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人的打扮方面, 沈一飞到底是没经验,只顾着让覃秀芳换衣服,却忘了准备鞋子。覃秀芳脚上穿的还是自己做的黑色灯芯绒布鞋, 配洋装、旗袍肯定不合适, 不伦不类的, 也就那套学生装马马虎虎。
覃秀芳进了更衣室, 换上了衣服,对着镜子拽了一下衣服,这件上衣有点短,刚刚到腰的位置,她还没穿过这么短的上衣,总有点不习惯,好在裙子够长, 到小腿,里面套上黑色的长袜保暖又挺好看的。
穿这样的衣服再留一条长辫子似乎有些不合适, 覃秀芳解开了辫子, 问侍者要了两个夹子, 将头发盘了起来,这才出去。
外面沈一飞无聊地踢着石子,听到脚步声, 他抬起头, 看到覃秀芳穿着蓝衣黑裙, 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儿,宛如荷叶中露出粉红尖尖角的荷苞, 单纯美好。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覃秀芳不自在地拉了一下衣服的下摆,眨了眨眼:“怎么, 很奇怪?我还是换回去吧。”
“不用,这样就挺好的,走了。”沈一飞收回了目光,转过身,走出更衣室。
覃秀芳紧随其后,走出来后才发现这个山庄极大,放眼望去,湖光水色小别墅,马场射击场齐全,还有温泉汤池,丝毫不逊色于后世电视里演的那些奢华vip会所。
果然,无论哪个时代,都有纸醉金迷的生活。
到底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覃秀芳有点紧张,她悄悄瞄了一眼沈一飞。
沈一飞倒是自在双手插兜,微微偏着头,姿态闲适,仿佛在逛自家后花园,不知情的铁定以为他经常逛这种地方,实际上他带笑的眼珠子一直在转,分明是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射击场在哪里?我朋友想练练木仓。”沈一飞伸出食指朝一个路过的侍者招了招手。
穿着白衬衣黑马甲,打着领结的侍者立即停下,朝他鞠了一躬:“先生,这条走廊直走到底,左转再往前行三百米左右就到了。”
沈一飞从口袋里拿出两张五百的元券拍到了侍者的手上:“谢了!”
侍者高兴地接过:“谢谢先生!”
等他走远后,覃秀芳忍不住说:“你钱真多!”
烧得慌,小费都一千块,抵得上很多普通家庭好几天的收入了。
沈一飞似乎没听出覃秀芳的嘲讽,笑嘻嘻地说:“我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端端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要是覃秀芳不知道他的底细,还真会被他糊弄过去。
算了,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缘由,自己就别跟他抬杠了。
覃秀芳跟着沈一飞去了射击场,这是个露天的射击场,分为了好几个区,初级区,中级区,高级区。初级区就是最简单的打靶,以十环计,属于新手和木仓法普通的人玩的区域。
隔壁的中级区花样要多不少,靶子除了死物还有活物,至于高级区,远远望过去,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道究竟高级在哪里。
沈一飞将覃秀芳带到了初级区,然后叫侍者:“拿把勃朗宁m1910过来。”
侍者应声,很快就端着托盘过来了,上面有一把崭新的勃朗宁和相配套的子弹。沈一飞拿起木仓,上了膛,递给覃秀芳:“试试!”
第一次正式的实靶练习,有明确的目标,覃秀芳不可避免的紧张,但除此之外还肾上腺素急剧飙升,有种说不出兴奋感。她举起木仓,对准了靶心,扣动扳机。
砰!子弹打偏了,直接脱靶,连靶子的边都没碰到。
沈一飞上前,抓住她的手臂抬了抬:“用力,保持平衡,手不要抖,再来!”
砰!又是一木仓,这次稍微好一点,子弹擦过了靶子边缘,虽没中,但好歹也算沾边了,有进步。
“继续!”沈一飞抱臂站在一边,沉声说。
此刻,他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昔的笑容,嘴唇紧绷,语气严厉,仿佛一个最严格的老师。
覃秀芳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练。
不知打了多少木仓,震得她的手臂都发麻了,总算打进了五环。
“不错!”沈一飞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要不要歇一歇?”
