂。”
“那今天不谈工作,工作的事你们回头聊。”覃秀芳才不上他的当呢。要真有急事非得今天说,她哥早去旅馆找人了,至于在这里干等吗?就算是工作上的事,那也肯定不急。
秦渝没料到第一个拦路虎竟然是自个儿妹妹,很是无奈:“我就跟他说几句话。”
沈一飞大概明白他想说什么,冲覃秀芳笑了笑:“不放心,那你去边上等着,我们说两句话就来,你可以看着我们,这下放心了吧?”
覃秀芳想着她爹娘和毛政委还在家里等着,一直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退让了一步:“那你们有话好好说啊!”
沈一飞丢了个放心的眼神给她。
覃秀芳对她还是很信任的,他好歹多活了一辈子,肯定不会跟她哥这样的年轻小伙子计较。
她走后,秦渝就拉下了脸,怒瞪着沈一飞:“上回你故意的,算计我!”
沈一飞摊了摊手:“哪有,明明是你非要拉着我去找毛政委的。我说大舅哥,我负责你不满意,我不负责,你也不高兴,你到底要我哪样啊?”
“你别跟我耍嘴皮子。”秦渝从小就知道自己说不沈一飞,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对我妹妹是认真的?”
他虽然不喜欢沈一飞,总觉得这家伙心眼贼多,更想找个老实人当妹夫,但没办法,谁让他妹妹喜欢呢,他爹娘看样子都接受现实了,他能怎么样?
不过他也要让沈一飞知道,他妹妹娘家有人,以后敢对他妹妹不好,沈一飞也得掂量掂量。
沈一飞多精明的人,这一句话就明白秦渝是接受现实了。虽然他不稀罕秦渝接不接受他,但奈何覃秀芳在意啊,没看她站在一边,眼都不眨地盯着他们。两人要闹起来,她夹在中间最为难了。虽然他觉得自己在覃秀芳心里的分量不输她的家人,但他舍不得她为难。
沉默稍许,沈一飞拿出了别在腰间的□□,递到了秦渝手里。
秦渝拿着沉甸甸的□□:“你什么意思?”
“要是哪天我对不起秀芳,你就用这把枪给她讨回公道!”沈一飞语气平淡地说道,仿佛在说吃饭喝水的小事。
但秦渝知道他是认真的,因为这把枪是沈一飞父亲生前用过的,留给他的遗物。哪怕这把枪已经落伍了,沈一飞也一直随身携带,经常擦拭保养,这么多年下来,这把枪看起来都还不算特别旧。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秦渝清楚,这把枪对他的意义非常。当初他父母牺牲后,很长一段时间,沈一飞都是抱着这把枪睡觉的,没有这把枪他就会失眠。
如今他却将枪给了自己。秦渝复杂地看着他:“没了这把枪你晚上不会失眠?”
沈一飞用看傻瓜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大舅哥,你还是赶紧找个心仪的对象吧。有老婆谁还抱着冷冰冰的枪睡啊?”傻不傻,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讨到老婆啊。
秦渝脸色一僵,恼怒地瞪了沈一飞一眼。这家伙就是没个正形,自己本来挺感动的,结果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流氓的话,什么感动也没了。
“让长辈久等,你有种,等着毛政委批你吧。”秦渝侧开了身,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
沈一飞一看手表,三点了,不敢耽搁,赶紧提着东西去找覃秀芳。
见两人没打起来,覃秀芳松了口气:“你跟我哥都说什么了?”
“就是进行了点男人之间的对话。”沈一飞神神秘秘地说了一句。
覃秀芳冲他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说服我哥的?”
