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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 试探的方式

    直到走在回棠梨苑的宫道上,看着四周和平时往来无异的宫人们,黎烬才悠悠地先出了声:“这一切,根本就是他故意演给齐佑和我们看的一场大戏吧?”要不然,禁卫军反扑围城的话,宫里哪还会是如此平静祥和的局面?而早先时候他们所看到的肃杀萧条,甲胄林立,似乎才是一场臆想中的幻象,及至此时消失地无影无踪,便让人心中升腾起了一种无与伦比的荒谬之感。

    “嗯。”点了点头,宁玄意叹了口气,面上也是忍不住露出了几分唏嘘:“我本来还在诧异他怎么会沦落到这种程度,如今看来,却是我们被他给涮了。”其实齐佑进宫他们都是知晓的,可没过多久禁卫军就封了前往泰和殿的路,还特意关闭了各道宫门,严禁所有人外出。而当先领头之人,正是早先与齐佑交好的一员副将。

    处在这种形势之下,他们的第一判断自然是齐佑反了。再等到萧隐的月影卫出面带他们逃离之时,那便更加证明是出现了最糟糕的情况。是以,她和黎烬第一时间就摆脱了那些皇室影卫,悄无声息地就一路潜行到了泰和殿,还顺带着将那君臣二人的话都听了个正着,直到最关键的时刻才选择露面。

    “我看他疑心重得很,应该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任何人。”附和着摇头叹息,黎烬也是感慨不已:“齐佑是他一早就戒备的对象,两个人互相渗透、互耍诡计,这才玩出了今天这乱七八糟的一场闹剧。不过,他之所以能默许这一切进行,还在背地里不断推波助澜,我想,更重要的,还是在试探我们。”更确切一点的说法是在试探南诏。

    萧隐的心疾早就病入膏肓、药石罔顾,如今看来,竟连心病也是同样的德行了。他想要同盟国携手的利益,却又怀疑别人送上门来的用心,于是借着铲除齐佑、平定内乱的同时,刚好就摸一下他们这一行两人的底。刚才在泰和殿上,但凡他和玄意的表现有哪里不妥,亦或是展现出了其他的用心,恐怕,此刻的景象都不会这般宁和了。

    “他终究还是变了。”宁玄意的语气渐沉,连带着眸色也少了几分清澈,令人看着有些捉摸不透:“又或者说,在一起的那么些年里,我终究是不够了解他。而他,也始终都没有想过要对我敞开心扉。”即便是被自己一路保驾护航着扶上了现在的这个高位,那个男人的骨子里,也依旧是当年那个容颜如玉、清贵自矜、才华横溢却又敏感多心的大雍二皇子。

    对从小就不受自家父皇待见、还要被各色宫人**嘲讽的二皇子萧隐来说,他这辈子最难拥有的,大概就是张扬到极致的自信,还有那种可以无条件去全然信任一个人的能力了。过去相处的那么长的时光里,她并不是没有察觉,也一度想要用自己的真心和爱护去捂暖他、同化他。她想让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他并不是冷冰冰的孤身一人,他也值得去爱和被爱。她原以为,自己和他青梅竹马,有一直是无话不谈的枕边人,或许天长日久了,他就会慢慢地从自己的不安全感里脱离出来了。然而,最终的结果是令人措手不及的,付出的代价也着实过于惨烈。萧隐从不曾向任何人敞开他内心最深处的阴暗和隐秘,所以,他不曾得到救赎,也就更加无法从中脱身,唯有将更多的杀戮搅和进来才能完成他感官意义上的真正安全。

    听到她这话,黎烬却是有些轻松地笑了,似乎这一番论调在他这里并不成立的样子:“每个人生在世间,从落地到长大,没有谁的境遇会是全然一样的。感同身受这是种修辞手法,可回到实际生活里,谁又能真正明白别人心底最深重的疼痛呢?所以啊,这些原本就是他自己要处理好的问题,而不是依靠你一味地去将他强行拉扯出来。你每次认为是在走向他的那一步,说不定,也可能是在逼着他离你更远,而后,更加离心离德,直到真正变成了同床异梦的夫妻。”

    “嗯,你说得对。”想了一想,宁玄意的情绪稍稍缓和了一些,这才接上了之前的话题:“只是,既然他都能把禁卫军弄出这样的阵仗来,那大雍的军队也未必就如齐佑所说的那样铁桶一块了。”云家还在的时候,除了萧陌、萧陵和叶疏狂这三人手中还有兵权以外,剩下的,基本就都可以忽略不计了。虽说在他们接连出事以后,萧隐只是短暂地将兵权收拢过一遍,可以他的手段来说,是定然不可能看着这些东西尽数落在齐佑手中的。是以,现在的情形基本就很明朗了,大雍的军队,差不多已经被分成了三大块儿。除却李解那一头不说,其余的,也就是齐佑的私生子一派、外加萧隐的亲信一派了。只可惜,关于后面这两个,他们手头的情报着实是不多,要想以最小的损失取胜,还得再费些功夫才成。

    “没关系,都走到这一步了,也就不急在这一时了。”看着她不经意间便又蹙起的眉头,黎烬不由地就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发顶:“放心好了,我们如今可是占着最大的优势呢。且不说萧隐肯定会比我们更急着去探听另一方人的具体信息以便先行下手,就算他们两边联合起来,也一定不会是我们的一合之将的。”当初,就是忌惮着大雍过于强横的军事实力,他们才要辗转多地,一步一步地拉拢联合至今。现在眼看着要到紧要关头了,又怎么可能会功亏一篑呢?

    “倒不是担心这个。”任由他像哄小孩似的哄着自己,宁玄意轻扯着嘴角,眉间的轻愁却并未随之消散:“从醒来准备到今天,若还是会输,那我也就不是宁玄意了。只不过,无论结果是怎么样的,一旦兴起战事,最受苦的,总还是各国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