覃秀芳瞅了一眼隔壁中级区,一个侍者提着个鸽子笼,打开笼子,白色、灰色的鸽子腾飞,下方一个男人举着木仓,砰砰砰……不停地开木仓,鸽子受惊飞腾逃窜,但还是有些被打中,扑簌簌地往下掉。木仓声停止后,地上落了十几具鸽子的尸体。
沈一飞瞅见她的目光,淡淡地说:“你不必学他,你又不做神木仓手,能打中人就行,不拘哪个部位。”
这要求还真是低。覃秀芳也知道,自己只是防身用,木仓法要求不高,但这不能阻止她羡慕别人。这个年轻人还真是厉害,连天空中的飞鸟都能打中,而且木仓木仓不落空。
“想玩?那走吧。”见覃秀芳挪不开眼,沈一飞一点下巴说。
覃秀芳赶紧摇头:“算了,我连这种固定靶都打不中,更别提还在飞的鸽子了,还是别去凑热闹了。”
她有自知之明。
沈一飞却不以为意:“那有什么关系,玩玩而已,来了就试试!”
他扭头就往隔壁靶场去,覃秀芳只能跟去上。
正好先前那个人告一段落,沈一飞让侍者准备好东西,将木仓递给了覃秀芳:“试试?”
覃秀芳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我肯定打不中,就别浪费子弹了。”
闻言,沈一飞没有勉强,掂了掂手里小巧的勃朗宁:“将就用吧!”
然后让侍者放鸽子。
侍者打开了鸽笼,总共七只鸽子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沈一飞举起木仓,狭长的眸子眯成一条线,扣动扳机。
砰砰砰……
四声木仓响后,六只鸽子落到了地上。
覃秀芳到底不熟悉木仓支,没太大的感觉,但先前在练木仓的年轻人的反应极大,侧头瞪大眼看着沈一飞:“一石二鸟!”
开了四木仓,打中了七只鸽子,而且还是用口径小火气不算强射程只有50米的勃朗宁。也就是说,他有好几木仓打中了不只一个鸽子。
沈一飞面色如常地将勃朗宁丢回了侍者端着的托盘里。
年轻男人连忙拿着木仓检查了一下,里面果然还剩了三发子弹。他立即用崇拜的目光望着沈一飞:“兄台好木仓法,怎么称呼,我叫谢涵毅。”
“沈一飞。”沈一飞反应很平淡。
可这丝毫不影响谢涵毅的热络:“沈兄这木仓法真是绝了,要是兄台不嫌弃,咱们交个朋友,切磋一下。”
沈一飞耸了耸肩:“随便!”
谢涵毅马上让侍者上新的木仓,有十来种,口径、射程、火力、外观都不相同。谢涵毅兴致勃勃地说:“沈兄挑一把吧。”
沈一飞瞥了一眼,朝覃秀芳比了比:“选一把。”
站在一旁看热闹却冷不丁被他点名的覃秀芳诧异地指了指自己:“你叫我选?我不会啊?”
她根本不知道这些木仓哪一种性能更好,也不知道沈一飞擅长使用哪一种木仓,怎么挑?他这不是为难她吗?
“让你挑你就挑,闭着眼睛随便选一把就是!”沈一飞挑起半边眉毛,姿态闲适惬意,根本不觉得这是个事。
覃秀芳心说,好吧,你自己让我随便挑的,那就随便了,等她挑了,他别后悔就行。
覃秀芳真正摸过的木仓就只有勃朗宁,不过看沈一飞刚才那副嫌弃的样子,她想还是别选这个,那选哪一把呢?
这些木仓有长有短,有精致有粗狂,她也着实分不清楚到底哪个更好,覃秀芳端详了一阵,实在分不出优劣,干脆听沈一飞的乱选。她直接挑了一把长长的步木仓,这把木仓最长,看起来似乎挺厉害的。
看到她竟然选了这一把,谢涵毅怔了下,问沈一飞:“沈兄要不要换一把?”
