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 覃秀芳缓缓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地上,手里还拿着块抹布的周小兰。她有些错愕, 不光是因为周小兰在这儿, 更重要的是娇气任性的周小兰竟然拿起了抹布, 大冬天的在门口擦门。真是因果报应, 痛快啊!看来没了她这个老妈子保姆,周小兰的日子也没多好过了。
不过即便是打杂,活也不好找啊。覃秀芳回头看了一眼铺子里用布绣的偌大一个“姚”字,明白了,这家铺子应该跟姚玉洁有关,不然周小兰一个又懒又馋,什么都不会的丫头怎么可能进得来。
真是冤家路窄, 她昨天还在笑话姚玉洁三天两头给她送钱来了,结果她今天就给姚玉洁家送钱来了。果然, 做人不能太铁齿, 不过也没关系, 反正是用姚玉洁给的钱买衣服,她也不心疼。
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覃秀芳完全没改变主意, 温声对学徒说:“袄裙和袄裤都要, 就这两套吧, 包起来吧。”
周小兰见没人理她,覃秀芳还神色自若地跟学徒说话, 渐渐意识到她猜错了。这覃秀芳恐怕不是什么鬼,而是个大活人,她欺骗了他们所有人!
被欺骗被愚弄的愤怒逐渐取代了恐惧, 周小兰扶着门框蹭地
地站了起来,大声嚷道:“你别给她拿,她是个穷鬼,付不起钱的!”
掌柜的听到这话,当即脸色大变,赶紧呵斥她:“周小兰,你胡说八道什么,快过来给客人赔罪!”
真是心累,大小姐这哪儿是给他们添个人来帮忙啊,简直是给他们招来了个小祖宗,啥事干不好,还净添乱,得罪客人,让他收拾烂摊子。
骂完周小兰,他又赶紧给覃秀芳道歉:“对不起,这位姑娘,她是新来的,不会说话,得罪了,今天你们看上什么都八折。”
周小兰一听自己明明是想给覃秀芳添堵的,结果却让掌柜的给她打折,帮她省钱,心里那个气啊。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把丢下了抹布,几步跑过来,指着覃秀芳问掌柜的:“你知道她谁吗?你还给她打折,你疯了吧,你快把她赶出去。她一个穷鬼,没钱的,根本就买不起。”
指着客人的鼻子骂人穷鬼,还想不想做生意了,掌柜的简直要气疯了,双目圆瞪怒视着周小兰:“你给我闭嘴,赶紧滚进去,不然不管你是谁介绍来的,你明天都别过来了,咱们店小,容不下脾气这么大的伙计。”
这蠢货真是好没眼见力,没看周围正在做衣服选布料的客人都停下来了,往这边盯着他们看吗?他们姚记经营了几十年的好名声都要被她给败了。
今天稍有不慎就会传出他们“姚记”狗眼看人低,到时候被竞争对手抓住把柄,一宣传,还不得流失客人。怎么有这么不会看眼色又蠢的东西!
周小兰却一点都不服气,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在他们乡下,谁家要是在镇上开个铺子,那都是阔绰人家,村里人都要恭维奉承羡慕的那种。
见说不通掌柜的,她干脆把火力对准了覃秀芳,指着覃秀芳的鼻子大骂:“好啊,你竟然骗我们,你根本没烧死,却拿这种事来骗我们,你跟我记着,你跑不掉的,我这就回去告诉我爹娘,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覃秀芳伸手轻轻推开她的手指:“你谁啊?我死没死,去哪儿了,干什么了,关你什么事?你是我的什么人啊?”
何其可笑,还当她是乡下那个随他们搓揉捏圆的覃秀芳呢,也不想想,她都跟周家成离婚了,周家人还能拿她怎么样?当这城里是周家村,也是他们姓周的说了算吗?