沈一飞整理了一下袖子:“哎呀,别问了,你再往我这边凑,待会儿你哥又要生气了,想往我身上靠,等咱们俩回去再说。”
覃秀芳气结,这个家伙,三句话就没个正形,她别开头不看他了,兀自往前走。
沈一飞跟在后面,笑眯眯地看着覃秀芳雄赳赳的身影,这下是不紧张了。但她不紧张,他有点紧张啊,深吸了一口气,他又拉了拉衬衣,总觉得袖子这里有点皱,早知道出发的时候先熨一下的。还有他这发型还好吧,哎,走的时候忘了照镜子。
“快点,你在后面磨蹭什么呢?”覃秀芳快走到家门口时,又打了退堂鼓。
毕竟第一次带对象回家见父母,她心里紧张啊,又害羞又兴奋。
“来了。”沈一飞上前,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手,“跟在我后面。”
这是要打头阵的意思?覃秀芳巴不得,赶紧让出位置,跟在他后面,让他去冲锋陷阵。
进了门,沈一飞立马喊人:“秦叔,潘阿姨,毛叔,不好意思,路上出了点事,耽搁了!”
“从虞三娘旅馆到我们这里,总共也就四五里地,迟了整整一小时,你要不想来就回去。”秦旭然没好气地说。
毛政委也立马不悦地瞪了沈一飞一眼:“你这小子,今天怎么回事?说好的两点,结果三点菜来,竟然让咱们几个长辈等你,太不像话了,赶紧给你秦叔和潘阿姨赔礼。”
毛政委表面上是斥责沈一飞,实则是给他台阶下,让他降降秦旭然两口子的火。
听到这话,覃秀芳赶紧说:“不怪他,是我耽搁了,瑞香阿姨的前夫找过来了,打发他花了些时间,所以就来晚了。毛政委,爹娘,你们别怪沈一飞了。”
听到这话,秦旭然的脸色并没有好转,反而阴恻恻地瞥了沈一飞一眼,这小子,竟然让他女儿替他说话。
倒是潘沁雯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了,关切地问覃秀芳:“怎么样?解决了吗?”
“解决了,两人已经去离了婚。”覃秀芳说道。
潘沁雯放心了:“那就好,你怎么不来找我们。对了,那招娣和来娣呢,没被他带走吧?”
“他想要的是儿子,才不会要招娣来娣呢。”覃秀芳嘟囔。招娣和来娣年纪都还不大,还得养好些年才能嫁人给他捞一笔回来,他可没这耐心,所以从头到尾都没提两个女孩子一句,可真够凉薄的。
潘沁雯听了更高兴了:“那就好,这是喜事,回头找个时间,请你表姨带着两个孩子来咱们家吃饭。她们在这里也没什么亲人,咱们是亲戚,应该多走动。”
“好,看大家什么时候有空吧。”覃秀芳点头道。
母女俩这一打岔,刚才质问的气氛荡然无存。
毛政委是个惯会调节气氛的,立即说:“这是好事啊,咱们又一个阶级姐妹解放了,值得表扬。秀芳,你表姨离婚这事你没少出力吧,你这还没进妇联呢,就帮你乌阿姨解决了这么多工作,什么时候去妇联报道啊?你乌阿姨可是问了好几次,就等着你过去呢。”
对于女儿奴来说,没有比夸女儿更让他们开心的了。秦旭然明知毛政委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仍忍不住高兴,脸色稍霁。
覃秀芳笑着说:“饭馆那里瑞香阿姨基本上已经上手了,我明天再去跟她交割一下,要是可以的话,后天就去妇联报道,回头你转告一下乌主任,看行不行。”
“怎么不行,她一直嚷着她们妇联没人,她手底下缺人,就差问我要人了。我上哪儿给她弄去,我手底下都是一群愣头青小子,打架还行,调解矛盾可干不好。你要去,她今晚肯定高兴得睡不着。”毛政委夸张地说道。
覃秀芳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回头我去拜访乌主任吧。”总感觉让毛政委转达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毛政委也没勉强,他可没忘记自己今天来身上所担负的重任,刚才那些话也是为了调节气氛。
“成,都坐下吧。”毛政委自来熟地说。
潘沁雯这才反应过来,很不好意思:“刚才光顾着说话了,一飞快请坐。”
说着又起身给他倒茶。
沈一飞受宠若惊,赶紧接过她手里的水壶:“潘阿姨,你别客气,我自己来。”
拿起水壶,沈一飞先给秦旭然倒满了水,然后是潘沁雯毛政委,接着是覃秀芳和秦渝,最后才轮到他自己。
搞得潘沁雯很不好意思,她冲丈夫使了一记眼色,让他别那么严肃,然后拉着覃秀芳说:“跟娘进去端点东西出来招待客人。”
覃秀芳知道,这是想支开她,让几个男人单独说话。
她看了一眼沈一飞,沈一飞丢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覃秀芳这才起身,跟着她娘进了屋。
潘沁雯拿了个托盘,装了些瓜子、糖在上面,却没急着端出去,而是拉着覃秀芳问:“你跟一飞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告诉娘?”