覃秀芳马上意识到自己选的不好,她拧起了眉头:“这把木仓有什么问题吗?”这里就数这把木仓看起来最大气。
谢涵毅看明白了,覃秀芳在这方面是个小白,他笑着解释:“这种步木仓也不是不好,就是一次只能上五发子弹,打完后要重新上膛,耽搁时间。”
鸽子是活物,长了翅膀会飞,受到惊吓后肯定会赶紧飞走,不会傻傻地停在半空中等你开木仓。你上子弹的时候,它们就已经飞走了。也就是沈一飞一次只能打五发子弹。
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系,覃秀芳歉疚地看向沈一飞,却见沈一飞已经举起步木仓,抵在肩头,轻轻一扬手:“开始吧。”
谢涵毅马上选了一把盒子炮手木仓,准备好,示意侍者放鸽子。
这次放出来的鸽子有好几十只,窜出笼子,扑闪着翅膀,乌压压的一片。
两人同时开木仓,只听到砰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又快又急。
很快,枪声又先后停了,沈一飞因为子弹少,最先收手,谢涵毅稍微晚一点,他收了手朝沈一飞笑了笑:“我子弹多,承让!”
沈一飞扯着嘴角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然后将木仓丢回了托盘。
地上留下了一片鸽子的尸体,只有少数的幸运儿逃脱飞走了。
两个训练有素的侍者提着篮子上去捡鸽子尸体。他们都经过专业训练,而且这些子弹也是经过特殊处理,外表涂了颜色,非常容易就能分开。
两人分开捡,很快地上的鸽子尸体就被捡完了,装进了篮子里,因为篮子比较深,也看不出到底谁多谁少。
覃秀芳感觉两个篮子里相差不大,但沈一飞开的木仓比谢涵毅少多了,其实胜负已经很明显了。
不过谢涵毅显然还是个热血上头,胜负欲极强的年轻人。他看着两个篮子,问侍者:“各自多少只?”
提着他打下来鸽子的侍者开始数数,几秒后,侍者报了数:“谢先生总共打下来16只鸽子。”
闻言谢涵毅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盒子炮这种手木仓总共有20发子弹,也就说是,他只有4木仓没打中,已经是他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了。沈一飞哪怕木仓法再好,但步木仓只有5发子弹,他就是木仓木仓一石二鸟也不可能超过自己。
但数还是要数的,谢涵毅指着另外一个侍者:“沈兄打中了多少只鸽子?”
那个侍者捡鸽子的时候就数过了,表情有些微妙地报了数:“沈先生总共打中了18只鸽子!”
谢涵毅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过了几秒,他猛地侧过头盯着沈一飞,这是什么牲口,每发子弹都能打中三四只鸽子。
“沈兄好木仓法,实在是令人佩服!”
话音刚落,背后突然传来啪啪啪的掌声。
谢涵毅回头就看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群人,为首之人就是余天锡,江市商会的会长。他连忙喊道:“舅舅。”
余天锡颔首,用慈爱的笑容看着谢涵毅:“如今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
谢涵毅挠了挠头,坦率地说:“沈兄木仓法卓绝,我实在不如。”
对他这种坦然的态度余天锡很满意,点点头,眸光一转,眼带欣赏地看着沈一飞:“早闻沈家大少爷木仓法卓绝,果然名不虚传!”
沈一飞客套地说:“余会长过誉了,雕虫小技而已,上不得台面。”
“年轻人不骄不躁,不错不错!”余天锡话里话外全是赞赏。
他身为江市商界的扛把子,何时这么夸过一个后辈了。他毫不掩饰的欣赏刺痛了背后那个年轻人的眼。
“叔叔,我想向沈大少爷讨教一二。”年轻人站了出来,高声说道。他是余天锡的堂侄子余民泽,族里年轻一辈比较有出息的,野心勃勃,一直想在余天锡面前露头,但又一直没找到机会。
这一刻,他觉得机会来了。沈一飞的木仓法是不错,但他的木仓法也相当不赖,如果能在跟沈一飞的较量中赢了,那他叔叔肯定会对他另眼相看。
余天锡摆了摆手:“这个事你不该问我。”
在余民泽看来,这无疑是默许。他立即瞅向沈一飞:“禹州沈大少爷,咱们比划一场?”