进城应该也有一段时间了,这周小兰咋一点长进都没有呢,还是这么蠢,蠢得都不忍直视了。
“你,就凭你是我们家的童养媳!”周小兰被覃秀芳激得脱口而出。
覃秀芳瞅了一眼掌柜的急剧变化的脸色,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小兰:“是吗?那你现在有几个哥哥啊?”
周小兰还没明白,她甚至觉得覃秀芳有点傻,问这么白痴的问题:“当然一个啊!”
覃秀芳笑看着她:“这么说,我是你嫂子了?”
周小兰马上否认:“做梦吧,就你,配我二哥,真是想得美,我二嫂可是姚记的大小姐,有钱人家的小姐,你也想配我二哥,做白日梦吧。”
此言一出,铺子里所有的客人和佣工们全齐刷刷地回头看着覃秀芳。掌柜的那张老脸更是涨成了猪肝色,袖子下的手不停地抖,差点抖成鸡爪疯,可想而知有多气了。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直接把家丑外扬,他家大小姐怎么摊上这么蠢的一个小姑子。
覃秀芳默默地同情了一把气得胸口不停起伏的掌柜,笑盈盈地看着周小兰:“那不得了,你哥都娶新老婆了,还想管到我头上,我也还你一句,做啥美梦呢?这是新时代了,人人平等,还想像旧社会那样压榨欺负童养媳啊,你这思想觉悟不高啊。亏得你哥是个军人呢,咋就没教教你呢!”
见识了覃秀芳的伶牙俐齿,掌柜的知道周小兰这个蠢货绝对不会是她的对手,说得越多错得越多,越让店里的客人看笑话。唯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话题,将人送走。
掌柜的深吸了一口气,没搭理周小兰,直接问覃秀芳:“姑娘,你的衣服还要吗?”
覃秀芳看出了掌柜的意图,也没为难他,笑着说:“要,就先前说好的两件,结账吧。”
从头到尾的她的表情都特别平静,让掌柜的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这个就是他们家大小姐丈夫的前妻。虽说是个乡下女人,但意外的年轻,而且身上一点都没有村妇的粗俗,特别的从容镇定,这份定力,还了他二十岁的时候都绝对做不到。
相形之下,倒是衬得大小姐的这个小姑娘越加的粗俗了,简直是又蠢又笨又俗。同样的米,怎么就养出这么个东西呢!
掌柜的在心里叹了口气,都懒得看周小兰一眼,抬头微笑着对覃秀芳说:“好,你跟我来。”
早点把这尊大佛送出去吧。
但谁知道周小兰见没人理她,掌柜的还对覃秀芳客客气气的,
又作起了妖。
“你这老头子怎么做事的,你没听到吗?她都承认了,她是我二哥不要的童养媳,孤女,什么都没有,你还卖衣服给她,要是被我嫂子知道了,你就等着滚蛋吧。”周小兰不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直接对老掌柜指手画脚。
老掌柜气得不轻,胸口一喘一喘的,他这么做都是为了谁?这个没脑子的蠢丫头。
“你给我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滚,你这样的伙计我们用不起,你现在就走,以后都不用来了!”
周小兰先是一愣,继而又觉得这老头子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赶她走,太不像话了。要是工作上的事,她可能还不敢跟老掌柜对着干,就像刚才老头子让她去擦门一样,但覃秀芳不一样,这可是姚玉洁心里的一根刺,她怼覃秀芳,姚玉洁肯定向着她,站她这边。
所以她不但不走,还拽着覃秀芳的袖子,大声嚷嚷:“你有没有搞错,要走也是她先走,这可是我嫂子家的铺子。她一个穿我不要破衣服的穷鬼,怎么配来咱们的店里,你赶紧把她赶出去,不然等我嫂子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
她左一个“穷鬼”右一个“穷鬼”,老板娘觉得刺耳极了,扭着腰,走到柜台前,轻轻叩了叩柜台,唤回出奇愤怒的掌柜的注意力:“我妹子刚才试过的那件旗袍也一起包起来,我们都要了。”
说着她慢悠悠地从钱包里掏出几张五十的元券,摆在柜台上,然后头一偏,撩起头发,慢条斯理地道:“我说掌柜的,你们这都请的什么阿猫阿狗啊,连进门是客这个道理都不懂吗?对着客人一阵乱喷,说出去让人笑话。”
掌柜的心里也有气,但就像老板娘所说进门是客,哪有对客人大呼小叫,乱吠的,这不是砸自己招牌吗?