其实沈一飞受伤那回,潘沁雯就看出了苗头,家里也就她知道得最早,所以这次听说沈一飞要上门拜访,她虽然意外,但也不像丈夫那么震惊。
“就最近。”覃秀芳避重就轻地说,她跟潘沁雯虽然走得近,但被认回来都时候都19岁了,这么多年没有一起生活,到底做不到别的母女那样亲密无间,无话不说,尤其是她跟沈一飞的感情很特殊,涉及两个人最重要的秘密,更不能详细地说了。
好在潘沁雯一直是个善解人意又开明的母亲。她也不想追究两个年轻人是怎么凑在一起的了,她只想确认一件事:“沈一飞对你好吗?”
“很好,娘,你不用担心,他肯定不会欺负我的啦。”覃秀芳拉着潘沁雯的手,羞涩地说。
他们俩之间十几年的相依为命,这份感情不是能轻易动摇的,尤其是他们又都是恋旧的那种人。
潘沁雯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转眼间她就长这么大了。她的人生,他们作为父母缺席了15年,长久的分离,未尽到父母的责任,让他们没法去约束质疑女儿的选择。
好在她眼光还不错,找了个知根知底的,也能让他们做父母的稍微放心了。
“那就好,沈一飞这小子是娘看着长大的,他也是个可怜人,还不到十岁就没了爹娘,跟着我们打鬼子,从没叫过一声苦。但他一个小孩子,没有父母,哪怕我们这些做叔叔伯伯阿姨的对他再好,那也是没法弥补他心里的缺憾。你受过的苦就不提了,你们俩小时候都经历了诸多磨难,好不容易走到一块儿,那就要相互体谅,相互扶持,患难与共,好好过日子,不管什么事都要有商有量的,好好过日子。”潘沁雯握住她的手说道。
覃秀芳诧异地看着她:“娘……”
潘沁雯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调侃道:“怎么,娘没为难你们,让你准备的招数用不上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没想到娘你接受得这么快。”而且好温柔,好讲道理,真的是让她意外。
潘沁雯笑眯眯地说:“我接受得快,你爹可接受不了那么快,他肯定要找沈一飞麻烦的。”
这句话让覃秀芳担心不已,她拿着托盘说:“咱们赶紧出去吧。”
潘沁雯拉着她:“慌什么,让沈一飞应付你爹去,想娶咱们家姑娘,他不拿出点诚意怎么行!”
一句话说得覃秀芳面红耳赤,只好在心里对沈一飞说自求多福吧。
***
外面客厅,沈一飞果然被刁难了。
老婆女儿一走,秦旭然就目光挑剔地打量着沈一飞。以前觉得这小子挺机灵的,比自己儿子那个榆木疙瘩好多了,但自从知道他不声不响地将自己刚找回来,还没捂热乎的女儿拐跑了,秦旭然看沈一飞的眼神就不对了,总觉得这小子太奸猾了。
沈一飞任他打量,倒了茶后又递上烟:“秦叔,抽烟。”
秦旭然接过烟,让他点燃,吸了两口:“坐啊,伤好了吧,什么时候回部队?”
“快了,只是暂时还不能做剧烈的运动。”沈一飞如实说,毕竟他这伤一直是潘沁雯在看,瞒不过他的。
秦旭然点点下巴:“那就回来帮你毛叔做点办公室的工作,分担点负担,你毛叔可是一直喊着忙。你的腿不方便训练出任务,办公室的工作总行吧?”
