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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再次夜遇

    当晚,因着时辰不早了,徐恪索性也就借着林祺风的挽留而住在了宫里。反正明天一早要唱的大戏他也是当事人之一,不在的话难免缺了几分效果,所以倒还是留下来显得合适。

    大概是在外游历的时间太久了,他对哪里都没有特别强的归属感,即便夜已深沉,他也仍旧没有丝毫睡意,披衣而起间,干脆就出了自己所居的宫苑大门,信步闲游似的,直朝着另一个方向就去了。那是御花园的方向,也是他刚回来时初见安悦儿的地方。他依稀记得那边风景不错,晚上独赏自是别有一番风味,当然也就不能错过了。

    然而这一次,徐恪的如意算盘怕是打了个空。因为他才刚从一处茂密的花树间缓步转出,就发现身前不远处已站了个人。那一袭雍容华贵的深紫色大氅,再辅以那窈窕纤细的身姿,经过这段时间以来的相处,即便那个人不回头,徐恪也能准确地猜出她的身份了。

    “君后娘娘,大晚上的还当真是好兴致啊。”在原地停住脚步,徐恪压根儿没有要上前的意思,只是语气悠然地就开了口。然而,细听之下却能发现那声调是格外的森冷的,显见得其主人对于这一次偶遇是半点儿都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厌恶的。

    缓缓地转过身来,那个人的脸孔在朦胧的月色下逐渐显出清晰的轮廓,依旧娇艳而甜美的一副容颜,只是似乎是多日没有休息好的缘故,眼底下的那一圈青黑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了,看起来反倒多了一点脆弱的楚楚可怜,叫人看着便心生怜惜:“我知道你进宫来了,所以才特意在这里等你的。恪哥哥,如今瞧来,我们也算是心有灵犀了,对不对?”

    冷哼一声,徐恪对她的示好半点儿都不放在心上:“既然如此,那你想必也该知道我是为了定下你的罪过才特意走这一遭的了?”心有灵犀,他跟安悦儿?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了。有这功夫他宁愿和玄意多待一会儿才好。说起来他也离开地够久的了,这么一想,却是便宜了黎烬那家伙,白白地跟她独处了那么些时候,即便他们是未婚夫妻也太过分了一点!

    “恪哥哥,你要信我!我真的没有对伯父动过手!”走近几步,安悦儿巴掌大的脸上双目噙泪,看着好似清雨梨花,盈盈脉脉间动人心扉,直恨不得能搂住她安慰一番才好:“他是你的父亲,我这么在乎你,又怎么会舍得对你的至亲之人下此毒手呢?这一切,不过都是林祺风从中作梗!为的就是离间你我二人,以便他自己最终得利!恪哥哥你可千万不要被他给骗了,他对你不安好心啊!”

    通过这些日子的禁足,她也算是看得透彻了,林祺风那个男人,平时看起来窝囊又没主见的,可一到关键时刻,他自保起来的动作那是比谁都快。徐泽的死明明跟自己无关的,且她父王此时又不在京中,怎么可能会跟她娘家府上秘藏的醉生死扯上联系呢?她几乎不用多加思考就能明白了,这整个长丰城中,知道醉生死毒性和发作状况、最后还能从中得到好处的,唯有林祺风这一个人!而这个平素一直以自己马首是瞻、瞧着唯唯诺诺的男人,到了这种节骨眼上才勉强露出了一丝破绽,在徐恪即将赶来问罪的当口,忙不迭地就把自己这个替死鬼给扔了出去。这样一来,不但能将自己这唯一一个知晓他对徐恪心思的人给顺势铲去,还能在徐恪跟前挣得些许好感,更是对义愤填膺的群臣有了个交代。一石三鸟,好处占尽,这哪里还是她印象中所熟知的那个林祺风啊!

    “他骗我?还离间你我二人?”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徐恪笑得根本不能自已,直到好半天后才缓过劲来,眼神中饱含着对安悦儿此话的不赞同就摇了摇头:“我不信你不是没有来由的。安悦儿,不管你外在表现得如何凄楚动人,你的骨子里还是执拗而霸道的,绝不容许对方有分毫的违逆之意。实话说了吧,自从我执意要拒绝你的那一天起,你大概便已恨我入骨了。是的,你很聪明,你知道我这个人最不怕的就是生死,最大的软肋就是亲情。所以,你是专门挑了我父亲下的手,没有半点儿疏漏,为的就是要令我愧悔半生、痛彻心扉!安悦儿,你根本不爱我,你爱的只是一个从来得不到的我,是一个空幻虚无的念头!你到底明不明白?!”

    他不相信那种动辄就要死要活的感情,那不是爱,是打着爱的幌子进行的一场场磋磨和纠缠。真正的爱,是整个人的心里眼里都是她,只要看见她开心,看见她毫无保留的笑,你的心里也会跟着在同一时刻变得灿烂到极致。真正的爱,是哪怕两个人相隔很远,也依然能够心意相通,了解彼此下一步的计划是要做什么。那种充斥了身心的喜悦和无言的默契,以及能够携手向前、不断进取的活力,才是他这一辈子真正想要追逐到的爱情。而带给他所有源头的那个女子,才是他心心念念想要与之携手白头的人。只可惜,他好巧不巧地晚了一步,以至于直至今日还在外围打杂跑腿,距离目标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又怎么能听得见安悦儿这种近乎扭曲了的、自以为是的喜爱呢?不给她说教一番才有鬼了。

    被他毫不顾忌地撕开自以为遮挡的很好的那层面纱之时,安悦儿不由自主地就表现出了几分慌乱。她没有想到,徐恪会把自己的心思看得那般透彻,甚至于不加修饰地就当面吐了出来。然而现在的情况着实也容不得她狼狈尴尬亦或是退缩了,是以,她猛吸了两口气,劈口就冲着徐恪道:“好!你不信我无妨!可是你清楚林祺风真正的嘴脸又是什么吗?!我告诉你,那个男人的想法只会比我更不堪!他也完全不值得你去相信啊!”