今天是他们失礼,他赶紧向老板娘赔笑赔不是:“这位夫人,都是我们的错,今天的事实在是很不好意思,以后你跟这位姑娘来咱们铺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打八折。今天这三件衣服当是咱们铺子里给你们的赔礼,请你们一定要收下。”
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多了,因为先前本来挑好东西结了账就能走的客人看有好戏,也都不走了,全在一旁吃瓜。
如今这状况,掌柜的只求能快点将覃秀芳和老板娘送出去,哪怕赔点钱,也不能给客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否则传出去铁定影响生意。
老板娘拍了拍柜台上的钱:“别啊,你这么说,咱们倒真成了买不起衣服的穷鬼,明知你们家大小姐的小姑子在这里当伙计,我们还特意来找茬碰瓷白拿衣服,说出去我们还做不做人啊。收着吧,这三件衣服是我送我妹子的见面礼,你不收钱,我这礼咋送得出去?”
理都被她占完了,掌柜的还能说什么,赶紧道:“没有的事,她今天第一天来上班,谁知道这么巧。实在抱歉,得罪了,既然今天的衣服是你给你妹子的见面礼,那我也不给夫人你添乱了。这样吧,为了表示咱们姚记的诚意和歉意,以后二位来咱们店里买东西都打六折!”
掌柜的为了店里的声誉也是拼了,这种几近于不赚钱白干的承诺也能开出口。
老板娘何其精明的人,一眼就看穿了掌柜打的小算盘,她精致的下巴一挑,侧头笑眯眯地问覃秀芳:“打六折,好划算呢,你以后还来吗?”
覃秀芳当即明白了掌柜的在装大方,理所当然地说:“来啊,掌柜的给我这么优惠,我为什么不来?多谢掌柜的。”
她就只差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了。
掌柜不想说话,只想自闭。他以为年轻姑娘多少好面子,被人抛弃了,心里肯定有怨气,以后铁定不好意思再来前夫老婆娘家的铺子里,所以才特意把折扣打得很低。这样既不用真的花钱,又能博个好名声,今儿这事,即便被这些客人看到了,客人们也会说他们姚记大气。
可哪晓得这两位都不是吃素的主,竟然识破了他的意图,还一唱一和地挤兑他。
掌柜的利索地收了钱,将零钱递给老板娘,并将她们的衣服奉上,只求赶紧打发走这两人:“应该的,今天招待不周,还请见谅,欢迎下次再来。”
周小兰见掌柜的不但不听她的,竟还一直给覃秀芳打折,而且还承诺以后都打折,气得不行,一下子从旁边窜了出来,夺走掌柜手里的牛皮纸袋,破口大骂:“你个老东西,当真不是你家的东西,你这么便宜外人,等我嫂子知道了,立马让你滚蛋!”
一再出来挑事,自己为了给她擦屁股,什么好话都说尽了,眼看事情就要解决了,她又出来添乱,掌柜的心累得很,非常想甩手不干了。但想着东家几十年的情谊,对自己不薄,到底做不出走人不管这种事。他闭上眼平息了一下心头的怒火,看也没看周小兰一眼,直接对另外一个伙计说:“阿大,再去拿三件同样的衣服包好,另外将咱们昨天到的上海洋布裁五尺,一并放进纸袋里,以表达我们冒犯客人的歉意。”
周小兰懵了,不是,怎么她闹一次,掌柜的就往覃秀芳手里送一回东西啊?搞得好像她闹得越凶,覃秀芳得的好处就越多。
周小兰感觉有点没劲儿,又很愤怒,怀疑的目光在掌柜的和覃秀芳身上打转:“你们该不会认识吧?”