毛政委笑着说:“你秦叔这提议不错,你这小子已经休蛮久的假了,是该回来帮我了。”
本来准备结了婚,陪媳妇一阵才回部队的沈一飞……
要是毛政委一个人这么说,他还能找借口堵回去,无奈其中一个是未来老丈人,得留好印象啊。沈一飞只得点头同意:“好,只要毛叔不嫌弃。”
秦旭然赞许地点头:“不错,你小子觉悟就是高,不愧是咱们老革命的后代。”
秦旭然戴了一堆的高帽子,看起来是在夸沈一飞,但却决口不提正事。每次沈一飞想提,他都将话题拐走了,总说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几个回合下来,沈一飞也明白了,不愧是参谋长,计谋就是多,比秦渝那个直性子厉害多了。
碰了好几个软钉子,沈一飞索性不回他的问题了,开门见山地表明了来意:“秦叔,秀芳聪慧善良体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我想娶她,希望秦叔能成全我们。”
毛政委赶紧说:“对,这个事一飞老早就跟我说了,结婚报告都压在我办公室了。老秦啊,秀芳和一飞都是咱们革命军人的后代,两个年轻人志趣相投,两情相悦,这是大喜事啊,咱们革命又要有新的接班人了。”
婚都还没结呢,就惦记着接班人了!秦旭然瞟了毛政委一眼,目光落到沈一飞头上:“你小子认真的?想清楚了?”
“当然是认真的,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如果秦叔不信,你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来考察我。”沈一飞郑重地说。
毛政委睨了他一眼,不错,小子豁得出去,话说得好听,幸亏不是秦渝那种嘴巴跟蚌壳一样的榆木疙瘩,不然有得他愁。
秦旭然顿了片刻,问道:“那秀芳的过去你应该也清楚,她嫁过人,做过旁人的童养媳。在大家的眼里,她是乡下来的离婚妇女,你是前途光明的青年军官,你们俩在一起,肯定会惹来许多非议和议论,你能接受这一切,不迁怒于她吗?”
热恋的时候爱得盲目,死去活来,非卿不可,自然盲目,能忽视一切的反对声音,但等激情褪去,这些外界的因素就会渐渐影响两口子,有的人就走不下去了。
活了大半辈子,这样的事,秦旭然见过不少,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也是这种受害者之一。要是沈一飞不坚定,这事最好还是在今天就打住了。
沈一飞认真地说:“秦叔,你说的这些我早就知道了。这不是秀芳的错,她也是受害者,旁人闲得无聊,说些挑拨离间的酸话,我们要是受了影响那才是如了这些人的意。你放心,你担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我已经买好了房子,我跟秀芳结婚后也不打算住家属院,我们在外面住,如果有一天秀芳还会受这些影响,那我就申请调到其他地方去,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秦旭然和毛政委都是一怔,没料到他会想这么远,而且早做了打算,也是真心实意替覃秀芳着想。住在外面,不住家属院,这样接触家属们少了,磨擦少,矛盾少,说闲话的也少,而且也不容易传到覃秀芳耳朵里。
毛政委看秦旭然脸色没那么严肃了,立即说道:“真有你小子的,不声不响把房子都买好了。买在哪里呢?什么时候带我们去看看。”
“就在部队不远的琅房街,我准备在那里结婚。”沈一飞直接表明这是他准备的婚房。
毛政委指着他的鼻子:“好你个小子,瞒得可真紧啊!喂,老秦,咱们现在不是讲恋爱自由吗?这可是写进了法律里的,作为一名□□、产党人,你可不能拖党的后腿,棒打鸳鸯,做那种封建大家长啊!”