这个态度无疑是种挑衅。
沈一飞耸了耸肩,态度比他还随意自在:“随便!”
好个目中无人的沈家大少,余民泽眼中迸发出强烈的胜负欲,他扯开嘴笑了:“沈大少爷果然是个痛快人,好,咱们去那边!”
他食指往高级场的方向一点。
沈一飞眯起了眼:“余公子想赌什么?”
覃秀芳第一次来不懂高级射击场的规矩,但沈一飞调查过,高级场跟其他区域不一样,那是个动辄赌命的地方,看来余民泽想跟他玩票大的。
等闲矛盾是不会进高级场的,因为在里面风险太高了。谢涵毅挺欣赏沈一飞的木仓法,赶紧站出来打圆场阻止余民泽这个疯子:“何必挪地方呢,就在这里比不就得了,侍者上木仓和鸽子。”
余民泽瞥了他一眼,喊着金汤匙出生的谢家大少爷,胆子就是小。他要笑不笑地说:“这地方有什么好玩的?要玩就玩点刺激的,沈少爷不会是不敢玩吧?”
他分明是故意拿话激沈一飞,沈一飞要不应就得担上胆小怕事的名声。
沈一飞食指轻轻搓着下巴,眼珠子不动声色地瞟了余天锡一眼,见他只是用儒雅包容的笑看着他们,仿佛在看两个不懂事打闹的孩子。
这态度看似宽和,实则不然,他分明是默许了此事,料想余民泽也是察觉到了他的态度,所以才敢越发的嚣张。
沈一飞今天来这的目的就是为了接近余天锡,这会儿自是不能退缩,否则前面的布置就白费心思了,再想接近余天锡的难度得翻倍。
淡淡地瞥了一眼余民泽:“好啊!”
一行人改道去了高级场。高级场就在中级场旁边,两分钟就到了,站定后,沈一飞侧眸看余民泽:“怎么个玩法?”
余民泽拉过身边穿着紫色旗袍,披着雪白皮草坎肩的妖娆女人:“以前那些都玩腻了,咱们今天玩个新鲜的。你的女人和我的女人头上放着个苹果,站在靶子的位置,你我站在150米外,同时开木仓,谁打中了苹果,谁就赢了。”
此言一出,妖娆女人脸上完美的妆容都快裂开了,她侧头不可置信地余民泽,似乎完全没想到,昨晚还跟她耳鬓厮磨,你侬我侬嘴里叫着宝贝心肝的男人会对她这么狠。
她吓得双腿发软打颤,白嫩如玉的纤纤十指紧紧拽着余民泽的衣服,声音很低很软带着丝哀求:“民泽……”
余民泽右手虎口掐着她的下巴,似笑非笑:“怎么,对我的木仓法没信心?”
女人脸色发白,赶紧摇头:“不是。”
“那不得了。”余民泽松开了手,又把目光看向沈一飞,丝毫没再给妖娆女人一点注意力。
覃秀芳心里的震惊不亚于妖娆女人。她知道如今的世道不太平,但没想到江市都解放了,余民泽竟然还敢提出如此离谱的打赌方式,简直是不拿人命当回事。尤其是那个女人可是他的枕边人,这东西真够狠毒的。
她气愤极了,要不是看对方人多,她真想暴打这个不把女人当人看的家伙一顿。
沈一飞似笑非笑地看着余民泽,语气嘲弄:“弄个女人来玩算什么事?余公子的刺激就这样?”
余民泽被嘲弄也不生气,挑了挑眉:“哦,沈大少爷觉得这没意思?那你有什么更好玩的,说来听听!”
沈一飞站到侍者端的托盘前,拿起一把木仓,对准了余民泽。
余民泽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沈大少爷什么意思?”
沈一飞将木仓放回了托盘,慢悠悠地说:“余少爷不是要玩个刺激的吗?弄个女人来顶苹果有什么意思,你我亲自上,谁先打中对方头顶的苹果,谁就赢了,当然如果不幸打偏了嘛,那都是命!”