掌柜的眉心直跳,他毫不怀疑,周小兰下一刻又会说出什么混帐话,实在不想收拾烂摊子了。也顾不得她是个姑娘,掌柜的抄起一把木尺,直接拍到周小兰手背:“你给我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周小兰吃痛,哎哟一声,忘了自己想说的话。
而有眼见力的阿大已经飞快的装好了衣服和布,毕恭毕敬地递给覃秀芳:“抱歉,让姑娘久等了!”
覃秀芳虽然不喜周小兰,对姚玉洁也没好感,但不得不承认姚记能在城里开这么多年,还是有些真功夫的,旁的不提,这服务就让人挑不出刺来。
阿大和掌柜的并没有惹她,她也不是那种随意迁怒别人的人。接过牛皮袋,她冲阿大笑了笑:“无事。”
然后看也没看周小兰一眼,侧头对老板娘说:“走吧,不是说要带我去买点擦脸的珍珠粉吗?”
老板娘会心一笑:“嗯,走,那家店不止有美白的珍珠粉,还有擦手的膏,你这双手也应该好好保养……”
两人有说有笑,毫无影响地出了姚记,衬得周小兰像个跳梁小丑,姚记也跟着她丢光了脸。
掌柜的憋了一肚子的火再也压不住,他睨了周小兰一眼:“跟我出来。”
周小兰也很不服气,这个倚老卖老的老东西,一点都不听劝,竟然还敢打她,等着,她回家告诉了她嫂子,让嫂子待会儿就来炒了他。
她撅着嘴生气地跟着老掌柜走出了门:“你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我绝对不能在我嫂子面前替你说一句好话,你就等着滚蛋吧,别想再……”
走到门口两根大圆柱子旁的掌柜的听到这话,回头,手指着马路:“滚,从今往后,不许你踏入铺子一步!”
周小兰错愕,、到她还没告状呢,这老头子竟然敢赶她,真的太不把东家放眼里了,他以为他是谁?一个伙计而已,她可是东家的亲戚。
她仇视地瞪着老掌柜:“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告诉我嫂子,待会儿你就是给我磕头认错都晚了,别想铺子再留你。”
掌柜的冷笑:“去,话我撂这儿了,这铺子里有我没你,有你没我!”
说罢,拂袖就往店里而去。什么烂东西都往店里塞,东家要再这样,也别怪他不顾往日情分!
周小兰完全没料到掌柜的竟然这么刚,这种威胁的话都说得出来。她愤怒极了,脑子里都被怒火充斥着,气覃秀芳竟然欺骗他们,也气掌柜的不分亲疏,不帮自己人,反而帮着覃秀芳来打她的脸。
好个掌柜,给她等着!周小兰跺了跺脚,拔腿就跑,但不是跑回家,而是直接一口气跑去了姚玉洁任教的小学。
***
这边,出了姚记,老板娘就对覃秀芳说:“抱歉,我不知道这家铺子跟你前夫有瓜葛。”
覃秀芳摆了摆手:“说什么呢?这跟你没关系,谁知道周小兰今天会到这里来做伙计,巧合而已。况且,咱们也没吃亏,白得了块布,还便宜买了三件衣服。”
覃秀芳提起袋子,展示给老板娘看。
老板娘瞧她的模样是真不在意,心里松了口气,同时又对覃秀芳刮目相看,还不到二十岁的姑娘,被人抛弃了,却能坦然面对,实属不易。
她笑着说:“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下次我重新带你去个地方,那里的衣服也挺便宜挺划算的。”
覃秀芳笑着问:“比姚记还便宜吗?”