秦旭然很无语:“为了帮这小子,你真是什么都搬出来了,我要不答应,你是不是就要给我扣大帽子。”
毛政委坚决不肯承认:“没有的事,我这是公事公办,有一说一,要是换了秦渝说亲,那我也得豁出去我这张老脸,帮他把事给办了。”
秦旭然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儿子:“就他,八字都没一撇,连个影子都没有,猴年马月能把媳妇给我带回来。”
毛政委赶紧说:“那我还有我吗?我这工作就包括了帮他们解决对象问题,这后方不稳,前面的军心哪稳啊。秦渝啊,你看一飞和你妹都比你小,如今都要结婚了,你也抓紧啊,回头让你乌阿姨给你安排。”
祸从天降的秦渝……
他招惹谁了?进门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过,结果最后又挨批了,都怪沈一飞这个家伙,遇到他准没好事,小时候让他背黑锅,长大了,还要受他连累催婚。等他们结了婚,估计毛政委和他娘的火力就要对准他了,想想就头痛。他怎么这么倒霉遇到了沈一飞。
有毛政委从中斡旋,加上沈一飞表现得很诚恳,又是他们看着长大的,秦旭然挑了一番刺就放过他了,算是认可了这门婚事。
潘沁雯适时端着托盘领着覃秀芳出来:“吃糖,嗑瓜子,咱们难得这么聚聚。”
“可不是,好久没跟老秦喝一杯了。我看一飞拎了两瓶好酒过来,咱们今晚好好喝两杯。”毛政委笑呵呵地说,“老秦,以后你喝酒就不愁了,这女婿上门不给老丈人打酒可不像话。”
潘沁雯无语地看着他们:“你们俩少喝一点,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潘院长,今天高兴,咱们要敞开肚子喝,下次再意思意思就是。”毛政委亢奋地说,搓成了一桩良缘,以后去了地下对老友也有个交代了,他是真的高兴。
这个日子确实不宜太过约束他们,潘沁雯索性随他们去了,见四个男人又谈起了公事,她拉着覃秀芳说:“走吧,咱们去做饭。”
母女俩去了厨房,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四个男人喝到天黑,其中尤以沈一飞被灌得最多,秦渝和秦旭然都灌他一个人,毛政委在一边看热闹,偶尔还添一把火,三个人喝一个,直接把沈一飞给喝趴下了。
晚上还是郝丰送沈一飞和覃秀芳回去的。
到了旅馆,老板娘还没睡,她坐在旅馆的大堂里,在教小唯念三字经,虫鸣声和蛙声混合着小孩子脆生生的朗朗读书声,颇有些岁月静好的味道。
可惜这美好的意境,让沈一飞这个醉鬼给打断了。
听到沉重的脚步声,老板娘抬头,看到覃秀芳扶着满脸通红的沈一飞进来,赶紧将书塞给小唯自己念,她走了过去,上下看着他们:“咋回事,怎么喝这么多?”
“我,我高兴……”沈一飞都喝醉了,还不忘大着舌头回老板娘的话。
老板娘被逗笑了,捂住嘴:“啥事这么高兴啊?”
沈一飞靠在覃秀芳身上,手指都还在晃:“我,我要娶媳妇了,我也要有个家了,这就是我媳妇,好看吧。”
老板娘诧异的目光落到覃秀芳身上,带着调侃的意味:“好看,最好看了。”
得到了鼓励,沈一飞更兴奋了:“那是,我,我媳妇天下第一好看。”
覃秀芳不用抬头都知道老板娘要笑岔气了,沈一飞这个醉鬼真是害人不浅。她低垂着头说:“虞姐,我先扶他进去。”
老板娘知道她是害羞了,没再打趣她,笑着说:“好,我让你姐夫烧点热水,给他擦擦脸。”
“幸苦姐夫了。”覃秀芳道了谢,将沈一飞扶进屋,丢到床上,累出了一身的汗,休息了两分钟,她侧头看着沈一飞精壮的胸膛,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艳羡:“你看着也不胖,怎么这么重。”
“秀芳,媳妇……”沈一飞喝醉了也不安生,特别粘人,抓着覃秀芳的手不放,拢到嘴边啪唧一声,响亮地亲了一口,“你别走,我今天好高兴,你高不高兴?”