“你疯了!”余民泽似是没想到沈一飞会提出如此离谱的主意,将自己的生命交给对手手里,这人是不想活了吗?他可不想陪他疯。
覃秀芳看到余民泽这幅表情,心里鄙夷极了,敢情他也知道顶着苹果危险?当真他的命是命,女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沈一飞懒洋洋地拿余民泽先前的话来堵他:“余公子不是嫌打鸟不刺激吗?这个够刺激吧?”
余民泽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他是想玩刺激的,但那是玩别人,可没想过自己亲身上阵,上演刺激的一幕。
这个姓沈的简直是个疯子,他不要命了吗?余民泽不相信,他们这种人,出生富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会嫌命长?没道理自己找死。沈一飞肯定是笃定了他不敢,故意拿这话吓他。
他心一横,盯着沈一飞说:“沈大少爷认真的?你可想清楚了,谁抽到第一个先开木仓还不知道呢!”
第一个开木仓的人完全可以先将对方打死打残,这样就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打中了。
他这话威胁的意味太浓了,覃秀芳也听出来了,忍不住担忧。从余民泽能随意拿女人当木仓靶子这事就看得出来,这个人行事非常阴损,道德对他没有任何的约束力,他的品性非常不可信,是那种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而这个山庄他们是第一次来,余民泽应该来了好多回,肯定有熟人,万一他买通侍者,从中作梗,在抽签中做手脚怎么办?
覃秀芳信不过这个山庄的人,相较之下,她对沈一飞的木仓法还有更相信一些。
犹豫片刻,覃秀芳轻轻拽了一下沈一飞的袖子,低声说:“我愿意做你的靶子!”
闻言,沈一飞眯起了眼,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侧眸冷眼看着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明明他的声音并没有提高,语气也没太大的变化,但覃秀芳就是感觉到他此刻非常生气,这程度比刚才余民泽提出让人顶着苹果做靶子的时候都还要生气。
她说错话了吗?
覃秀芳抿了抿唇,扬起脸,信赖地看着他:“我相信你!”
余民泽看着覃秀芳坚定的神情,再瞅瞅自己小情人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心里就来气。顾医生拱火说:“啧啧,沈兄,看看,你都还不如一个姑娘,人家都这么大胆,你个大男人怕什么,莫非连姑娘都不如吗?”
他身边那妖娆女人听了这话,狠狠瞪着覃秀芳,仿佛在看仇人一样。
覃秀芳权当没看见。这个女人要怪也该怪不把她当人的余民泽才是,迁怒到她身上是何道理?今天余民泽能拿她当人肉靶子,下次碰到其他人也一样会如此。
沈一飞丝毫不受余民泽这激将法的影响,他一把将覃秀芳拉到了背后,冷笑道:“爷长这么大,还不知道怕字怎么写的!是个男人就别让女人挡在面前,拿娘们做挡箭牌有什么意思?要比就自己上,怂了说一声,爷也不嘲笑你!”
“你……”余民泽自小也是天之骄子,仗着是余天锡的亲侄子,还没被人这么当面嘲讽过,他气得胸口剧烈地祈福。
偏偏谢涵毅还跑出来凑热闹:“没错,沈兄说得有道理,大男人要比就痛痛快快地比,把女人拿来做靶子算什么事,说出去都丢人!”
被他这么挤兑,余民泽不答应也不行了,他阴狠地瞅着沈一飞,“好,我答应,你别后悔。”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眼看两人这场比试无法挽回,覃秀芳拽了一下沈一飞,用口型提醒他:“一起!”
沈一飞睨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看着余民泽:“抽签决定先后未免太慢了,抽到后面的输了怕是也不服气,为了公平起见,不如你我各站靶场两端,信号声一响,同时开木仓,谁也不知道,谁的木仓会更先打中对方,这样不更有意思吗?”
听起来确实挺刺激的,但自己站在那里,既当射击者又要当靶子,刺激不止翻倍那么简单,余民泽脸都绿了:“你疯了!”
这样神经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失手的可能性非常高,他这是不要命了!
沈一飞吊儿郎当地说:“要玩就玩刺激点嘛,咱们今天玩个不一样的,回头说出去也有面子!”