老板娘哈哈大笑:“这自然不能,六折,一件衣服姚记几乎挣不了钱,算给你白干。”
“这不得了,不用换下一家了。”覃秀芳笑着说。
老板娘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你真不介意。”
覃秀芳摊手:“我介意什么?介意他们白给我做衣服不要钱?我是个买卖人,去买东西当然是哪里最合算就买哪里。况且,你觉得以后我去他们铺子里买衣服,是我呕得慌还是姚记姚玉洁呕得慌?”
老板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点着她的额头:“你啊你,我就知道你是个通透的人。”
两人相视一笑,都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
覃秀芳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145块,递给了老板娘:“刚才谢谢你。”
三件衣服打六折,真的超级划算,不然光是那件旗袍就的一百多块。刚才老板娘帮她撑腰付了钱,但覃秀芳哪能真让老板娘掏这个钱,自是姚还给她。
老板娘没接,嗔了她一眼:“你当老娘说话在放屁啊?见面礼送出去了,还要收钱?你让人以后怎么想我虞三娘?”
覃秀芳怔了下,明白了老板娘的意思,老板娘这是有心要认她做妹子的意思。客观地说,目前她除了会做菜、勤快以外,一无所有,老板娘愿意认她做妹子,是看得起她。
而且她跟老板娘也算投缘,既如此完全没必须拒绝老板娘的好意。覃秀芳莞尔一笑,顺势就改了口:“那就谢谢虞姐了。”
老板娘见她一下子就想通了,而且做事干脆利落,更加不后悔自己这个临时冒出来的念头。
“好,既然你叫我一声姐,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走,姐带你安氏脂粉铺,买点好东西,咱们今天好好打扮打扮。”老板娘兴致勃勃地说。
覃秀芳错愕不已:“不是,虞姐,我刚才在铺子里是故意说这话气周小兰的,我还要回去准备中午吃的菜呢。”
老板娘回头冲她眨了眨眼:“我从不开这种玩笑。做饭不急,你手脚快,我看过了,你中午的是两个快手菜,要不了多少时间。走吧,咱们去买点好东西,打扮打扮,不能被比下去了。”
想也知道,姚家是做衣服的,姚玉洁肯定天天打扮得光鲜亮丽。既然认了覃秀芳做妹子,那她就绝不允许自己的妹子被比下去。
覃秀芳觉得完全没这必要:“我还要做饭呢,灶台上烟火重,做完饭都得洗脸太麻烦了,而且我也怕脸上的粉掉进锅里,多不卫生啊。”
老板娘回身,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覃秀芳:“你确定你不是诚心恶心我的吗?”
要知道,因为嫌自己家手艺差,她可是经常悄悄点覃秀芳菜单上的菜,这大半个月来,这些菜她可比住几天就走的客人们吃得多多了。
覃秀芳赶紧摆手:“没有啊,我说的都是实话。灶台上温度高,很容易出汗,出了汗就得擦啊,万一擦的时候不小心掉进菜里怎么办?”
老板娘实在不想听她说这个:“你闭嘴吧。白天不擦,晚上擦总行了吧,我也不给你弄那些化妆的胭脂水粉。咱们就弄点调理皮肤的,你晚上睡觉前涂涂你这张脸和手,保养保养皮肤,这总行了吧?”
覃秀芳也爱美,在不影响正常的工作下,让自己变得更好她自然乐意:“好,那就麻烦虞姐了。”
老板娘摆了摆手:“你都叫我姐了还这么客气干什么?走吧,我跟你说,女人得好好保养,你现在还年轻,底子好,一切都还来得及。我看过了,你皮肤毛孔比较细,肤质不错,只是以前晒太阳晒得太多了,营养没跟上,所以皮肤比较黑,暗黄没有光泽。回头我给你调个擦的,你天天定时按照我的方法做,保准过完年,你的脸就会白起来。一白遮千丑,长得白怎么看都丑不到哪儿去,更何况你五官也不差。咱们要过得好好的,让你那前夫后悔去。”
覃秀芳很是感动:“谢谢虞姐,你对我真是太好了,不过不用了,我不稀罕他的后悔。”
闻言,老板娘扭头看了她一眼:“不稀罕也要让他后悔。我告诉你,对付这种负心汉,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追悔莫及,又莫可奈何,一辈子都生活在悔恨中,不停地想,我当初要是不抛弃那个谁谁谁,不娶新欢就好了。让他一辈子都活在假设中!”