“我也很高兴,你赶紧睡吧,醉鬼。”覃秀芳见他热出了一身的汗,赶紧给他解开了上面的两颗扣子。
沈一飞抓住她的手往床上拉:“你陪我一起睡。”
“别闹了,你好好睡,我去看水烧好了没有,你看你出了一身的汗。”覃秀芳想甩开他。
但沈一飞不让,拽着她的手,抬起水润润又通红的眼睛撒娇:“媳妇,你别走,我的枪被你哥拿走了,我害怕。”
覃秀芳严重怀疑他是在趁机耍流氓,都活了两辈子的人了还害怕。可惜没录音机,不然给他录下来,等他醒来让他好好看看自己喝醉了是什么德行。
“11*11等于多少?”覃秀芳故意考他。
沈一飞抠着脑袋,感觉有点困难:“等于,等于,等于多少来着……”
“你慢慢想,等你想出答案,我就回来。”覃秀芳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
没想到沈一飞还真信了:“好,我马上,你要早点回来哦,我等你……”
得,还真是喝醉了,不然这么简单的当他怎么可能上。
覃秀芳趁着醉鬼被忽悠住了,赶紧出去。
水还没烧开,老板娘拿了一瓶蜂蜜出来:“听说蜂蜜解酒的,待会儿水烧开了,你给他泡一杯吧。”
覃秀芳接过蜂蜜:“好,谢谢虞姐。”
老板娘笑了笑:“客气什么,小事而已。”
她扭头看了一眼:“小唯呢,怎么不见了。”
“你姐夫带他去洗澡了,他说自己是个男孩子,不让我给他洗澡。”提起孩子,老板娘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
这是以前所没有的。覃秀芳发现老板娘最近变化好大,虽然还是喜欢穿各式各样的旗袍,但花在她脸上的时间明显变少了,有时候忙起来连妆都不化,甚至偶尔还会让覃秀芳教她做饭,说是怕去了海外,小唯不习惯吃外面的东西。
这种变化,是覃秀芳完全没想到的。不过看老板娘开心,她也就随她去了。
“小唯最近很黏你,小孩子知道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覃秀芳笑着说。
提起孩子的变化,老板娘满心欢喜:“可不是,这孩子就是还有点害羞,胆子也小。真怕他出海的时候也这样。”
覃秀芳想了一下说:“回头你们呆在船舱里就是,看看小唯喜欢什么,给他带两本书两个本子,再带两个小的好玩的玩具,写写字玩玩玩具,打发时间。”
旅途漫漫,要坐好几个月的船,别说小孩,无事可做,大人都会憋坏的。
老板娘眼睛一亮:“秀芳,还是你想得周得,明天陪我去逛街吧,咱们去买点东西。”
覃秀芳一口答应了:“好,明天下午吧,上午我还要去店里一趟,有点事情要做。”
“成。”老板娘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不好意思地说,“秀芳,今天下午有人来看中了我们的旅馆,已经说好了价格,约定好,下周五来付钱,然后再让我们住一个星期,等我们走后,这个旅馆就要归其他人了。”
覃秀芳明白了她的意思:“那正好,我……我跟沈一飞也要搬走了,本来想明天给你说的。”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日子定了吗?我跟你姐夫能不能赶上?”老板娘兴奋地问道。
覃秀芳腼腆地点了点头:“我爹娘跟毛政委他们商量好了,就在下下个星期天。”
老板娘听了,特别高兴:“那不是在我跟你姐夫走的前一天,我们还能赶上你的婚事,真是太好了。”
“嗯,那天你跟姐夫小唯一定要来。我们不在部队,在外面办,请的人也不多,就我爹娘的几个战友,沈一飞的几个朋友,还有我瑞香阿姨一家。”覃秀芳笑着说。
老板娘是她进城以来,非亲非故对她最好的人,帮她在这个城市站稳了脚跟,老板娘对她而言,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在人生最幸福的时刻,她自然希望老板娘也能在场。
所以他们商量婚期的时候,覃秀芳特意提前了一个星期,为此她爹还有点不高兴,觉得她女生外向。
老板娘一口答应了:“这是当然,你结婚我肯定要去啊。不行,你结婚的衣服准备好了吗?喜欢什么,咱们明天去看看。”
覃秀芳唯恐她买一大堆东西,赶紧说:“我娘说她来准备,让我不要操心。”
老板娘这才作罢:“这样也很好,穿着母亲准备的嫁衣出嫁,秀芳,你一定会幸福的。”
“嗯,谢谢你,虞姐。”覃秀芳握住老板娘的手,诚心诚意地说。这辈子遇到这么多真心待她的人,她已经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