屁的面子,面子有小命重要?余民泽要是早知道沈一飞是这种横起来不要命的,他绝对不会找沈一飞当踏脚石。但这个提议最初是他提的,借口也是寻找刺激,如今他要是反悔了,旁人怎么看他?
骑虎难下,背后还要余天锡看着,他要认怂了,以后也别想在余家出头了。余民泽没有办法,只能点头忍了,未免再多思考一会儿,他就后悔了,他索性眼一闭,张了嘴:“比就比!”
沈一飞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余公子果然是条好汉,咱们选一样的武器吧,既然玩法是我提的,那用什么木仓余公子说了算!”
他将选择用什么木仓的权利给了余民泽。
余民泽刚才已经见识了沈一飞用步木仓的神勇,他有自知之明,用步木仓他肯定不是沈一飞的对手。那只能选短的,余民泽略一犹豫说:“那就选盒子炮。”
盒子炮的射程远,足足有150米,这样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要远一些,打偏的可能性许相较更近距离的手木仓会稍微大一些。
沈一飞没有意见:“那就盒子炮吧!”
侍者马上端上来两把盒子炮:“已经上好子弹了,两位请过目。”
余民泽先拿起木仓看了看,两把木仓都是全新的,没什么问题。他将木仓放了回去,这下轮到沈一飞验木仓了。
沈一飞一只手拿一把木仓,随意转了一圈,放了回去:“我也没问题。”
“两位各选一把,先开一木仓试试。”侍者提醒他们。
沈一飞就近拿了一把,对着原处开了一木仓,空气中传来砰的一声,子弹飞得老远。
余民泽也如是操作。
确认完毕后,侍者带着他们俩去各自的位置,彼此横着站,相聚刚好在盒子炮的射程范围内,150米。
等他们站定后,另一个侍者站在距双方同样距离的位置,拿起了一把手木仓,木仓口朝天,只能一声令下就发信号。
这样的比赛还是第一次见,所有人都噤了声,全神贯注地盯着场中央的两个男人。
覃秀芳也紧张极了,她对沈一飞有信心,但她怕余民泽打偏,打中沈一飞。
她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神情担忧地看着沈一飞。
旁边的谢涵毅也一脸肃穆,倒是余天锡身边的几个男人露出兴味的表情,似乎觉得这场比赛挺有趣的。
余天锡脸上依旧维持着浅淡的笑容,轻飘飘地开了口:“开始吧!”
话音一落,举木仓的侍者立即扣动了扳机。
木仓声一响,两人同时扣动了扳机,不过余民泽的胆子显然要小一些,扣动扳机的同时,他腿一软,一屁股栽在地上,脑袋上的红苹果咕噜咕噜滚老远。
扣动扳机轻微的一声响后,空气中却静悄悄的,完全没有木仓声。
覃秀芳惊讶极了。
其他人也都一副震惊至极的模样,谢涵毅喃喃出声:“难道木仓坏了?”
说出这话,他就知道自己犯了蠢。怎么可能两把木仓同时坏了,更何况刚才这木仓还打过,明明能打出子弹的。
意识到什么,他侧头看向余天锡。
余天锡仍旧那副淡淡的表情,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
沈一飞没听到木仓声,怔了片刻,勾起唇一笑,拿下手里的苹果,走了过来,直接将苹果塞到覃秀芳的手里,然后将木仓丢回了托盘,然后收起身上那股子不正经的味道,认真地对余天锡说:“多谢余会长!”
余民泽也反应了过来,明白木仓里被他堂叔示意动了手脚,只有一发子弹,难怪刚才侍者会提醒他们开一木仓呢!
但他没动,因为他不光吓得腿软摔在了地上,而且还尿了裤子,只要站起来就会被人发现。他丢不起这个人。
妖娆女人不知道他的窘境,还以为他是腿不舒服,爬不起来,立即小跑着过去献殷勤,准备伸手搀他,却看到他的裤.裆中间的颜色明显比其他地方深,她脱口而出:“民泽,你的裤子怎么湿了……”
这话一出,谢涵毅第一个喷笑出声:“哈哈哈,我第一回见到有人吓得尿裤子……”
女人知道自己闯了祸,怯生生地看着余民泽。
余民泽苦心要掩饰的丢人事就这么被她给捅了出来,气得要死,抬起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滚!”