覃秀芳哭笑不得,但不得不承认,老板娘的提议挺有诱惑力的。让周家人追悔莫及,天天都生活在悔恨中,老了都还会想着“我当初要是……”,这种感觉也很不错。
“好吧,我都听虞姐的。”
老板娘这才高兴了:“走,咱们一起,我带你去看好东西。这家的珍珠一点都没掺假,美白效果很不错……”
***
周小兰到了小学门口,被看门的大叔给拦了下来:“你是什么人,找谁?”
周小兰咬了咬唇:“我找姚玉洁,我是她小姑子。”
“这样啊,她教室在那边那栋第二间屋,你稍微等一下,还有五分钟就下课。”听说是老师的亲戚,大叔很和气地说。
周小兰点头:“那我过去等了。”
反正从他这里也能一眼望到教室,大叔也就没拦着。
周小兰气冲冲地跑到了姚玉洁的教室外。
姚玉洁还在上着课回身就看到了站在窗外的周小兰,眉心不禁拧了起来,她不是在他们家铺子里上班吗,这才多久啊,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该不会是在他们家铺子里闯祸了吧。
因为周小兰的出现,最后几分钟的课,姚玉洁上得有点心不在焉的,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学生们都出去活动一下,上厕所了。姚玉洁赶紧出了教室,问站在外面的周小兰:“怎么回事?现在还没到下班的时间,你怎么到我这儿来了?你是不是在铺子里闯了祸?”
周小兰委屈地抿了抿唇:“嫂子,你要替我做主,那个掌柜的把我赶走了。”
她就知道,肯定是周小兰不中用!姚玉洁很烦,也很恼火。刘叔是在他们家铺子上干了二三十年的老人,最是公正,深得她爹和她哥的信任,不会无缘无故赶一个伙计。
“你做了什么?”姚玉洁脸色很不好看。小姑娘去娘家铺子半天都没熬过就跑来告状,让她以后怎么有脸回娘家。
周小兰见姚玉洁不但没向着她,竟然还一副不耐烦的口吻,委屈极了,撇了撇嘴说:“嫂子,不是我,是那个掌柜的好过分。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他竟然卖衣服给覃秀芳,还承诺以后覃秀芳去店里都打六折,他这分明是没把你放在眼里。”
姚玉洁皱着眉:“等等,覃秀芳是谁?他打折关我什么事?”
周小兰还不知道她哥没跟姚玉洁提过自己童养媳的名字。她仰起头,一脸“你是不是傻瓜”的表情:“就是我哥在乡下的那个童养媳啊!你说掌柜的过不过分,他竟然给覃秀芳打折,还白送覃秀芳一块布,这不是诚心不给你面子,把你的面子往地上踩吗?”
我觉得你才是把我的脸往地上踩!
跑到学校里来说这个,你是嫌我的日子过得□□逸了是吧!
姚玉洁刷地变了脸,因为她看到左右两个教师的老师出来了,而且还用八卦的眼神盯着她们。她觉得有点无地自容,赶紧呵斥周小兰:“别说了,你赶紧回去!”
周小兰要是会看人脸色就不会到处惹人嫌了。她完全没意识到姚玉洁的难堪,反而扬起头不解地说:“嫂子,我还没说完呢……”
隔壁一班也是个女老师,姓于,跟姚玉洁一向不对付,听到这话,立即过来,笑眯眯地说:“对啊,玉洁,让你小姑子说嘛,她都还没说完呢,人家为你打抱不平,你拦着干嘛,也太不知好歹了吧!”
半天了,总算来了个人支持她,声援她,周小兰感动得差点落泪,更起劲的控诉掌柜的:“嫂子,你不知道那个掌柜的多过分,我都说出覃秀芳的身份了,他不但没将覃秀芳赶出去,竟然反过来训斥我。还说铺子里,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他不过就是一伙计,摆什么谱,简直是没把嫂子你们家放在眼里嘛……”
于老师在一旁煽风点火:“就是,这种奴大欺主的伙计不要也罢,也太自以为是了,当铺子是他自己的啊?”
姚玉洁看到越来越多的老师和学生围拢过来看热闹,一张俏脸气成了酱紫色,恨不得拿根针把周小兰和姓于的嘴巴都给缝了起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唇抿成一条直线,厌恶地看着周小兰:“滚!”
刘彩云一那么精明,怎么生出这么蠢的女儿!
她不知道,当初在乡下,为了维持自己的好名声,刘彩云都是让周小兰出头使唤覃秀芳,到时候她再轻飘飘的一句“哎呀,咱们小兰年纪小,不懂事,性子娇气,回头我好好说说她”就带过了,旁人不会说什么,覃秀芳也不会多想。这样既使唤了覃秀芳,又还能哄得覃秀芳将她当好人。
但坏处就是久而久之,就把周小兰养得有勇无谋,咋咋呼呼的,不长脑子。
旁边的于老师看热闹不嫌事大,表面上是调解实则暗地里嘲笑姚玉洁:“哎呀,姚老师,你小姑子也是为你好,向着你,你怎么这么说呢,多伤你小姑子的心啊?我家小姑子要这么向着我,跟我站在一边批判前头那个……哦,不对,我忘了,我男人不像你们周家成有本事,就娶了我这么一个。”
周小兰完全没听出这话里的夹枪带棍,还以为于老师向着她,理解她,登时眼泪汪汪地望着于老师。
姚玉洁看到这一幕简直要气死了。她好面子,又爱炫耀,自是只会说周家成长得好,有本事,不会说他在乡下结果亲。
结果这一切全被周小兰这个蠢货给破坏了。
如今全校师生,甚至要不了两天家长们都会知道她抢了乡下女人的男人,说出去都丢人,她怎么在学校里做人?
肺都快气炸了,又羞又恼的姚玉洁横了周小兰一眼:“你不走,我走!”
等她回去就要让周家成把这蠢货送走,她再也不想跟她呆一个屋檐下。
于老师看着姚玉洁这幅恼羞成怒的样子,心头快意,平时装得跟什么似的,这下不装了。她故意拉住姚玉洁:“哎呀,姚老师,你怎么走了,你现在还有课呢?你别走啊,你走了学生们怎么办?姚老师不会这么不负责任的,同学们说是不是?”
几岁的孩子懂什么,齐齐喊道:“对!”
这下搞得姚玉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到底是好面子占了上风,她实在不想站在这里被其他老师、学生们议论嘲讽,一想到她今天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说,她就浑身都不舒服,赶紧甩开了于老师的手:“我身体不舒服,我这就去向主任请假。”
周小兰莫名其妙被骂,对姚玉洁心里也生了怨。但离了姚玉洁,她呆在学校也不自在,所以见姚玉洁走了,她赶紧追了上去:“嫂子,你等等我。”
姚玉洁快崩溃了,周家成怎么有这么讨人厌的一个妹妹。他有多聪明能干,他妹妹就有多蠢多无用。
“滚,不要跟着我,你个白痴!”姚玉洁气得骂了脏话。
惹得后面的于老师捂住嘴巴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还煞有介事地教育站在一边看热闹的学生们:“你们可不能像你们家姚老师这样没礼貌,说脏话哦!”
没礼貌&说脏话的姚玉洁简直想塞上于老师那张嘴。她气得假都没请,拿着手包飞快地冲出了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