至于二人的闹剧,余天锡仿佛没看到,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极度满意地看着沈一飞:“临危不乱,颇有大将之风,沈家后继有人,可喜可贺啊。”
可惜不是生在他们余家。余天锡有些遗憾,尤其是此刻正值风雨缥缈之际,哪怕他一生历浮沉,但也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沈一飞一脸淡然:“余会长谬赞了。”
“小子不用谦虚,咱们边走边走。你这次来江市是有什么计划吗?”余天锡一副慈爱长辈的模样。
沈一飞坦然地跟在他身后,边走边说:“这次我奉家父之命,来江市采购一批棉纱,今天上午已经跟白家达成了一部分交易约定,不过距家父的要求还差不少。恐怕得有劳余会长帮忙一二了。”
后面的覃秀芳听了这话,才明白沈一飞上午跟白东家在内室说了半天,原来谈的是这个。
他真的要采购棉纱?弄这么多干什么?后面无法收场怎么办?还有购买棉纱的这笔钱他哪里来的,是组织给的吗?这就是他来江市的目的吗?
覃秀芳心里有无数个疑问,但碍于这么多人的面又无法问出口。
余会长听后,轻轻颔首:“回头我帮你问问,一飞喜欢骑马吗?”
“略会一二。”沈一飞笑道。
余会长点头:“我从英国购买了两匹好马,一飞要不要去看看?”
谢涵毅在一旁附和道:“这两匹马可是在赛场上拿过大奖的,沈兄可一定要瞧瞧。”
沈一飞察觉到余会长称呼的转变,意识到他这是在对自己表达亲近,自然要答应:“那就谢谢余会长,我一定得去看看!”
谢涵毅显然很了解余天锡,笑嘻嘻地纠正道:“沈兄还叫什么会长,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你叫世伯就行了。我舅舅跟你父亲可是旧识!”
覃秀芳越听越觉得古怪,这余家人的态度也变化得太快了点,就凭一场比赛,这也未免太不合理了。毕竟沈一飞打的其实是余家人的脸,没道理他们不但不记恨,还反而更亲近了沈一飞了。
她偷偷看沈一飞的反应。
沈一飞脸上没有反应,从善如流地说:“余世伯,家父也是最佩服你,将偌大的江市商界整合得宛如一块铁板。”
余天锡笑了笑:“你爹是不愿干这吃力不讨好的活,不然他只会比我做得更好。”
说话间,马场到了,余天锡指着马场里的一白一棕两匹骏马:“这就是我五个月前从英国买回来的。”
“爹地,你怎么来了?”一个穿着英伦风裙子的明媚少女骑着一匹白色母马神采飞扬地跑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沈一飞,“爹地,表哥,这是?”
余天锡指着沈一飞说:“这是你禹州沈伯伯家的大儿子,你得叫声哥哥。“
然后又对沈一飞说:“这是我女儿小凤,我这人子嗣缘分薄,就养大这么一个孩子。这孩子从小就喜欢骑马,好胜心特别强。”
余小凤扁嘴不依地说:“哎呀,爹,你怎么这样说人家!”
“我说错了吗?”余天锡笑容温和地说,“你这孩子跟一飞学学,谦虚点,女孩子家,别那么争强好胜。”
这话明显刺激了余小凤这个大小姐,她不满地撅起嘴:“沈家哥哥骑马很厉害吗?那我们比比!”
她就不信,这人还能胜得过她。
看到这一幕,覃秀芳心底发寒,骤然明白了余天锡的用意。他是瞧上了沈一飞,有意撮合自己的女儿跟沈一飞。所以先故意表明自己就一个女儿,以后什么都是她的,为自己的女儿增加资本。
然后转头又故意刺激余小凤,让余小凤主动提出较量。一对年轻的单身男女,女孩子娇俏可爱,男人英俊不凡,刻意较量切磋,在这个过程中很容易擦出爱情的火花。
沈一飞做了这么多,明显是想接近这个余会长,那他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